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懷帝目光在沈青黎身上打了個轉後又落在他懷中的那隻木鳳凰身上,眼神蓦的深幽。
滿殿又安靜了下來。殿中人雖然沒有再說話,但都清楚明白,和沈青黎親手制作出來的木鳳凰一比,沈青皎剛才獻給明懷帝的魁鬥樹也就顯得普通無比了。
姐妹兩的禮物一比,誰高誰下,一目了然。
沈青皎的一些仰慕者更是偷偷用憤恨的目光怒瞪沈青黎,心裏埋怨沈青黎這個醜八怪偏偏在今天冒出來搶沈青皎這個第一美人的風采。
沈青皎依舊跪在殿中,她攏在寬袖下的兩隻手早已經攥緊。
沈青黎這個賤人搶了太子的心後又跑來搶她的風采。
爲了能在今晚大出風頭,她很久之前就已經着手準備送給明懷帝的禮物了。
她想象着她能在殿中無數人羨慕的目光下接受那份賜婚诏書。
可是……她所有美好的幻想都被沈青黎給毀了。
這個可惡的醜八怪,她破壞了她的計劃,她絕對不會原諒她的。
沈青皎眼睫低垂,眼裏爬過如出蟄毒蛇那般惡毒的目光。
坐在明懷帝身側的沈皇後目光怨毒的看了一眼沈青黎後,嘴角輕揚,笑着出聲道,“皇上,剛才送的魁鬥樹是青皎這孩子以安國公的名義送的。青皎自己準備了一支舞,希望皇上能夠喜歡呢。”
沈皇後希望自己能把明懷帝的注意力從那隻木鳳凰身上移開。
她向沈青皎遞去一個眼色,沈青皎馬上就會意過來,躬聲向明懷帝又行了一禮,然後就緩身退下去,臨離開前,她飛快的睨了沈青黎一眼。
其實她今晚根本沒有準備跳舞,她以爲她的魁鬥樹就足以讨得明懷帝的喜歡了。不過因爲突然冒出來的沈青黎,她不得不用這種方式重新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引回到她身上。
不過……
沈青黎這個賤女人雖然會做木鳳凰,可那又怎麽樣?她有皇後的支持。沈青黎最後一定鬥不過她的。
沈青皎心情又飛揚起來,準備投入她的舞蹈中。
明懷帝輕輕的摩挲着手上的那隻木鳳凰,有木鳳凰跳舞在前,他對沈青皎跳舞并沒有多大的期待。柳皇妃将明懷帝對木鳳凰的喜愛看在眼裏,又嬌笑着對明懷帝說着,“皇上,沈氏這麽厲害,您是不是要考慮賞賜她點什麽啊?”
一想到一個沈青黎就能把高高在上的沈青皎打壓下去,柳皇妃心裏得意至極。既然明懷帝沒有主動開口賞賜東西給沈青黎,那她開口幫着讨就是了。
沈皇後目光如利箭向柳皇妃剜去。
這個該死的柳皇妃,總有一天,她會把這個女人千刀萬剮的。
不過現在……
沈皇後心裏明白最該殺的人是沈青黎。這個沈家的敗類,她活着就是來搶青皎的一切的。
沈皇後眼裏有了殺意,目光向殿中的某處一睨。賓客席間,有一人躬身的站出,向明懷帝躬聲道,“啓禀皇上,安國公二女兒沈青黎,一年多前被禦醫診斷已經死掉并在衆目睽睽之下入殓下葬,現在她竟然又能安然無恙的活着回來,此人必定妖孽轉世。微臣懇請皇上立刻下令将此人問斬,以除後患。”
這人慷慨激昂的說着,仿佛沈青黎真的是妖孽轉世,罪不可赦。
殿中衆人循着聲音向說話的人看去,此人乃禦史郎司徒亮。
司徒亮這麽一說,殿中衆人一下子就低聲議論開了。他們也都很好奇沈青黎這麽一個已經死掉的人怎麽就又能回來了。
站在沈青黎身後的染墨看了一眼司徒亮,雙眼噴火。
陸淮起的目光一直注視在沈青黎身上,她跪在那裏,不管殿中形勢怎麽變化,她都像不蔓不枝的蓮花那般抻着腰。
司徒亮罵她是妖孽,殿中賓客質疑她,她眉頭皺都沒有皺一下,就那麽平靜的面對着。
陸淮起狐狸眼微微一眯,他是個心硬的人,但這時候卻還是忍不住的要幫她。
他矜貴的嘴唇一抿,輕嗤一笑,緩緩的從座位上站起身,“司徒大人,你倒是讓本督驚奇,幾日沒見,你不當禦史竟是轉行去當神漢了,對着一個小姑娘就說人家是妖孽轉世。司徒大人,你這麽厲害那麽也幫本督測測明日會發生什麽事情。若是準了,本督有賞。若是不準,你這個假神漢是不是該把嗓子毒啞了,以免你那張嘴禍害了别人性命。”
陸淮起充滿邪肆的嗓音幽幽的在殿中回響,将殿中針對沈青黎剛要湧起的兇潮一下子給擊退。
議論的人群看了一眼陸淮起,皆是啞了下去。
司徒亮也看了一眼長身玉立的陸淮起,陸淮起勾着嘴角對他笑着,那笑容配合着他的那張臉,明媚的比昙花還要耀眼,可他還是脊背一涼,慌的移開了目光。
他可不敢跟陸淮起對抗。
陸淮起邁着泰定的步子走到沈青黎面前,目光睥睨的看了一眼沈皇後,眼裏滿是輕蔑。蓦的,他又笑着低眸伸手将沈青黎從地上攙扶起來,“你是本督的人,又是柳皇妃請來給皇上送賀禮的貴客,一直跪着,傳出去别人還以爲皇上苛待你呢。”
沈青黎眼睫一抖,擡眸看了他一眼。他高高在上的攬住她的肩膀,隻輕飄飄的一段話,就幫她抵擋了一場血雨腥風。
像是感知到沈青黎正在偷看他,他一垂眸,目光和沈青黎的眸光相對視。
他眼裏的輕蔑也幻化成驕縱,“他們都在質疑你的來曆呢,你想說的話,可以跟大家說說。若是不想當衆說的話,那也可以。回去後告訴本督一人即可。”
他這架勢擺明就是要爲沈青黎撐腰。
沈皇後咬着牙目光求助的看向明懷帝,她之前已經求明懷帝幫她和陸懷起講明了,陸淮起竟膽大到連明懷帝的面子都不給了?
明懷帝低着眼眸,沒有回看沈皇後。
沈皇後眉頭輕擰,她手下的那些人都不是陸淮起的對手。隻有她自己開口才能壓下陸淮起的嚣張氣焰了。
她剛要啓唇說話,沈青黎這時候眼眸一擡,目光向沈皇後投去,“司徒禦史,要是真的死掉的人再回來,那的确是妖孽轉世。可婢妾不是妖孽,婢妾之所以能平安的回來,您難道就沒有想過,婢妾入殓之前其實根本沒有死……”
少女糯甜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大殿,卻像是一道驚雷一般打在殿裏。
本就啞默的大殿一時間彌漫着一種陰冷的氣壓。
“别人都說司徒禦史廉政清明。司徒禦史聽婢妾說到這裏,一定很好奇爲什麽會有人把一個根本還沒有死的人入殓了,要問原因嘛,可能有很多種。比如宮中禦醫醫術平庸,把一個活着的人誤診了。再比如……”
她說到這裏,故意頓住話題。衆人等着她繼續說下去,可她已經抿着嘴唇不再開口說話了。
她沒有開口,衆人于是就順着她的話往下想。
宮中的禦醫們醫術當然高超了,怎麽可能把一個活着的人診斷爲死人。除非……這個禦醫受了什麽人脅迫。
而沈青黎以前好歹也是安國公府的二小姐,外面的人想害她也害不成啊。除非害她的人是安國公府裏的人……
這麽一想,殿中衆人一時間皆是心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