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姨娘忙不疊點頭,“也好。”畢竟她就指望着女兒入宮得寵而出人頭地了,雖然之前跟木紫槿鬧成那樣,不過該低頭還是得低頭。
“賤人!段绮煙,給我出來,出來!”木鲲鵬又在那旁嘶聲叫,把能想起的人都罵了個遍。
木青槐一臉厭惡,“父親還沒罵夠呢?”
“讓他罵去,反正也不痛不癢,”段姨娘這兩天也挨慣了罵,不屑地道,“他一直拿别人當玩物,現在也讓他嘗嘗被玩弄的滋味兒!”
木青槐冷笑,接着又皺眉,“娘,父親到底還能不能好起來?”要是父親下半輩子都坐輪椅也就罷了,可要是能再好起來,還不睚眦必報啊?
段姨娘撇了撇嘴,“誰知道呢,反正來看過的大夫都說老爺是急怒攻心,以至血脈不暢,惟有心平氣靜,安心養着,才有可能好起來。”
木青槐恍然,“所以娘才故意……”
段姨娘趕緊道,“不關我的事啊,是老闆非要生氣,我勸了幾次,他也不聽,我有什麽辦法。”
木青槐了然,就是,那就讓父親氣去吧,越生氣越好。
“該死的東西,都該死!木紅竹!木青槐,你們這兩個不孝女,還不給我過來!畜牲,孽障!”
木鲲鵬越罵越火大,偏偏所有的家丁丫環都不知道躲哪去了,獨留他坐着輪椅在前廳上,對着空氣叫罵不停,一家之主的威嚴蕩然無存,也夠狼狽的。
骨碌骨碌的聲音傳來,水婷推着金氏過來,對這情景也是見怪不怪。
金氏歎一口氣,“老爺,你消消氣,今兒是紫槿回門,若是一會讓王爺看到你這樣子,豈非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她倒是知道老爺這樣全是因爲紫槿動了手腳,也原本想着老爺能借此機會好好反省,修身養性,結果老爺罵起來沒個完,脾氣越來越暴躁,真是事與願違。
“她回個屁門,我稀罕嗎?”木鲲鵬仍舊破口大罵,瞪圓的眼睛很吓人。
金氏氣的臉發白,“老爺,你--”一回眸卻正見木紫槿和元蒼擎就站在外面,她吃了一驚,才要說話,女兒使了個眼色給她,她不解其意,但還是沒出聲。
“我怎麽了?金妍若,你是不是覺得我現在也成了廢人,跟你一樣了,你很得意,瞧不起我,是不是?”
木紫槿冷冷看着父親這蓬頭垢面、目露兇光、眼黑唇白的半人半鬼樣,也知道這兩天的教訓對他來說,根本沒起到應有的作用。
既然如此,那就讓父親繼續反省吧,他這個樣子,大家都省心。
段姨娘眼尖,看到元蒼擎夫妻兩個,趕緊擺出熱切的笑容迎上去,“妾身見過王爺、王妃!這麽早就回來了,怎麽淨是站着,快請快請!”
木紫槿淡然道,“段姨娘有心了。”
“應該的應該的!”
木青槐上下打量三妹一眼,滿臉妒忌。雖說冬日天寒,三妹穿的也厚實,可她那婀娜的腰身卻沒被埋沒了去,仍舊盈盈可握,胸前曲線玲珑,衣色素錦,肌膚卻比雪還要白三分,潤三分,晶瑩剔透,仿佛吹彈得破;眉如新月,目如秋水,淡粉雙唇,這樣幽靜深沉的氣質,卻是她怎麽學都學不來的。
爲什麽有的人天生就這麽好的命,無論怎樣都無損于她的風華?
木鲲鵬驟然回頭,任他脾氣再大,也不敢在元蒼擎面前放肆,哼了一聲,“見過王爺。”
“嶽父大人不必多禮。”元蒼擎眼神冷漠,對于木鲲鵬此人,也隻剩叫他一聲“嶽父大人……”而已。
木紫槿暗暗好笑,父親還沒失了分寸嘛。她徑直走到母親面前行禮,目光越見柔和了,“母親這兩天可好。”
金氏向元蒼擎見過禮,笑道,“很好,你放心吧。”不過她笑容中卻隐有憂色,卻是說不出的擔心。
“王爺,你陪我父親說說話,我要跟母親說悄悄話去了。”木紫槿對元蒼擎擠擠眼,陪母親到後面去。
元蒼擎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看不到了,才眉回目光。
段姨娘和木青槐交換個眼色,也趕緊跟了上去。
“紫槿,你真的沒事嗎,你可不要瞞我,我聽水婷說,王爺的兩個側妃一死一殘,而且還是你害的,有這事兒嗎?”難怪金氏那麽不安,原來縱使出不得門,這事兒她也聽了些風言風語。
木紫槿不在意地道,“母親放心吧,那兩人落的那般下場,是她們咎由自取,非我之過,此事已經過去,母親就别過問了。”
“你沒事就好,”金氏歎了口氣,“我原也知道,一入侯門深似海,總是對你放心不下。不過隻要王爺待你好,相信你,你們夫妻互相扶持,也就沒什麽事能難住你們。”
“是,母親,女兒受教。”木紫槿頑皮地恭身施禮,有意讓氣氛輕松些,“母親,父親這兩天可是不消停?”
金氏又歎了口氣,“還用說嗎?你也看到他那樣子了,這兩天府上沒有一天安甯。紫槿,我看老爺受到的教訓也夠了,不如你讓他好起來吧,他終究是一家之主,若一直這樣,我擔心木府會垮。”
老爺那麽驕傲又自負的人,自然受不了落到如此下場,脾氣越來越暴虐,吵的府上雞犬不甯。而段姨娘等人見老爺這樣,也一直在打小九九,真要惹出什麽事來可怎麽好。
木紫槿冷笑一聲,“父親根本就沒受到教訓,他是恨不得所有人都比他過的還慘!再說要是這個時候讓他好起來,他越發不會讓母親有好日子過!”
“那怎麽辦?難道要一直讓老爺這樣下去嗎?”金氏頭疼地撫着眉心,“我是怕時間一久,木府會大亂。”
“誰敢,隻管試試,”木紫槿挑眉,“許姨娘的下場,他們都忘了嗎?對了,母親,你的腿怎麽樣了?”
水婷正好奉上茶來,聞言高興地道,“王妃,夫人已經能走好幾步了呢!”
木紫槿大喜,“真的嗎?母親,快,快走給我看!”
金氏竟如少女般羞紅了臉,嗔怪地瞥了水婷一眼,“你這小丫頭,急着獻什麽寶,又不是什麽大事。”
她的腿的确是越來越有感覺,現在沒人扶着,自己能走兩三步,要是有人扶着,走十幾步也沒問題,這要是在以前,根本就想都不敢想。
“當然是大喜事了,夫人不是說要給王妃個驚喜的嘛,”水婷一言道破,上前從另一邊扶起金氏,“夫人,快走走看!”
“母親,慢點。”木紫槿小心地扶起母親,但覺入手那樣輕,仿佛稍稍一個用力,就能将母親給扔起來一樣。
金氏顫顫巍巍站好,慢慢邁動步子。
這兩天走的多,腿腳已經很習慣了,加上有兩人扶着,她信心倍增,兩三步以後,就走的相當熟練。
木紫槿喜不自禁,“母親,你真的能走了,太好了,太好了!”
水婷也笑的合不攏嘴,“王妃,慢慢松手,夫人自己能走的。”
木紫槿點頭,兩人慢慢松開手,但都張長雙臂護在一邊,緊張地看着金氏自己邁出一步,又邁出一步去。
“母親,慢點,不着急,慢慢來。”話是這樣說,可木紫槿明顯比金氏還要緊張,鼻尖上都見了汗。
金氏自己走了有五、六步,就覺得雙腿酸脹難言,膝蓋一轉,就要跌倒。
“母親小心!”木紫槿和水婷趕緊扶住她,重新回到輪椅上坐下。
金氏不好意思地道,“老了,不中用了。”
“哪裏,母親恢複的很快!”木紫槿喜滋滋給金氏擦汗,“這事兒急不得,慢慢來,母親會越走越好的。”
“大姐,你會走了,真是太好了!”段姨娘和木青槐一起過來,剛才的情景她們也看到了,心裏再氣再不甘,面上也得表現得興高采烈,那笑容總是有些假。
木紫槿笑容一冷,“段姨娘有什麽事嗎?”
段姨娘倒是不覺得尴尬,仍是笑道,“王妃回門,妾身想着幫大姐照應着,有什麽需要妾身做的,請王妃和大姐吩咐。”
金氏道,“這些天也多虧的段姨娘裏外張羅着,辛苦了。”老爺和她都坐到了輪椅上,許姨娘又死了,其他幾個妾安分是安分,就是頂不上台面,段姨娘反倒成了個能幹的。
段姨娘趕緊道,“大姐太見外了,我什麽都做不了,就等大姐吩咐一句,我跑個腿罷了,哪有什麽辛苦不辛苦。”
木紫槿微一點頭,“既然母親這樣說,段姨娘就不必謙虛了。不過我還是要提醒你,木府的事上上下下有我母親做主,你最好知道自己是誰,明白嗎?”
木青槐頓時怒了,才要發作,忽又安靜下去。
段姨娘方才扯了她的袖子,見她沒吭聲,這才下心來,一疊聲答應,“那是那是,王妃放心好了。哦,對了,妾身方才聽青槐說,皇上現在就要選秀,可有此事?”
木紫槿微一怔,“現在?不是到年後嗎?”
段姨娘看她的樣子不似作假,堆起滿臉的笑,“那看來是皇後娘娘新近下的旨意吧,不知王妃可曾進宮,皇後娘娘中意的是什麽人?”
木紫槿一聽她這毫不掩飾的話語就明白了,搖頭,“不曾,選秀之事由皇上皇後親自做主,旁人插手不得。”
“這樣嗎,”段姨娘略有些失望,卻仍是不死心,“妾身聽說皇上對王妃很是……重視,王妃預言到了皇宮的一場大喪,這選秀之事,皇上會不會……”
木紫槿暗道原來這個時代八卦的速度也如此之快嗎,皇宮大火不過是昨天的事,連段姨娘都知道了?
金氏臉色一沉,“段姨娘,你小心說話!紫槿哪懂什麽預言,隻不過湊巧罷了,這種事豈能亂說!”
她可不希望女兒跟皇宮的事牽扯上什麽關系,偏偏段姨娘還是個惟恐天下不亂的,她能不生氣嗎?
段姨娘趕緊道,“是,大姐,我并未亂說,隻是……”
“好了,此事别再提了,”金氏冷冷打斷她的話,“你去廚房看看酒菜準備得如何了,這就開席吧。”
段姨娘不敢再多說,但仍不甘地向木紫槿投去一個求助的目光,這才領着木青槐出去。
木紫槿暗暗冷笑,段姨娘身在内宅,還沒吃夠女人之間争寵的虧嗎,還拼了命把女兒往火坑裏推,卻覺得是在給女兒謀出路,也着實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