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久以來,他是第一次這般開懷大笑,他對這個新添的皇子有多喜愛,可見一斑。
太後雙手合什,不停地念誦阿彌陀佛,而木紫槿眼前已經模糊,什麽都說不出來。
“謝皇上!”穩婆自是高興莫名,小心地将襁褓替了過去,“皇上快抱抱!”
宣德帝趕緊屏息凝視,如臨大敵般接過來,好輕,好軟哦!小家夥頭發又黑又密,眼睛又大又亮,眼神天真無邪,可愛得要命。
“好孩兒!好孩兒!”宣德帝真是打心眼兒裏喜歡,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線後,看看,他像不像朕,像不像?”
太後張開雙臂護着,“皇上小心些,别傷着了,他可嬌貴着呢。嗯,看着真像皇上,不過眼睛像馨兒,又大又亮。”
其實這麽小的孩子根本看不太出來像誰,不過是人的心理作用罷了。
宣德帝輕晃着胳膊,“朕還是覺得像朕更多,是不是,兒子?”
小家夥大概覺得太吵,或者被父皇晃得難受,小嘴一扁,委屈得哭出來。
“喲,哭了!”宣德帝一下沒了主張,将胳膊伸得筆直,“穩婆,快,快!”
穩婆笑眯眯地接過,“皇上放心,小皇子也是累壞了呢,要好好睡一沉,奴婢這就照顧小皇子!”
“一定要照顧好小皇子。”宣德帝抖一抖衣袖,問道,“馨兒可好?”
淺月端着一盆髒物出來,趕緊道,“是,皇後娘娘安好,隻是累了,皇上要去看皇後娘娘嗎?”
宣德帝微一颔首,“都散了吧,朕陪陪皇後。”
“是,臣妾告退。”
衆人也就都散了出去,宣德帝推門而入,甯皇後正閉着眼睛休息,臉色煞白,但眉眼之間卻是舒坦的,想來能夠母子均安,她亦無所求。
宣德帝心中憐愛之情頓生,輕輕坐在床沿,“馨兒?”
甯皇後微微睜開眼睛,輕輕一笑,“小皇子可好?”
“好,好得很!”宣德帝嘴角不自禁地上揚,握住她的手,“馨兒,你辛苦了,朕會好好疼你!”
“謝皇上!”甯皇後身體還虛弱,也就不必起來見禮,能得宣德帝如此相待,她也别無所求了。
“馨兒莫哭,朕知道你在擔心什麽。”宣德帝笑笑,更緊地握住她的手,“你且放心,朕要跟你,還有咱們的孩兒永遠在一起,不會有事,不會有事。”
甯皇後神情一震:這麽說,皇上是不打算立她的孩兒爲儲君,她也不必被賜死嗎?這、這真是太好了!“謝皇上!臣妾何德何能……”
“别說太多話,好生休息。”宣德帝輕輕撫着她蒼白的唇,“朕會再來看你。”
“是,恭送皇上。”甯皇後頓時無比心安,加上生産過後疲累至極,很快便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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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這個皇子的降生,宣德帝是高興得無以複加,當即給孩子取名元玉珺,并大擺宴席,慶賀皇子滿月,真比得了天下至寶還要開心。
群臣和衆妃自然也是順應他的意思,對這個皇子大大誇贊一番,甯将軍更是喜上眉梢,對于過來敬酒之人,是來者不拒,不大會兒就喝得有點醉了。
不過還好,他一向自律甚嚴,在皇上和衆人面前,倒也不曾失了身份。
待酒宴散去,衆人紛紛出殿,蘇貴妃父女互相使個眼色,自然是有要事相商,而後便各自散去,待避過衆人耳目,再去她宮中議事。
木紫槿緊走幾步,趕在甯明遠上轎之前出聲,“甯将軍留步。”
元蒼擎負手站在一旁,表情讓人看不出喜怒。
甯明遠即刻回身,“王妃有何吩咐?”他喝的再得意也沒忘了,王妃可是甯家的貴人和恩人,他自是不會對她有半點怠慢。
“将軍言重了。”木紫槿淡然一笑,“說不上什麽吩咐,不過妾身既與馨兒情同姐妹,有些話便算是聽着刺耳,也要跟甯将軍直言,還望将軍海涵一二。”
“不敢。”甯明遠态度恭敬,“王妃請說。”方才在殿上真是飲得太多了,出來被風一吹,酒的後勁上來,這腦子都有些迷糊。
看出他的窘态,木紫槿眉頭稍皺,但随即舒展,“馨兒誕下龍子,自是可喜可賀,不過将軍應該也深知,樹大招風……”
說到後面四個字,她聲音已低了下去,自是要避着些嫌,免得被人聽了去。
這話一入耳,甯明遠打個激靈,酒也醒了大半,“娘娘的意思……有人會生出害人之心?”
“防人之心不可無。”木紫槿大大方方看着他,“馨兒溫婉善良,自是與人無争,甯将軍雖喜得外孫,但言辭舉止間也萬萬記着些分寸,小心駛得萬年船,是嗎?”
木紫槿的意思自然是提醒甯明遠,不要因爲六皇子的出生就太過得意,太過招搖,否則必會招來他人忌恨。
甯明遠打個冷顫,暗道自己怎會如此大意,差點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一張老臉煞時憋得通紅,“王妃教訓得的,臣慚愧!”
“将軍快人快語,令人敬佩!”他能有此态度,木紫槿也放下心來,“如今皇上尚無立儲君之念,将軍就裏外多顧念着些馨兒,他們母子能夠平安,将軍亦可安心。”
“是,臣明白。”甯明遠半點不快的意思都沒有,還萬分恭敬地行禮,“王妃一語驚醒夢中人,謝王妃提點之恩!”
“将軍客氣了,請。”木紫槿手一伸,先行退走。話點到爲止即可,聽不聽的,也在甯明遠。
甯明遠站在原地頗久,不禁對自己一把年紀了,還如此沉不住而暗暗自責,更是下定決心,日後定當謹言慎行,這才上轎回府不提。
元蒼擎忽地道,“紫槿,你是不是查到什麽了?”難道人要害甯皇後和小皇子?
“這很奇怪嗎?”木紫槿冷笑,“蒼擎,我不是跟你說過,馨兒恐怕已經招了人算計嗎,可惜這麽久了,還是查不出什麽,對方到底用了什麽法子,我還不得而知,真是急人。”
從那天禦醫與她說過後,她就一直在想辦法查出甯皇後心痛的原因,可惜就是不得其門而入,如今小皇子倒是平安降生了,可那隐患一日不除,她終是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