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朝臣内讧

藩鎮割據的同時,朝臣們在窩裏鬥。

鬥争是激烈的。從憲宗到宣宗的半個世紀中,除少數潔身自好或人微言輕者外,朝臣泾渭般地分爲兩大派系(當時的說法叫朋黨),各自拉幫結夥,彼此互不相讓。如果牽涉到人事安排,更不惜在禦前會議上臉紅脖子粗。

比如開成三年(838)正月的某日。

本次會議讨論的,是一位被貶官員的工作安排。這時的皇帝是文宗。由于反抗宦官亂政失敗,他實際上已成爲模範監獄中的體面囚徒,因此一開始就按照某派系與宦官達成的共識提出:某某貶到外地好幾年了,給個官位吧![176]

另一派系的宰相鄭覃(讀如談)立即亮出紅牌:陛下可憐他,就讓他移動幾百裏。如果要提拔,臣申請讓位!

鄭覃的同夥也說:那家夥專搞派系,是小人。

對立面則說:做事要公道,不能講個人好惡!

文宗也說:給個刺史還是可以的。

鄭覃卻說:頂多讓他做洪州司馬。

洪州在今江西省南昌市,距離長安三千裏,而且那人原本就是衡州(今湖南省衡陽市)的司馬。衡州司馬調任洪州司馬,隻不過從中州調到了大州,保他的人當然不幹。于是兩派在皇帝面前吵成一鍋粥,互相攻擊,不可開交。

退朝後,文宗問身邊人:宰相這樣,像話嗎?

身邊人說:是不像話,但鄭覃他們也是一片忠心。[177]

文宗沒有再說什麽,也無話可說。他早已領教了兩派的勢同水火和意氣用事,以及自己的無能爲力,因此曾經不無感慨地說:消滅朝中派系,比消滅河北叛賊還難。[178]

朝臣們卻不承認這一點。

有一次,憲宗皇帝問:派系鬥争這麽嚴重,爲什麽?

宰相李绛回答說:因爲曆朝曆代的帝王,最痛恨的就是派系鬥争。因此,小人要攻擊君子,就說他們搞派系。派系這東西,說起來可惡,查起來沒影,最方便用來整人。何況君子和君子,本來就同聲相應,同氣相求。難道一定要讓君子和小人苟且在一起,才叫沒有派系嗎?[179]

結論是:沒有派系鬥争,隻有君子小人。

或者說,君子在一起叫同道,小人在一起叫朋黨。[180]

這話聽起來似乎在理,實際操作卻很困難。至少,我們無法分辨當時的兩派,究竟誰是君子,誰是小人,甚至不能通過對無辜者的同情心來進行判斷。因爲在唐文宗感歎“去河北賊易,去朝中朋黨難”之後不久,兩派的領軍人物都被打壓排擠出京,而且一貶再貶,罪名則都是莫須有。[181]

同樣,我們也很難指控那些實施排擠誣陷的人,因爲他們以反對宦官亂政爲己任,而且爲此獻出了生命。何況如果這幾個是小人,豈非證明受打壓的是君子?都是君子,又爲什麽要弄得勢不兩立,你死我活?講不通吧?[182]

君子小人論,可以休矣!

但,朝臣分爲兩派卻是事實。比如李绛,就跟另一位宰相李吉甫是死對頭。吉甫主張什麽,他就反對什麽。李吉甫的兒子李德裕,跟李宗闵、牛僧孺又是死對頭。前面所說鄭覃要打壓的那個被貶官員,就是李宗闵。所以,中晚唐的派系鬥争,便又叫“二李黨争”或“牛李黨争”。[183]

牛僧孺和李德裕都不是小人。前者拜相,是因爲唐穆宗意外發現他是拒絕賄賂的清官。後者則在得勢之後,不顧唐武宗的意願,頂着宦官仇士良的壓力,竭盡全力爲自己的政治對手請命,終于在刀下救回了兩位前任宰相的性命。[184]

那麽,兩派窩裏鬥,又是爲什麽呢?

與藩鎮有關,與出身也有關。李德裕和鄭覃代表着北朝以來延續數百年的關東世族,牛僧孺和李宗闵一派則多半是進士出身的科舉官員。在對待藩鎮和外族(主要是吐蕃)的問題上,前者持強硬态度,後者主張和平解決。[185]

換句話說,世族系是鷹派,科舉系是鴿派。

政見加門戶,當然針鋒相對。世族系甚至恨不得廢了進士科的考試,隻留下明經科。鄭覃就對文宗說:官員有能力就行,何必還要才藝?陳後主和隋炀帝倒是文采斐然,結果國破家亡。進士也一樣,輕浮淺薄,不堪重用。

文宗弱弱地說:也不能一概而論吧?輕薄的人未必都是進士出身,科舉官員中也有敦厚的。再說了,進士科的設立已經二百年,總不能說廢就廢。

鄭覃說:那也不能太擡舉。[186]

呵呵!态度如此強硬,底氣從何而來?

宦官。

沒有證據表明,鄭覃與宦官有什麽勾連。但朝臣的派系與宦官的幫派,則大約确有瓜葛。主戰的世族系李吉甫一派在憲宗朝得勢,就不僅因爲憲宗皇帝要遏制藩鎮,也因爲宦官頭子吐突承璀(讀如崔)是鷹派。相反,當憲宗皇帝和吐突承璀死于非命,皇帝和宦官頭子都換了人時,用兵就變成了裁軍,掌權的也變成科舉系的李宗闵和牛僧孺了。[187]

此後的發展同樣令人沮喪。殺了吐突承璀的宦官王守澄也被殺掉,把持内廷的是專橫跋扈的仇士良。結果,李宗闵和牛僧孺都被貶到千裏之外,李德裕則再次拜相,直至官居太尉,封衛國公,達到他政治生涯的頂峰。

兩派勢力的消長,幾乎與宦官頭子的更換同步。

但,要說政局完全由宦官左右,皇帝和朝臣不過傀儡和演員,則未免言過其實。要知道,勢焰熏天如仇士良,後來也遭到李德裕抵制,并因爲感到恐懼而申請退休。[188]

進行道德批判就更沒有必要。事實上,不管人們是喜歡還是不喜歡,都得承認宦官是長安政界的組成部分。一個順理成章和毋庸置疑的結論是:官員如果不跟宦官進行廣泛的接觸,達成某種幕後的和解默契,就将一事無成。[189]

何況皇帝也并非無所作爲。宣宗聽政第二天,李德裕就被免去相職,而且一貶再貶。最後,由于制造冤案的醜聞東窗事發,被貶爲崖州司戶參軍,也就是在今天的海南省瓊山市做管民政的小吏,級别從八品下。[190]

這可真是一跟頭栽到底。

想當時李德裕在崖州恐怕悲憤滿腔。據說,在他常常登臨的望阙亭上留下了這樣一首詩:獨上江亭望帝京,鳥飛猶是半年程。碧山也恐人歸去,百匝千遭繞郡城。[191]

的确,他是回不去了。

不可能再回長安的李德裕在崖州孤獨地走來走去,有次走到一座禅院,看見内壁挂着十幾個葫蘆。于是他問:方丈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可以救救弟子麽?

方丈一聲長歎:哪裏是什麽藥,是骨灰。這些人,都是太尉您當年爲了洩私憤,貶死在這裏的。

李德裕聞言,怅然若失,心痛如絞。

當晚,他與世長辭。[192]

此後沒過多久,由于内廷的宦官不再發生沖突,也不再與外朝的大臣分别勾連,朝中派系也在宣宗去世之後自行解體煙消雲散。隻不過,那時離亡國已經不算太遠。

如此看來,鬧得沸沸揚揚,前後持續半個世紀之久的派系鬥争,其實無聊透頂。原本應該成爲帝國中流砥柱的士大夫階級,除了充當宦官的應聲蟲和附屬品,便隻能在結黨營私和鈎心鬥角中發揮聰明才智,結果不但扼殺人才,而且消耗國力。因此,當内讧終于結束時,能夠改變國家命運的内部力量已經蕩然無存。虛弱衰朽的王朝甚至沒有力氣爲自己挖一個墳墓,隻能依靠外來力量合上棺蓋。[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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