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周琳琅而言,将酒鬼另外一條腿打斷便已經是很重的懲罰了。
一行人走了一刻多鍾就到了楊家,阿楊早就聽到村裏人說楊承郎和周琳琅回來了,就一直在大門口等着,看到人就朝着楊承郎跑了過去。
“叔叔,你回來了!”阿楊有些高興,“叔叔回來了我和嬸嬸就不怕家裏再進賊了,有叔叔在家,誰都不敢進來,叔叔的功夫可好了,嘿哈幾下子就能把他們全部都打出去。”
“這便是你的侄兒?”趙知真從馬背上跳了下來低頭看了眼阿楊,“倒是個機靈小子。”
“你是誰?”阿楊也不畏懼趙知真,睜着純真的大眼睛就看着趙知真大聲好奇的問着。
“他是趙大将軍,阿楊,别失禮。”周琳琅淡淡的喊了聲阿楊。
“沒事,和一個半大孩子說什麽禮。”趙知真擺擺手,對孩子倒是耐心又和氣。
阿楊一聽是京城來的三品大将軍眼睛都亮了,但是,也聽了周琳琅的話沒敢放肆,就跟着周琳琅和楊承郎進門,眼睛卻一直放在前頭的趙知真身上,一邊和周琳琅嘀咕着,“嬸嬸那個大将軍看着好威風的樣子,他是來我們家作客嗎?”
周琳琅沒回答,楊承郎進了門以後就招待了起來,在院子裏支起一張圓桌子,然後讓周琳琅去廚房燒點茶水。
周琳琅這會兒心裏還有氣呢,但是,想了想,還是去了廚房,兩夫妻自己的事情,總歸不能在客人面前沒了禮數。
不過,一想到楊承郎在軍營裏受的罪,周琳琅就将已經抱出來的茶葉罐又塞了回去,拿茶葉招待趙知真,太委屈這些茶葉了。
水燒開以後,周琳琅就拎着茶壺和茶杯去了院子,給所有人都倒了一杯熱茶以後就站在楊承郎的身邊看着不說話。
楊承郎瞅了眼茶杯裏的白開水,看了眼周琳琅,也沒多說什麽,心裏清楚的很,周琳琅這是在生氣,至于是生他的氣還是生趙知真的氣他現在就不是太懂了,想想,多半是生趙知真的氣。
“承郎,今天軍營裏的這事,你放心,我說了,我會徹查就一定會徹查,如果和趙繼康他們脫不了幹系,我會讓他們一個個來向你賠罪,該罰的,我也一定會毫不手軟的罰。”趙知真也沒嫌棄白開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又道,“這兩日你就在家裏休息,兩日以後,我再派人來這裏接你回軍營。”
“你不用派人來接了,我夫君不回軍營了。”周琳琅冷不丁的接了句,“我不會讓我夫君再回到軍營裏了。”
“媳婦我……”楊承郎朝着周琳琅看去,伸手拉了拉周琳琅的衣袖,“媳婦,我要回軍營去。”
楊承郎相信,有趙知真今天這一次殺雞儆猴的震懾,楊家會太平一段時間的,他回縣城以後,也會想法子讓楊俞明安排兩個人來楊家保護阿楊和周琳琅。
“楊承郎到了現在,你還是要丢下我和阿楊去軍營?你真的想過我和阿楊?想過你自己的安危嗎?”周琳琅氣的都不想搭理楊承郎了,索性就走了好幾步遠,直接道,“你聽着,我沒和你開玩笑,要麽,你留在家裏,要麽,咱們就和離,從此以後各過各的,阿楊你若是不要,那我便帶走,房子留給你,家裏别的我們一人一半!楊承郎,我告訴你,沒了你楊承郎不意味着我周琳琅就沒人要了,你信不信,就算帶着阿楊我周琳琅一樣能嫁一個好人家,過着我想要的生活!”
“不許你說和離!”楊承郎的臉都放下來了,心裏除了着急之外,還有些生氣。
“你說不許就不許?那我說不許你去軍營你聽沒聽?家裏沒有你,我和阿楊都怕,都沒有安全感,你在軍營裏,我還要整天擔心受怕,楊承郎,我現在是喜歡你,是愛你,是要天天牽挂你,但是,隻要和你和離,我周琳琅就和你沒關系了,你以後愛上哪裏就上哪裏去,将來你是要出人頭地了還是死哪裏去了,我都不會管,也都和我沒關系!”
周琳琅也是氣狠了,口不擇言,什麽話都能說,“和你分開了,我現在再喜歡你,我用不着半年就能把你楊承郎當做一個屁放了!”
趙知真舉着茶杯有些尴尬,沒想到這兩夫妻說到軍營的事情就直接吵了起來,還提起了和離,他朝着周琳琅看去,心想,還真是未曾見過性子這麽幹硬的女人,不過,說實在,趙知真覺得,楊承郎這媳婦還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咳咳。”趙知真将茶杯放在了桌上假意的咳了兩聲打斷兩人的争吵,道,“楊承郎入了軍營,就不是他想留就留,想走就能走的了,我趙知真沒開口,他楊承郎就得一輩子呆在軍營裏。”
周琳琅一下子就呆滞在了那裏,她想的就是要楊承郎回家,倒是沒有想到軍規這事,楊承郎入了軍營,趙知真身爲大将軍,他若是不松口,怕是楊承郎真的回不來。
“夫君,我們家不是有一塊手令嗎?我們去找林公子,求林公子幫忙!”周琳琅立刻就想到了林景雲臨走時候留給楊承郎的手令。
趙知真眉頭一挑,“你說的若是林公子給的手令的話,楊承郎沒有告訴你,那塊手令現在已經在我的手上了嗎?當初楊承郎就是憑着這塊手令不經過甄選直接進入軍營的。林公子在書信上和我說了,若是等我到了青桐縣,有人拿着他的手令來找我,讓我看在他的面子上給他一個人情将人留下。”
“也就是說手令的用處本來就是讓方便夫君進軍營的?”周琳琅連指尖都在顫抖,“枉費我一直以爲,手令是林公子留給夫君危急關頭度過危險用的,沒想到……真是可笑。”
周琳琅譏諷的自嘲着,楊承郎從一開始就在騙她,就連手令的真正用途都沒有明白的告訴她。
“如果我早知道手令的用處,一開始就會将手令丢掉!楊承郎,你讓我覺得很可笑,你和我說手令你藏在安全的地方了,手令不能随便亂放你收起來了,是啊,收起來了,藏起來了,放到了趙大将軍這裏當然是最安全的地方了,這個世界上,誰敢和趙大将軍搶東西?”周琳琅連連冷笑,“不如你一次性告訴我,這麽長時間一來,你究竟還撒了多少謊,騙了我多少事?你什麽都憋着,你憋得不慌嗎?”
她的譏諷字字如針刺在楊承郎的心口處,何曾,她會用這樣嘲弄的口吻和他說話,用這樣難過的眼神望着他。
趙知真一看就知道他是火上澆油了,立刻就起身告辭,帶着人就走了。
客人一走,楊家小院頓時寂靜如死。
周琳琅站在那,無聲的掉着淚,心裏像是被千穿百孔一樣痛着。
除了怪自己傻,她還能怪誰?
“媳婦……”楊承郎朝着周琳琅走了過去,伸手要去握她的手,卻被她快一步避開了,她的表情淡漠,眼神清冷。
“你自己随便找間屋子躺着養傷,我現在不想和你說話。”周琳琅丢下話轉身就回了卧房,啪的一聲,将門關上。
阿楊站在邊上,終于才敢動了動腳朝着楊承郎走了過去,“叔叔,你受傷了?那我扶你去屋子裏躺着休息。”
阿楊如此懂事,楊承郎心下很是欣慰,隻是朝着周琳琅離開的方向看去,他心底,也隐隐不安,她的失望,她的難過,她的憤怒,都一一落在他的心底揮之不去,籠罩着他。
這是楊承郎第一次做了自己的決定,卻在這個時刻,有些動搖,他的決定,是否正确?
周琳琅回了卧房,楊承郎就在阿楊的陪伴下住進了卧房邊上的一間空房間裏,阿楊先是手腳笨拙的給楊承郎鋪床,扶着楊承郎上了床榻以後,又連忙去給楊承郎拿毛毯,一邊道,“嬸嬸總是說,雖然現在天氣熱了,但是睡覺的時候還是要用小被子蓋住胸口和肚子,不然早晚涼快的時候,人會生病,叔叔你不能學我踢被子,嬸嬸不和你睡一塊,晚上沒人給你蓋被子的。”
“小唠叨。”楊承郎躺在那輕笑着,“和我說說那天晚上的事情。”
阿楊點點,坐在了床沿上,兩腳懸空晃蕩着,輕聲道,“那天晚上,我睡得迷迷糊糊的聽到嬸嬸的聲音才醒來,穿了鞋跑到門口一看,就看到嬸嬸被酒鬼拽着,我吓壞了,聽到嬸嬸讓我去喊壯壯爺爺,我就連忙從側門跑出去找了壯壯爺爺,等我們遇到嬸嬸的時候,嬸嬸也已經跑出來了,嬸嬸的臉被打了好幾下,第二天起來,嬸嬸的臉腫的都快看不見眼睛了,痛的嬸嬸好幾天都沒敢出門,那以後,嬸嬸一直都不怎麽敢睡,我半夜起夜,随便一動就會吓醒嬸嬸,有時候還能看到嬸嬸臉上有眼淚。前幾天,嬸嬸去菜園子裏摘菜,回來的時候就悶悶不樂,好像有心事,一直到今天一早就說要去軍營喊叔叔你回來。”
四歲孩子的叙述并不算詳細和精彩,和在稚嫩的話語裏,楊承郎就能感受到周琳琅這幾天過的心驚膽戰,也能感受到擔心害怕的她無助難過又找不到人依靠。
“叔叔,你别回軍營了好不好?我想你留下來陪我和嬸嬸,你不在家,我和嬸嬸都好害怕。”阿楊說着就扁起了嘴,“我不要叔叔你當大英雄大将軍,就要叔叔在家裏保護我和嬸嬸,然後等我長大了,就換我保護你們。”
孩童稚嫩的願望,卻讓人聽着無比的心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