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縱原本對他很是不喜,聽他這一說,又立刻來了興緻,“大殿下有何妙策?”
元玉琅暗暗冷笑:你還不是要求到我!“不如你我一邊把酒暢飲,一邊商談?”
蕭天縱隻能強忍不快,應了下來,“如此,大殿下請。”
“蕭兄請。”
元蒼擎不願與木紫槿分開,可宣德帝言明隻召見他,他亦不能抗旨,即讓木紫槿在附近随意賞玩,等他出來。
木紫槿随意走了走,剛拐過兩個彎,忽地看到前方來人,露出睿智的笑容:天賜良機。
“甯将軍。”木紫槿微一點頭,算是見禮。上一世她跟甯明遠并沒有多少交集,不過知道此人是忠直之士,所以對他很是敬重。
他雖已四十出頭,但因是武将,故身材挺拔雄壯,眉毛又黑又濃,絡腮胡,說起話來聲若洪鍾,氣勢過人。
“見過王妃。”甯明遠施了一禮,态度也很恭敬,畢竟如果不是她,自己女兒就可能枉死湖中。
“甯将軍不必多禮,”木紫槿微一笑,“看将軍眉頭深鎖,是爲了雲州縣令之事嗎?”
甯明遠倒不怎麽意外她會知道,這淮王妃的名頭,可不是擺出來吓唬人的,“王妃英明,臣正是爲了此事,不過皇上不肯開恩,臣亦無法。”
雲州縣令受小人蒙騙,錯判了一件案子,便被蘇默然的人逮着不放,上書朝廷,要求嚴懲。此人恰恰是甯明遠的好友,加上此事确有内情,他便極力替雲州縣令開脫,可宣德帝卻隻聽信蘇默然的話,即使他如今對甯婕妤頗爲寵愛,也不曾改變心意,甯明遠怎可能不急。
“皇上雖不是偏聽偏信之人,不過對蘇默然的寵信,人人盡知,蘇默然黨同伐異,其行爲雖令人不齒,人人得而誅之,可甯将軍沒有确鑿證據,隻憑一腔熱血,難以成事。”木紫槿知道他是性情豪爽之人,也不繞彎子,一語擊中要害。
她這話可謂大膽之至,也不拿甯明遠當外人,也難怪這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将軍也臉色一變,“王妃請慎言!”
木紫槿傲然一笑,“怎麽,甯将軍是怕了蘇默然嗎?”
“我怕他?”仿佛被污辱了一般,甯明遠大叫一聲,都忘了禮數,“那隻會見風使舵、欺瞞皇上的小人,我會怕他?”
木紫槿以眼神示意他小聲些,謹防隔牆有耳,“請将軍恕罪,我如此直言不諱,是想提醒将軍,皇上正寵信蘇默然,除非事情清楚明白,還是不要與他正面爲敵,否則吃虧的隻是将軍。”
“哼!”甯明遠重重吐氣,有心說不怕他,但想到幾次三番在大殿上與蘇默然争吵,最終卻讨不到什麽便宜,他也不得不承認木紫槿的話,便悻悻道,“那就任由小人弄權、欺上瞞下,真是可恨!”
真要說起來,朝中也不乏忠臣,隻是各自爲自身利益着想,對蘇默然一夥,是能避則避,司徒家以司徒皇後爲尊,按說應該多方提點君王才是,可他們基于“明哲保身……”,關鍵時候也總是沉默,真真氣死人!
“将軍赤膽忠心,我與王爺都很是佩服,”木紫槿是當真很欣賞他的爲人,微一彎腰,表示恭敬,“不過要對付尖佞,也非一夕之功,别忘了,蘇家在朝有蘇默然,如今他的女兒也得封昭儀,升爲妃位也是遲早的事,他父女兩個内外聯手,自是越加得意,誰人能比。”
甯明遠一驚,“什麽?娘娘之意是說,他父女兩個要--”
木紫槿使個眼色給他,“将軍心中明白就好,不必說出來,若非如此,我也不會提醒将軍,莫要與蘇家正面爲敵,蘇昭儀心思七巧玲珑,更是做足表面功夫,蘇默然有什麽事一時不得皇上答複,有蘇昭儀吹一吹皇上的帎邊風,事情大半也都能如他所願,将軍就算再義憤填膺,又能改變得了什麽?”
聽到這男女情事,甯明遠是過來人,老臉上也不禁一陣發熱,同時忿忿道,“這蘇家父女想要惑亂朝綱是怎麽的?還真是膽大妄爲,可恨!”
如今他才知形勢有多嚴峻,更暗歎蘇氏父女心機之深、用心之歹毒,若是任由他們父女聯手,隻怕礙他們眼的人一個一個都會被除去,朝中就成了蘇家天下了!
木紫槿眸光凜然,“這後宮之争,有時比朝堂之争更殘酷、更能起決定性作用!司徒皇後自是一心爲司徒家和大殿下,蘇昭儀心機之深,也少有人及,甯将軍若要與他們一争短長,還得另謀他法才行。”
甯明遠一怔,琢磨半晌,忽地有所領悟,眼睛也亮了起來,“王妃的意思是--”
“馨兒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女子,否則太後亦不會用心照拂于他,将軍恕我多事,朝堂有朝堂的戰争,皇宮有皇宮的戰争,将軍若想在朝堂上更能如魚得水,馨兒就必須在後宮站穩腳踏,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态勢,将軍是看的明白的,是嗎?”
憑着馨兒的聰明才智,要得皇上寵愛想必不是難事,如此一來,司徒、蘇、甯三家就可勢均力敵,甯明遠也不必懼怕任何人了。
果然好主意!甯明遠越想越覺得興奮,眼睛便閃閃發亮了起來。不過,雖然女兒也跟他說過這樣的話,可要真去争的話,就勢必讓女兒處于更危險的境地,萬一女兒受到傷害,他于心何忍。
見他半晌不語,木紫槿知道他必是在權衡利害,便淡然道,“馨兒深明大義,此事她心中亦有數,恕我說句不中聽的話,馨兒已經進了宮,好壞全憑她的造化,将軍若是不想她受到傷害,就必須全力助她上位才是。”
一語驚醒夢中人,甯明遠出了一身冷汗,對她自是由衷地感激,“王妃恩德,臣感激不盡,小女亦說過王妃是她最爲敬佩之人,臣知道該怎麽做了,不過還請王妃眷顧小女一二,臣多謝王妃!”
木紫槿拂了拂袖子,“将軍快快請起,我可擔不起将軍如此大禮。我既如此說,自然會竭盡全力幫助馨兒,将軍放心,不過馨兒想要在後宮安身立命,還得多多在太後面前走動。”
馨兒有太後相幫,這就是最大的勝算。太後的威懾力不容任何人小觑,再說太後行端立正,隻要是于朝廷、于皇上有利之事,她必會一力促成。
“原來王妃已爲臣思慮到如此周詳,末将感激不盡,”甯明遠也不是輕信他人之人,聞聽此言,反倒冷靜下來,目光中也透出幾許警惕與疑惑,“不過,恕臣直言,王妃如此勞心費神幫助甯家,是--”
木紫槿臉上是了然的笑意,“我知道甯将軍會有此疑惑,不過我事無不可對人言,皇上不容皇室中人,大殿下和蘇默然對我亦看不過眼,浴除我而後快,我當然要替自己打算,我幫助将軍,說白了也是在幫自己,往好聽處說,咱們是盟友,往壞處裏說,便是互相利用了。”
甯明遠一怔,繼而大笑,“王妃真是快人快語,臣佩服!好,臣相信王妃便是,此事臣定會好好琢磨琢磨,将來小女若得風光,必不忘王妃提攜之恩!”
“不敢,将軍言重了,”木紫槿一笑,“将軍既認同我所言,便是與我是一條船上的人,我必當盡全力相助将軍。”
甯明遠起身,深施一禮,“多謝王妃!臣先告退了。”
“将軍請。”
待他離開,木紫槿臉上笑容盡去,目光也冷了起來。
安玮見四周沒什麽動靜,也放下了心,“王妃覺得甯将軍可信嗎?”
木紫槿自信滿滿,“甯将軍爲人正直,是忠心爲國之輩,不過今日我找他共事,事出突然,他未必全信我,定會再多加謀劃,我們不急,等着看他有何動靜便是。”
“是,娘娘。”安玮看着她的側影,不禁暗歎木紫槿心機之深沉,少有人及。
她總是能夠站在旁觀者的立場上,将事情看得很透,而後不着痕迹地出言提醒,卻又把自己隔出來,無論對方如何做,她都有辦法應付,端得是左右逢源,進退有據,好生厲害呢。
“咦,那是誰?”
木紫槿回身,原來是個十四、五歲的少年,臉容稚氣未脫,眼神卻流裏流氣,必不是什麽好心性。
安玮在旁悄聲提醒,“是五殿下。”
“我知道。”木紫槿挑了挑眉,這一世是第一次見元玉決,但上一世她爲了維護元玉琅,還曾經跟五殿下有過幾次争吵,怎麽可能不認識他。
“喲,是個美人呢!”看清木紫槿的容貌,少年毫不掩飾眼中的驚異之色,啧啧有聲,加快腳步到跟前站定,“你是誰?啊,我知道了,你就是四皇叔的妃子,木家的惡女,是不是?”
木紫槿并不惱,淡然道,“五殿下請自重。”
安玮才要開口,看到主子的眼神,知道她能應付,就退到了一邊。
五殿下元玉決,十五歲,其生母早已亡故,因爲沒有母妃管教,宣德帝也不怎麽樣待見他,故而生性散漫,脾氣卻又暴躁,極少同其它皇子親王來往。
元玉決大爲驚奇,“你認得我?”他從未出宮,對木紫槿也隻是今日太後壽宴才見過的,她怎會認的自己。
“方才王爺跟我說過了,五殿下有事嗎?若無事,我失陪了。”木紫槿轉身就走,論起輩份,五殿下還得叫她一聲四皇嬸呢,何必跟他客氣。
元玉決卻攔住了她,“我讓你走了嗎?我聽他們說你會看命相,看的還很準,是不是?你也給我看看,我是什麽命。”
木紫槿都要叫“天……”了,這些人怎麽都這麽說話,看人命相是要福至心靈的,是很嚴肅的事,怎麽他們都以爲她是神仙,誰的生死都能看透?
事實上她并不是真的這樣厲害,隻是一來借了重生之便,二來在現代社會,她修過星相與心理學,兩相結合,替人看命才會奇準無比。
當然這一切這些人并不知道,有甯婕妤與聶昭儀的事在先,他們都相信她是轉世天女,能預知人的禍福生死,給他們的感覺就是有無限的神秘感,尤其幾位想要一争皇位的于子,更覺得她是可以幫到自己的,爲她的絕美和深不可測而吸引,浴罷不能。
“五殿下說笑了,皇室中人自有上天庇佑,又豈是我能任意窺探天意。”木紫槿客氣地表示了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