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昭儀被說破心中所想,尴尬而憤怒,“王爺這是什麽意思?妾身也沒說是淮王妃所爲,妾身也不知道這火是如何燒起來的……”
“你當然不知道,因爲你也是在火燒起來之後才醒來的,”元蒼擎神情更冷,“不過這倒也不是你的過錯,你又何必急着把罪名往别人身上推,硬是拿些子虛烏有的‘可疑之人’來混淆視聽,冤枉紫槿?”
聶昭儀冷汗涔涔,哪裏還說的出話來。
宣德帝冷冷看着木紫槿,卻見她一派淡然,周身似有淡淡金光籠罩,一種混和了神秘與聖潔的氣息悄然四溢,他的心被“妒忌……”這條毒蛇啃噬的生疼,恨不得立刻将她據爲己有!
他是皇帝,萬萬人之上,世上所有最好的東西、最美的女人都應該是他的,尤其不能便宜了四弟!
“請皇兄聖斷。”
一句話将宣德帝拉回現實,他強迫自己從木紫槿臉上移開視線,看向狼狽的聶昭儀,“聶蕊,你有何話說?”
聶昭儀哭哭啼啼道,“臣妾也不知道,臣妾方才說了,是梅映所言如此,臣妾并未親見。”
“梅映就在殿外,皇兄叫她進來一問便知。”元蒼擎早已把人給帶了過來,是存心不給聶昭儀半點機會誣陷自己帎邊人。
宣德帝冷冷道,“宣。”
趙公公趕緊道,“皇上有旨,宣梅映觐見!”
梅映昨晚闖下如此大禍,再加上差點被火燒死,腿早軟了,根本半步都邁不動,隻顧抖成一團。旁邊侍衛見狀,隻好上前去,一左一右将她架住,拖進大殿跪好,又退了出去。
宣德帝冷冷道,“你是梅映?”
梅映哭着咚咚叩頭,“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宣德帝一拍龍案,“昨晚到底如何,說清楚!”
聶昭儀厲聲道,“梅映,皇上問你話,定要好好回答,若是哪句說得不對,一定難逃責罰,聽到沒有?”
梅映遲疑道,“奴婢--”昨晚本就是她值夜時睡着了,闖下如此大禍,還能怎樣?難道非要依娘娘事先所言,賴到淮王妃頭上去,自己才能逃過一死嗎?
“梅映,你隻管照實說,朕自有主張。此事是否與四弟妹有關,朕會查問清楚。”宣德帝冷目一聶昭儀一眼,後者打個哆嗦,不自禁地移開了視線,心中早打起了鼓。然而他目光轉向木紫槿時,目光卻柔和了些,竟明顯是向着她的。
木紫槿恭了恭身,“多謝皇上。”
梅映心頭幾番掙紮,到底年紀小,受不了良心譴責,“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奴婢該死!昨晚、昨晚是奴婢當值,可奴婢又冷又困,就、就把火盆挪到自己跟前,又、又裹了棉被,結果、結果奴婢就那麽睡着了。然後,然後就着火了,奴婢不是故意的,嗚……”
聶昭儀簡直氣炸了肺,上去一腳把她踹倒,“沒用的賤婢,去死!”
各宮主子向來都知道,冬季生火盆時,必得遠離床鋪和易燃之物,且需有人專門照看,不得入睡,就是爲防大火無情。可這下倒好,無端招來這場禍事,怨得了誰?
“皇上饒命!昭儀娘娘饒命!”梅映不敢叫痛,一個勁兒求饒。
宣德帝冷冷道,“幾十條人命,朕怎能饒你?”說罷轉向木紫槿,“四弟妹,你以爲如何?”
元蒼擎眼神一寒,皇兄竟毫不掩飾對紫槿的意圖,是不是太污辱人了?
“隻要證明弄影殿大火與妾身無關,妾身就放心了,至于如何處置相關人等,妾身不敢妄言,一切憑皇上做主。”木紫槿施了一禮,自然是事不關己。
宣德帝微一颔首,“四弟妹進退有度,甚好。既然如此,梅映,你因一己之疏忽,害那麽多無辜之人喪生,本該立刻處死,不過朕念在你是無心之失,就饒你一命,罰二十大闆,再去浣衣局做事,以此贖罪。”
聶昭儀等人都相當意外,依着皇上的性情,肯定要把梅映給活剮了才算完,這次怎會如此寬容?
然而當所有人看到他的目光總有意無意掠過木紫槿臉上時,瞬間心知肚明,自是神情各異。
梅映再沒料到自己居然還能僥幸撿回一條命,越發痛哭流涕,磕頭不止,“謝皇上不殺之恩,奴婢願意受罰!”
宣德帝擺擺手,侍衛即進來把梅映拖了出去,不多時“啪啪……”的聲音傳來,便算是七尺男兒,也斷不會面不改色地受下,可卻半點聽不到她的呼痛之聲,顯然是心中愧疚難當,咬牙忍下了吧。
元蒼擎施禮道,“皇兄,既然事已查明,臣弟就先行告退。”
木紫槿也矮了矮身,“妾身告退。”
宣德帝手一擡,似乎要做挽留,但飛快地瞄一眼元蒼擎寒冰一樣的臉,順勢擺了擺手,“都下去吧,朕累了。聶昭儀,你先去行雲閣暫住,日後再說。”
聶昭儀不敢再多說,應了聲“是……”
木紫槿拂了拂身,“皇上恕妾身多嘴,關于楊思琪與喬虹影等人之事……”
宣德帝的态度已經可以用“和藹……”來形容,“她們兩個自作孽、不可活,你如今既已主持淮王府中饋,且秉公處理即可。”
“多謝皇上!”
“不必多禮,都下去吧。”宣德帝擺擺手,甚是溫和。
木紫槿再施一禮,與衆人一起退了出來。
“四皇嬸,你果然好本事。”元玉琅負手而笑,瞳孔卻貓一樣的收縮着,折射出幽冷算計的光。
木紫槿笑容可掬,“大殿下過獎了,大殿下才是好本事,妾身該恭賀大殿下重獲皇上信任重用才是。”
元玉琅笑容不變,額頭的青筋卻跳了跳,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他能忍住沒當場翻臉,算是沒白吃那麽大的虧。“讓四皇嬸見笑了,四皇嬸行事走一步看三步,處處留後路,小侄望塵莫及。”
“大殿下過謙了。”木紫槿一挽元蒼擎的胳膊,“王爺,咱們回城吧,早飯還沒吃,餓死了。”
元蒼擎寵溺地笑笑,“好,回去一定喂飽你。”
“這還差不多。”
聶昭儀瞪着他倆的背影,眼珠子都要瞪出來,“淮王妃真是好運氣,每次都能化險爲夷,佩服佩服。”
元玉琅哈哈一笑,“昭儀娘娘這眼神可不像是佩服,是恨不得四皇嬸死吧?”
聶昭儀吃了一驚,一時捉摸不透他的用意,強笑道,“大殿下見笑了,妾身沒這意思,妾身告退!”
元玉琅笑容漸去,代之以一片陰狠。真沒想到木紫槿原來是這等絕色,之前真是看走了眼,否則無論如何也不能便宜了四皇叔。
不過現在最麻煩的,是父皇顯然對木紫槿動了心,若她當真爲父皇所用,不但對他,對母後也是一大威脅,還得盡早除掉她才行。
當然,這并不是什麽難事,母後方才傳話給她,除掉四皇叔的機會來了,隻要四皇叔一完蛋,木紫槿一個女人,能成什麽事,收拾起她來,簡單的很。
到時候,他定要先享受享受才行!
弄影殿那邊,一大批侍衛正一邊清理廢墟,一邊議論着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看起來雖忙得很,但有條不紊。
不過,現下正值寒冬,雖不至于滴水成冰,但于重建之事卻也是麻煩一樁,看來也隻能等到來年春暖花開之時,再重新修建了。
“王爺,行雲閣比起弄影殿如何?”馬車上,木紫槿偎在元蒼擎肩頭,随意問着話。
雖然死于火災的那些人跟她非親非故,可到底一夜之間死于非命,想起來總叫她心裏不安。
“自然不可同日而語,行雲閣隻是一間兩層小樓,平日飲酒賞景而已。”元蒼擎挑了挑眉,接着道,“聶昭儀平日裏就尖酸刻薄,容人不下,此番受此大難,也算給她一個教訓,看她以後知不知道安分。”
聶昭儀這性子實在是不讨人喜,隻不過她跟司徒皇後拐着彎兒沾了親,才得以入宮而已。偏生還不知道收斂,以爲自己有多得寵,所以在後宮除了司徒皇後照拂她一二,還真沒人跟她交心。
木紫槿撇撇嘴,眼神不屑,“就她那點讓人捉急的智商,還想栽贓給我,我就算用膝蓋想問題,也分分别鍾秒殺她!”
聶昭儀原本死瞧不上她會看命相,當時還出言嘲諷,如今卻生生被燒出個無家可歸,自認爲受了天大的屈辱,無處宣洩,在皇上面前告她的狀又無果,心裏指不定多恨她呢,說不定還會說她是妖言惑衆什麽什麽的,就看她有多少斤兩,跟自己鬥心機了。
元蒼擎沉默一會,虛心請教,“‘捉急’是着急的意思嗎?”
“差……不多。”一時義憤,用語又太超前了不是。
“讓人捉急的智商是什麽樣的?”
“就是……聶昭儀那樣的。”
“分分鍾何解?”
木紫槿浴哭無淚,“……就是我想做就能做。”
“秒殺又是什麽意思?”
“跟上面那個差不多……啊,我肚子又痛了!”木紫槿一聲嬌吟,倒進元蒼擎懷裏。
再不用“裝死……”這一招,她就無法自圓其說了。以後再把好嘴上這一關才行!
元蒼擎忍俊不禁,想到皇兄,又忽地冷了臉色,“紫槿,以後記着,沒有我的陪同,莫應皇兄之召。”
木紫槿心知肚明,暗中自有計較,面上卻并不與他争辯,“我明白,你放心吧。王爺,咱們是不是該回府去,好好處理處理那幫蛀蟲了?”
元蒼擎挑眉,“沒問題。”
然而令元蒼擎和木紫槿沒有想到的是,他們才回府不久,姜霆忽然神情凝重地進來,“王爺,王妃,大殿下帶領一隊羽林軍闖進來了。”
“哦?”元蒼擎漆黑的眸子折射出酷寒的殺機,嘴角邊一抹了然的冷笑,“來的真快。”
姜霆一愣:王爺早就料到了?難道……又是王妃的未蔔先知?不過大殿下來者不善,連羽林軍都出動了,是逮到王爺什麽把柄了嗎?如若不然,大殿下如何敢直闖淮王府!“王爺,屬下帶人攔住他們?”
元蒼擎手一揮,“不必。”
由得大殿下放肆?姜霆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不知道主子究竟打什麽主意。“是,王爺。”
木紫槿爲他倒上一杯茶,遞到他手上去,笑道,“王爺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