是夜,陸淮起的屬下将白天裏的事情禀報給陸淮起。
陸淮起向上一挑,眉頭間镌刻出一抹陰霜,“這個女人是傻了還是另有考慮。她那個侍女染墨誰都知道,她一點不避諱,還直接讓染墨去對付司徒亮,這不是等于主動去皇後那裏點火嘛?”
陸淮起身姿挺拔的坐在一張玫瑰椅上,他身後的案台上,有袅袅的青煙從鎏金的香爐裏升起。
他的手下擡頭去看他,雖然是隔着煙氣,但還是看到了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恨鐵不成鋼的神情。
對!就是恨鐵不成鋼的神情。
手下很納悶,那個司徒亮就是一條亂咬人的狗,他們都督爺名聲這般糟糕,司徒亮功不可沒。不過他們都督爺對他自己的名聲也不在意,司徒亮這才能留下一條狗命的。現在有人動手收拾了司徒亮,其實對他們都督爺來說以後也算是不用再理會一條亂吠的狗了。
這怎麽看也是一件好事啊,他們都督爺怎麽就……恨鐵不成鋼了?
“張力,她現在在府中嗎?”陸淮起端起青瓷茶杯喝了一口,心裏又忽然耿耿于懷起另一件事情來了。
他主動伸出一條大腿給沈青黎抱,結果被沈青黎直接拒絕了。
可她倒是和柳元宗他們一派人走得挺近的。
這個小姑娘真是一點都不解風情,柳貴妃他們一派人有他厲害嗎?
陸淮起心裏馬上就浮起了一點點不悅的情緒來。
張力馬上就意識到他家都督爺口中的那個“她”是指後院的沈青黎,他躬聲的回禀道,“府裏的丫鬟剛給夫人那邊送過飯菜,聽丫鬟說夫人好像在做東西,不希望别人去打擾她。”
陸淮起兩條眉毛一壓,心裏的那點不悅又化成淡淡的憂慮。
一個小姑娘,沒事就喜歡把自己關在房裏做東西,一點活氣都沒有,簡直就跟明懷帝一個樣。
他上輩子莫非是得罪了許多木匠,才讓他這輩子遇到了這麽兩個奇葩?
皇宮中,明懷帝研究了兩天,還把沈青黎做出來的那隻木鳳凰直接拆卸了。可依舊不得其道,弄不明白爲什麽那隻木鳳凰在沈青黎手裏就能跳舞,而在他手裏就成了一隻普通不過的木鳳凰。
他作爲匠人的尊嚴消耗殆盡後,最後隻得無奈的下旨宣沈青黎進宮。
太監到陸都督府宣旨時,陸淮起不在府中,沈青黎讓染墨收拾了一番,直接跟着小太監進了宮。
春日裏淅瀝的雨珠飄落在紅牆黃瓦的皇宮上空。沈青黎主仆兩撐着一把油紙傘跟在小太監身後 走過姹紫嫣紅的禦花園後,進了一條甬道。
原本一切無恙,卻在這個時候他們一行人耳畔邊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雜聲。喧雜聲一起,沈青黎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一抹迅敏的黑影瞬間在她眼瞳裏放大。
她幾乎還來不及反應,就有一條體型巨大的惡犬張着血盆大口向她撲來。若是被這樣的惡犬咬上一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幸好,危急時刻,走在沈青黎身後的染墨一個用力,猛然的将她推到一邊去。而她隻身,一拳一腳将那隻惡犬打飛。惡犬飛到半空中正好撞到甬道旁的院牆,然後便是重重的摔在地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染墨的功力太深厚,那隻狗摔在地上後就再也不動了。
染墨解決了危機後,馬上緊張的回頭去看沈青黎,“小姐,你沒事吧?”
沈青黎看了一眼已經不動換的惡犬,烏幽的眸瞳裏眼波微微一動。
皇宮重地,戒備森嚴,卻有一隻狗上來就撲人。這隻狗的來曆恐怕不簡單……
沈青黎剛這樣想,甬道旁的一座拱門處閃出一群人。爲首之人一身黑色的蟒龍袍,五官偏陰柔,手裏還攥着一把描金的山水扇。
他“啪”一下将手裏的描金扇打開,帶着自以爲是的風流倜傥向沈青黎他們走來。他的身後一個太監拿着一把油紙傘小心翼翼的跟在他身後。
沈青黎一下子就認出了來人。
八皇子慕雲旭。
沈青皎的傾慕者。
以前爲了讨好沈青皎,沒少作踐她。
沈青黎脊背一挺,向慕雲旭行了一禮。
慕雲旭走到沈青黎面前後,又将手裏的扇子一阖,直接用扇子将沈青黎罩在臉上的面紗挑開。面紗一落,慕雲旭的譏諷聲就在沈青黎耳畔邊響起來,“沈青黎,你醜的驚世駭俗這已經是整個梁京城衆所周知的事情了,你說你出門還戴什麽面紗啊?搞神秘勾引本王的太子皇兄嗎?”
他說的話有些難聽,沈青黎烏幽的眼瞳輕擡,眼裏掠過一抹寒涼的目光。
慕雲旭這是來爲沈青皎出頭向她算賬來了。
慕雲旭又“唰”得下将手裏的扇子打開,自以爲風流的扇了幾下風,便又爲難起沈青黎來,“沈青黎,這隻狗是番邦進貢給本王父皇的,本王的父皇又把它賞賜給本王。你的丫鬟現在把它直接給打死了,這事情要是讓番邦知道了,會以爲我們西梁國藐視他們,搞不好就直接發兵叛變了。沈青黎,你和你的仆人簡直就是我們西梁國的罪人。”
慕雲旭這分明就是沒事找事,他要是真的看重那狗,哪裏會讓它這般亂咬人。現在再給沈青黎扣上一頂大帽,無非也就是找個借口殺沈青黎罷了。
“來人啊!将沈青黎主仆兩給我拖下去杖刑五十。”慕雲旭高聲命令。
他身後立時竄出幾個人上前要将沈青黎主仆兩拖下去,給沈青黎帶路的小太監見慕雲旭把事情鬧大了,趕緊上前躬聲道,“啓禀八皇子,沈氏是皇上要見的人,八皇子您……”
小太監話才剛說完,慕雲旭擡手直接将小太監推開。他一臉冷酷無情的說着,“我父皇那裏我自是會去禀明,但沈青黎這個醜婦今天必須杖刑。”
五十下打下去男人都能要去半條命,兩個女人要是杖刑了五十下,那可能連命都沒有了。
反正他雖然不得他父皇疼愛,但若是他真的把沈青黎弄死了,他父皇也不可能爲了一個醜陋的女人真要了他這個皇子的命。他到時候頂多再去他父皇那裏負荊請罪就好了。
慕雲旭一想到沈青黎馬上就要被他自己給弄死了,他心裏已經開始得意起來了。他讓人打聽過了,聽說自從前幾天壽宴後,他傾慕的青皎因爲在壽宴上風頭被沈青黎搶去,便一直悶悶不樂。
他暗中傾慕沈青皎這麽多年,最是見不得她傷心難過。
現在沈青黎這樣一個絕世醜女都敢搶青皎的風頭,他又怎麽可能坐視不理。
染墨将沈青黎護在身後,慕雲旭的幾個仆人一時間露出猙獰的笑容将她們兩人團團圍住。雙方對峙間,沈青黎看到前面不遠處的甬道上這時又走過來一群撐傘的宮女。
那群宮女走到他們面前時,向慕雲旭行禮正準備離開。沈青黎這個時候往前一步,烏幽的眼瞳黑漆如兩汪漩渦,她說,“八皇子,婢妾是受皇上的召見進宮的。即使婢妾主仆兩剛才不小心打死了番邦進貢的狗,那也得等婢妾主仆兩見了皇上後,由皇上發落。八皇子您現在是什麽意思?直接越過皇上,自己處置婢妾主仆兩。難道這皇宮之中,現在做主的已經是八皇子了?”
她這些話一說出,那群正要離去的宮女各個身子一僵。
慕雲旭更是已經恨得直接噴了火,沈青黎故意當着這麽多宮女的面說這樣誅心的話,這些宮女回去了,把這些話往她們主子面前一說,那他豈不是直接就要被安個造、反的帽子了。
“沈青黎,你這醜女人真夠惡毒了。本王哪裏能越過父皇做主了?”慕雲旭痛聲罵道。
沈青黎目光寒涼的又看了一眼慕雲旭,“八皇子,您若是不能替皇上做主,那還請您放婢妾主仆兩去見皇上,由皇上來做這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