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高興便好!”周琳琅靜靜的站在那看着這一張張高興的笑臉,村裏的人,能指望的,就隻有自家的地,以往,種種菜啥的,也隻能自家吃,換不了什麽錢,如今,他們将多餘的地騰出來種辣椒,一個個都有錢賺了。
“高興,能不高興?承郎媳婦,這事得多虧你,十五文錢這麽高的價錢,你怕是沒少費口舌吧?”那老嬸子一個勁兒的拍着周琳琅的手道謝。
“我不過是說幾句話的事,我們都是一個村的,你們也是看着我長大,看着你們高興,我心裏也高興。明年春,你們的莊稼再學着我種,明年,你們家家戶戶都能有白米飯吃上幾頓了,再也不用怕挨餓了。”
周琳琅并不貪心,一句由心而發的感激,就足夠讓她滿足,滿足到,願意對他們更加的好,願意看到他們今後有更好的生活,希望看到整個周家村的人都能吃好穿好,住上好的房屋,讓周家村成爲青桐縣最有錢的村子。
“哎,好,好!”
周琳琅的話,讓大家各個臉上都喜氣洋洋,誰還記着村口守着的人啊?誰還管什麽周老婆子和周大根啊?
“承郎媳婦,我們就不打擾你了,我們就想趕緊回家去和家裏人說說,讓大家一起高興高興,前頭我家那個還嘴上抱怨說天天都要往辣椒地裏跑,我看他知道這事以後,還抱怨不抱怨!”
得了價錢,誰還呆得住?誰都想着趕緊回家去把這大好消息和家裏人說說,然後回去算算,他們家種的那些辣椒,能賣出多少錢來。
“這消息傳出去,村裏估計得熱鬧好一陣。”老獵戶道。
周琳琅将楊家的大門關上,輕輕一笑,“大家心裏盼頭有了,自然熱鬧,倒是可惜了我們家裏沒地種。”
“咱們家就算有地,承郎也不會讓你種,一片梨樹林,十畝田,都讓你累壞了,瞧你這兩月曬的,黑的怕是和承郎沒區别了吧?”老獵戶打趣了一句,心裏也确實是這樣想,種辣椒,成天都要往地裏頭鑽,可不是累嗎?要他說,楊家不差這點銀子,還是不種的好。
“哪能呢?夫君可比我黑多了。”周琳琅應了句嘴。
那邊周二根聽了也隻是搖搖頭歎了口氣,心裏自然少不了感歎了,如果不是周大根做的那些事害得他家沒了房沒了田和地,他家如今也能種好幾畝的辣椒,也能賺好幾兩的銀子。
如老獵戶和周琳琅所想的一樣,這兩天走在村裏,随處都能聽見村民相互問家裏辣椒能賣多少錢這樣的問題。
而村口的周老婆子和周大根依舊锲而不舍的守在那,他們似乎就笃定,周二根一家,遲早還是要離開周家村回到吳家村的。他們餓了,就在附近的地裏扒拉點玉米地瓜吃,要麽就在臉上摸把土去鎮上讨點飯吃,晚上,沒雨的時候,撿一張破爛草席撲在村口的路上睡着,下雨,就去找個破草棚或者鎮上的破廟上睡一夜。
聽聞村裏人說,周老婆子和周大根一直守在那,周二根也是日漸的着急啊,總是住在楊家,那也不是個法子吧?
幾日後,啊憨來了周家村,除了來拿周琳琅做好的辣椒醬之外,還帶來了一個人。
“這是魏先生。”啊憨想了想,也不知道該怎麽介紹,便道,“這事明爺之前應該和你說過吧?”
周琳琅先是一愣,随後立刻回過神來,原來這就是崂山安排給阿楊的先生啊?之前說過,先生要安排家裏的事情耽誤些時間,這一過去也過去好些時間了,周琳琅險些給忘記了。
“魏先生,快請進。”周琳琅連忙把人給請進門,然後道,“您先在這坐會兒,我去把阿楊那孩子叫出來,您先看看。”
周琳琅用的都是敬語,就是還摸不透這教書先生是什麽性子,萬一得罪了就不好了。
裏頭的阿楊聽到周琳琅在喊他,應了聲就出了屋子,到了廳屋一看,多了個陌生人,他鬼機靈的沖着魏先生笑了笑,然後乖乖的站在周琳琅的身邊。
“阿楊,這是今後給你授課的魏先生,快叫人。”周琳琅拍拍阿楊的後背催道。
阿楊這才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拘禮問好,“先生好,我是阿楊,哦,不對,我是楊俊賢,阿楊是我的小名!”
阿楊這虎頭虎腦的模樣,直接将一本正經的魏先生給逗笑了,“起來吧,名字好聽,俊賢,俊賢,不錯。”
“是俊賢慕而自附兮的俊賢!”阿楊特地解釋了一句然後才好奇的打量起魏先生,也不知道,這新來的先生好不好相處,會不會打手闆什麽的。
“先生知道。”魏先生笑了笑然後朝着阿楊招招手,示意阿楊往他那走過去一點,才開口道,“聽明爺說,你已經學了不少,那先生先考考你,再看看到時候從哪教起。”
周琳琅見狀,便沒有在那裏打擾兩人,而是去了院子廚房準備燒水煮茶。
隻不過,等她到廚房的時候,羅氏已經将茶水煮好了,正準備端出來給她送過去。
“琳琅啊,那是給阿楊請的先生啊?那派頭比起鎮上鄭秀才好像一點不差,這一個月,怕是要不少錢吧?”羅氏将茶水遞給周琳琅,一邊道,“不過,你們家阿楊聰明,請個先生也是好,人家都坐了這麽長時間了,快把茶水送過去,别怠慢了先生。”
“是是是,遵命!”周琳琅看羅氏這緊張的樣子,說什麽也不是,搖搖頭,隻得将茶水端了出去。
就這麽一會兒功夫,魏先生已經考核完了阿楊,這會兒正在和老獵戶坐在一塊說話,邊上的康康也探頭探腦的瞅着,然後不知道低聲和阿楊在說什麽,兩個孩子便湊在一塊捂着嘴彎着腰偷笑着,也不知道在笑什麽,笑的眼睛都快找不到了。
“魏先生今後看是要住在楊家還是住在邊上的舊屋?楊家人多熱鬧,也幹淨,寬敞,舊屋雖然屋子都空在那,但是,院子裏養着不少雞鴨還有兔子,怕是會有些吵。”老獵戶的意思是,楊家新宅子多,魏先生可以住在新宅子裏。
“無礙,就老宅子吧,我以前在老家,我閨女也在院子裏養滿了雞鴨,也聽習慣雞鴨的叫聲了。往後常住,時間久了,總是不方便。”魏先生選了楊家的舊屋,畢竟是兩家人,住在一塊,總還是覺得别扭,有個舊屋,能遮風擋雨的他也不嫌棄了。
“那我這會兒去舊屋先收拾收拾,魏先生這兩天現在新宅子這裏住着,舊屋還是要先通通風,好了以後再搬過去也不遲。”周琳琅将茶杯放到了魏先生跟前,道,“魏先生遠道而來,我家卻沒有像樣的茶能招待,還望這粗茶一杯,魏先生莫要嫌棄。”
“楊夫人太過客氣了,我也是村裏人家,也是吃着粗茶淡飯長大的。”魏先生接了茶道了謝。
有老獵戶留在這裏招待魏先生,又還有周二根和周來财周來旺三個男的在家,這裏也就沒什麽事了,周琳琅喊了羅氏和吳氏就去了舊屋收拾收拾。
“堂姐,讓魏先生住這裏真的沒有關系嗎?這院子養着這麽多雞鴨,你每天還要來喂養,三五天的又要來搬柴火,地窖裏也放着東西,怕是會不方便吧?”吳氏是覺得魏先生還是住新宅子裏最好了。
“也沒什麽好不方便的,他要住這,那就住着吧,以後的事情再說。”周琳琅擺擺手也沒在意。
老屋子的衛生并不繁雜,就幾間屋子,一間廚房,收拾了兩個時辰,擦擦洗洗也就差不多了,兩天後,魏先生便搬進了舊屋子去。
魏先生的三餐都會來楊家這邊的新宅來吃,吃完了以後,就去了阿楊的屋子裏給阿楊授課,康康一直都跟着阿楊,阿楊上課的時候,康康也坐在一邊。
起初,周二根一家人都擔心康康這樣會惹得魏先生不快,好幾次他們都将康康拉了回來,可一個沒看住,康康又跑回去了,再想去叫的時候,沒想到,卻看到魏先生竟然在手把手的教康康握筆寫字。
這可把周二根給吓了一跳,找了周琳琅就說了這事。
“康康這樣魏先生不生氣?聽說很多先生的脾氣都不太好,最不喜歡無關緊要的人進去吵他。”周二根道,“我剛才在門口看的時候,竟然看到魏先生在教康康寫字。”
“竟然是魏先生主動教的,那便沒事,我們都相處了這麽多天了,我覺得魏先生爲人很親和,沒什麽脾氣的樣子,成天都是樂呵呵的,二叔你也不要太擔心了。”周琳琅安撫了一句,心裏想着,魏先生大概也是喜歡康康,見康康想學,便一塊教了。
想了想,周琳琅便想,魏先生人好,沒有和楊家多計較,她也得對魏先生好一些,多做一些魏先生喜歡的菜。
時間進入八月下旬,周家村的天氣,依舊是熱厲害,不過,地裏的辣椒一個個終于紅了。
這一日,楊俞明帶着人來周家村收辣椒,一整個白天,一輛輛空馬車進村,都滿載而歸的離開了周家村,村裏稻谷場别提多熱鬧了,大家都一早将摘好的辣椒拖到了那裏去,然後由望隴閣的人一一檢查過稱,現場結錢。
看着村民一個個拿着沉甸甸的錢袋喜氣洋洋的回家去,周琳琅也不自覺的帶上了幾分笑意。
“琳琅啊!”村長賣完辣椒以後見周琳琅和明爺站在一邊,便朝着兩人走了過去,先是喊了一聲周琳琅,然後才朝着明爺看過去,說了幾句客氣話,“明爺,咱們村今年家家戶戶都有入賬,今年這個年,定是好過的,這都要謝謝明爺了。”
“互利罷了,你們種的上心,也辛苦了。”楊俞明見村長好像有話要和周琳琅說,便裝作有事的樣子走開了。
等楊俞明一走,村長才朝着周琳琅走近了兩步,說明來意,“聽說你們家給阿楊請了個先生?就是住在你們家舊屋的那個?”
“是啊。”周琳琅點點頭,魏先生是一個十足的宅男,每天在新宅授課結束以後,就窩回老宅看看書養養花逗一逗他大老遠從鄉下帶來的畫眉鳥,從不出門四處轉轉,以至于,魏先生都來了這麽久了,周家村還對他保持很強烈的好奇心,隻聽孩子們說那是楊家特地請來的先生,姓魏,四十歲上下,别的是一無所知。
“琳琅,你能不能和魏先生商量商量,我們家有三個孩子,還有春花婆子家兩個孩子都想一塊跟着魏先生學習,這束脩該交的,隻要我們交的起,我們就教,可若是束脩太高,我們就無能爲力,那便作罷了。”村長有些不好意思笑了下,“這不是想着辣椒收了,手裏也有點錢了,就想也送家裏的孩子識字。”
“行,村長,我回去以後就問問魏先生,看看魏先生同不同意。”周琳琅并不覺得爲難,魏先生這人好相處,他也是個直爽的人,白白教了康康這麽長時間,也從來沒有提過加錢的事。
本來,周琳琅也覺得過意不去,說好就讓他教阿楊一個人,到頭來,又多了一個孩子,所以,後來周琳琅悄悄的去找過魏先生,提過多給他銀子的事情,不過,魏先生自己回絕了。
說是楊家現在每個月給他三兩銀子已經足夠多了,又包他每天的飯,他教一個是教,教兩個,那也是教,況且,他也喜歡康康這個孩子,聽話,乖巧。
後來周琳琅才把這話告訴了周二根,周二根知道了以後才放下心來,不過那以後,老屋子的水都是周二根和周來财給挑過去點,從來不讓魏先生自己動手幹這些粗活。
收辣椒的事情得忙活好幾天,楊俞明也幹脆呆在楊家,在周家村坐鎮。
晚飯,加上望隴閣的人,那可真别提有多熱鬧了,擺了兩張桌子都坐的滿滿當當的。
魏先生雖然是讀書人,不過,卻也不是那種迂腐的人,并沒有食不言寝不語的這種規矩,飯桌上,大家說着話,聊着家常,周琳琅這才提起了村長今天提的事情。
“魏先生,有一件事村長托我問問你,他家有三個孩子,春花婆子家有兩個孩子都想送你這來學習,不知道你是否願意收。”
“隻要孩子們願意學,我爲何不願意收?”魏先生想了想,便又道,“不如你問問村子裏,可還有人家願意送孩子上我這來學?若是能湊足十個以上孩子,便每個孩子一個月三百文錢加十斤糧食作爲束脩,包括你家阿楊也一樣。這樣,就可以讓村長在村子裏找個地方開個村學,便讓村子裏的孩子去那上課。”
周琳琅一聽就覺得,若是能開個村學那也是一件好事!
“我覺得魏先生這個提議不錯!不說錢的問題,反正魏先生教一個是教,教一群也是教,開了村學,造福整個周家村的孩子,我覺得很好。隻要村學開起來了,這十斤的糧食就免了,你魏先生的口糧,我望隴閣包了!”楊俞明道,“至于辦村學的地方,也不用别的地方了,周大根原本的家就不錯啊?挺大的,收拾收拾,魏先生既可以住在那,也可以在那裏授課。”
“周大根的家不是被封了嗎?”周琳琅問,周大根和周二根的家都被封了,到現在封條都還貼在那不讓人進,這村子裏的屋子賠償給人家,人家也不要,所以,縣衙就封掉了。
“林公子過些天會到青桐縣,到時候,讓林公子去和縣太爺打聲招呼,這房子就不是一件難辦的事。”楊俞明道。
“那不如把二叔的家也一塊解封了吧!”周琳琅欣喜若狂,“要是可以的話,二叔就能搬回周家村住了,這樣的話,周老婆子和周大根要守着村口,就讓他們守一輩子去!”
說完,周琳琅就轉身朝着周二根道,“二叔,你覺得如何?住在周家村挺好的,大家都是老鄉親了,住得近,我們兩家有什麽事都方便相幫,然後,村裏村學辦起來了,你也可以送康康去上學啊!康康和村裏的孩子都熟悉,也不怕誰家孩子欺負别人家的孩子,又和阿楊有個伴。”
“房子真的能要回來?”周二根握着筷子的手隐隐在打顫,那是他住了半輩子的屋子,吳家一家人雖說待他們家極好,可到底是寄人籬下,那是吳家,不是周家,若是真的能回到周家村,他怎麽會不願意啊?
當初,不也是因爲迫不得已才離開了周家村嗎?人活了一輩子,他都多大歲數了,周家村就是他的根,不是不得已,他又哪裏願意離鄉漂泊?
“那就這麽說定了二叔,隻要房子的事情解決了,你就留在周家村!”周琳琅直接就拍了闆,“吃了飯我就去和村長說這事!”
周琳琅本來也是急性子,吃過飯以後,她撂下碗筷便一個人去了村長家,也是她來得急,這會兒,村長家還在吃飯呢。
“看着一頭汗的,跑的多急?”村長媳婦給周琳琅擰了一把濕毛巾擦汗,一邊要給她添副碗筷讓她坐下一塊吃飯。
“别忙活了大嬸子,我吃過了才過來的。”周琳琅連忙拉住村長媳婦,“你們坐着繼續吃,聽我說就行了。”
“我和魏先生說了村長在稻谷場和我提的事情,魏先生說,隻要我們村能收夠十個以上孩子,他便在村裏辦個村學,每個孩子每個月三百文錢外加十斤糧食當束脩便可。後來明爺一聽,就說了,這十斤糧食也免了,先生的糧食望隴閣包了,也就是說,每個月一個孩子隻要三百文錢的束脩!”周琳琅道。
“村學,這個好哇!”村長高興的連飯都不吃了。
“好是好,可要在哪裏辦村學?蓋村學的錢怎麽出?”村長媳婦蹙眉,想着,她家三個孫子,一個月就要九百文錢的束脩,這都快一兩銀子了,要是再添蓋村學的錢,怕是真的吃不消了。
“村學的事情明爺也給解決了!”周琳琅連忙道,“明爺說,他會托林公子幫忙,讓縣衙将周大根的房子給解封了,到時候,周大根的房子就用作村學,魏先生也住在那。”
頓了頓,周琳琅覺得,周二根的事情也還是要提早和村長知會一聲比較好,“還有,我二叔的房子到時候也會托林公子幫忙,我就想讓我二叔搬回周家村,周老婆子和周大根兩人成天在村口守着,就等着我二叔一家回到吳家村以後繼續纏着我二叔,再說了,吳家村畢竟是來财媳婦的娘家,我二叔是周家村的人,能回來,總是更好。”
“這行啊,憑本事要回來的屋子,盡管住回去,我看到時候誰敢說什麽?”村長點點頭,“二根一家能住回來也是好事,周家人,就應該住在周家村,你去和你二叔說,這事我知道了,也同意了,晚些就和村裏的人說一下,村學的事情,也會一塊說了,問問看村裏有幾個孩子能上村學。”
“哎,沒事,不着急,慢慢問,反正先把房子的事情解決了,總不會錯。”周琳琅想,不管村學能不能辦起來,反正,她就要趁着這個機會把周二根的房子要回來還給周二根一家。
村長一家都還沒有吃完,周琳琅也沒好意思多呆,說完了正事以後就回了家。
一進門,周琳琅就被周二根一家給圍住了,追問道,“村長怎麽說?這村學能不能辦?”
周二根一家現在是最希望村學能辦起來的,隻有村學能辦起來,他們房子才有希望能解封。
“二根叔,你放心,不管村學能不能辦,你的房子,我一定會幫你要回來。”周琳琅知道周二根心裏的擔憂,便給了很肯定的回答安撫着周二根,“二叔,你很快就能回自己的家了。”
“我現在手頭有一些銀子存着,我想着,要是真的能要回來,我就把老屋子推了重新蓋,我也要讓我一家住新屋子,寓意,我周二根一家也要重新開始,過上新的生活!”周二根一臉的希冀,“不求蓋的像楊家這般好,隻要是個新的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