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雪翎好笑地搖頭,“我是你的主子,你自是瞧着我百般好,不過這話私下裏說說也就罷了,萬不可在人前說,招惹是非,聽到沒有?”
“是,小主。”
木紫槿正專心看賬本,被人從後輕柔抱住,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她反手拍拍夫君的胳膊,“不要鬧,正算賬哪!”
“算的怎麽樣了,管家婆?”元蒼擎在她身邊坐下,握住她的手,“你不用這麽辛苦,以後日子長着呢,慢慢看。”
“就看看賬而已,有什麽辛苦,”木紫槿不在乎地笑笑,“不過王爺,我可提醒你哦,你那表妹做的賬問題太大,管理這府上的大小事務也沒一個靠譜的,我第一個拿她開刀,你沒意見吧?”
“沒有,由得你管,”元蒼擎在她臉上親一口,“不過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靠譜’是什麽意思?靠得住嗎?”
“……差不多,”木紫槿嘿嘿偷着樂,“總之你那表妹虧空了太多銀兩,否則依着你的俸祿,這府裏又沒有多少人,總不至于入不敷出。哦,對了,”她指着其中一份名單,“這位‘伍夫人’,是什麽人?”她院裏的吃穿用度是最好的,月例還有一百兩之多,據福叔所說,她平常輕易不出門,這麽多銀兩都用到哪裏去了?
元蒼擎道,“是我的奶娘,她娘家姓伍,所以都稱她爲伍夫人。”
難怪。木紫槿了然,“養育之恩比天大,王爺這樣孝敬她,也是應該的。那,我是不是要去向她請安見禮?”
“那倒不必,夫人隻吃齋念佛,不願理外面的事,她若有需要自會差人來說,你隻管應着就是了。”元蒼擎停了停,又囑咐道,“夫人早年喪夫,原本有兩個兒子,卻都死于戰場上,她精神就有些不好,脾氣也古怪了些,你若與她打照面,有個分寸就好。”
木紫槿點頭,“我明白。”早年喪夫,晚年喪子,任誰都經不起這樣的打擊,有點古怪脾氣也是正常的。
“好了,别看了,早點休息吧。”元蒼擎抽掉她的賬本,随手扔在桌上,把她塞進溫暖的被窩,手覆上她的肚腹,“還疼的厲害嗎?”
“好太多了,王爺不愧是神醫,有神醫夫君在我身邊,我得什麽病都不用怕了,真是太好了!”木紫槿舒服地躺着,由得他自己揉。
“嘴真甜,是不是抹了蜜?”元蒼擎忍俊不禁,低頭吻住她。
木紫槿攀住他的脖子,溫順回應。
元蒼擎原本是想淺嘗辄止,卻不料越吻越上瘾,天雷勾地火的,快要把持不住了。
“王爺!”木紫槿趕緊壓住他過分了的手,紅着臉道,“你急什麽,我那個……還沒有過去。”
元蒼擎停手,深吸一口氣,平複洶湧的沖動,咬她耳朵一下,“你就是個妖精,我早晚被你折磨死!”
木紫槿得意地笑,“我就是妖精,纏住你,纏你一輩子,看你去不去找别的女人!”
“吃醋了?”元蒼擎低笑,抱緊了她,“我若找别的女人,會等到現在?”
“那倒是。”木紫槿這才滿意地拍拍他的胳膊,尋了個更舒服的姿勢躺好,先睡一覺,養足精神,再跟那幫蹦跶的小蟲對陣。
元蒼擎就這樣抱着她,安然地閉上眼睛。
一夜無話。
第二日一早,各院用過早飯之後,木紫槿即讓嬷嬷們過來,把規矩都抄回去,讓府中上下都記熟了,一切照規矩辦事。
各院的主子在不明她這把火要燒到什麽程度的前提下,都不敢貿然挑戰她的權威,乖乖把自己房裏不該擺着的貴重物品都還了回去,木紫槿讓安玮一一收下,列好單子,再全部收進府中庫房去。
忙活個差不多,她坐下來休息,道,“安玮,水茹和柳媽媽可帶過來了?”初入淮王府,除了安玮外,其餘人她用着都不放心,要培植自己的心腹,還得再多考驗下人一段時間,眼下她手邊就缺人手,不若水茹和柳媽媽值得信任。
安玮道,“回王妃,她們已經過來了,屬下讓她們安置好東西,再過來見禮。”
“好。”
不多時,水茹和柳媽媽在福叔帶領下進來,雙雙見禮。
“都起來吧,”木紫槿微一笑,“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禮,以後我這院裏,還要你們兩個多多照應着,記住,這裏不比木府,少說話,多做事,别主動惹是非,明白嗎?”
兩人恭敬地應了,不敢多言。
“好了,都去忙吧。”遣走兩人,木紫槿繼續看賬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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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茹呵着手出來,問明針線房的位置,加快腳步過去。
快到年下了,幾場雪過後,天是越來越冷了,王妃又正趕上小日子,得多穿點兒,不能再凍壞才行。
一進了針線房,水茹就沖着一個年約四十上下、慈眉善目的嬷嬷施禮,笑道,“齊嬷嬷,奴婢想給王妃定兩套冬衣,您看,這是尺寸。”
王府的針線房是不負責做衣的,而是負責給各位主子量好尺寸,将布莊送來的料子花色樣品供給主子們挑,挑好、量好尺寸之後,再一起送到布莊,待做好了,再由針線房的人去取,順便結清工錢。
至于平時,針線房就做些縫縫補補的事兒,再者就是做些小物什。這些都是水茹跟安玮問來的,自然要照規矩辦。
齊嬷嬷聞言擡起頭,笑道,“你是王妃身邊的丫頭水茹吧,昨兒個見過了,來吧,尺寸給我,你替王妃挑個花樣兒?”
“謝謝嬷嬷!”水茹嘻嘻笑,把尺寸遞過去,上前挑花色。她雖是第一次過來,不過她本來就一副忠厚老實樣,加上是木紫槿身邊的人,而木紫槿一到府上來,就先關切起王府裏最下等人的生活來,這些人當然對王妃感激涕零,順帶着也會好好招待王妃身邊的人了。
“哇,這個好看,啊,這個也好,王妃一定會喜歡的!哦哦,這個也很漂亮,真是的跜,都花眼了,不知道挑哪個好!”
齊嬷嬷呵呵笑,一邊收拾着布料,一邊由得她挑。
好不容易她挑中兩塊花樣,囑咐道,“嬷嬷,這天兒冷,嬷嬷讓布莊的人上上心,盡快做好,好不好?”
齊嬷嬷笑笑,“這話我自然會說,不過各院裏也都有尺寸送過來,還有楊側妃的三套在前頭,可能要晚兩天。”
旁邊那些正在低頭忙碌的一名丫鬟點頭道,“是呀,水茹姐姐,若是被楊側妃知道你搶了先,那就不好了。”
她們都還不知道楊思琪就要倒大黴,怕水茹會不知道這府上的規矩而吃了虧,也是好心提醒。
水茹噘了嘴,“我也不是要故意搶先,是王妃身子怕冷,我這實在看不過眼去,”說罷向齊嬷嬷施了一禮,“奴婢聽人說啦,嬷嬷最是個心善的,您就行行好,先給咱們王妃做成不成,奴婢多謝多謝!”
“鬼丫頭,就會說好聽的,”齊嬷嬷笑着搖頭,“好啦,我就讓布莊的人盡量趕一趕,先趕出一套給王妃,如何?”
“多謝嬷嬷!”
兩人正鬧着,鄙夷的聲音響起,“這是哪裏來的不懂規矩的賤婢,跑到這裏跟齊嬷嬷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
水茹回頭看了看看,原來是楊思琪帶着丫鬟藍绫走了過來,其實她見過水茹,知道是木紫槿身邊的人,所以話才說的難聽。
“奴婢見過側妃娘娘。”水茹行了一禮,想着主子的話,雖然不屑于将這兩人當主子,但該守的禮數還是要守。
楊思琪理都不理她,對齊嬷嬷道,“齊嬷嬷,我那衣服的尺寸可送過去了?有沒有跟布莊的人說,我這兩天就要?你不好好做活,卻跟個賤婢說三道四,不想做了是不是?不想做就滾,誰還留着你!”
齊嬷嬷臉色變了變,雖說在身份上楊思琪也算是她的主子,但她畢竟是四十多歲的人,何況她又沒有什麽過錯,被楊思琪這樣指着鼻子罵得這麽難聽,她也甚是難堪,低了頭道,“側妃娘娘言重了,奴婢隻是跟水茹交代了幾句,并無其他,娘娘衣服的尺寸,奴婢這就送過去了。”
“交代?你交代什麽?”楊思琪“呸……”了一聲,“你有功夫跟這個賤婢說閑話,還不趕緊把尺寸拿到布莊,不知道我急等着穿嗎,你是吃什麽的,連這點眼色都長不住?”
眼看着王府就輪不到她當家做主了,不趁着手上還有點權利替自己置辦下點好東西,以後拿什麽在人前顯貴?
齊嬷嬷氣得臉色發白,又不好把話說得太難聽,隻好憋着氣道,“側妃娘娘恕罪,奴婢這就去,再過幾天--”
“再過幾天,我凍也凍死了!”楊思琪搶着打斷齊嬷嬷的話,尖聲叫了起來,跟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齊嬷嬷,你是不是也在看我的笑話,以爲我要倒黴了,所以不把我放在眼裏了,是不是?”
齊嬷嬷根本沒這意思,可也知道楊側妃現在正在氣頭上,自己說什麽都是錯,既然言多必失,她幹脆閉緊了嘴唇,什麽都不再說總行了吧?
倒是一直在一旁低頭不語的水茹眼見齊嬷嬷因爲自己受楊思琪刁難,心中過意不去,忍不住道,“側妃娘娘不問青紅皂白,就直說齊嬷嬷的不是,是不是太過分了些,齊嬷嬷并沒有偷懶說閑話,方才--”
“大膽!好個不要臉的賤婢,在我面前,豈有你多嘴的份兒?還真是什麽主子教出什麽樣的賤婢,一個一個都不懂規矩了是不是?看來我不好好教訓教訓你,你還真拿自己當一回事了--藍绫,給我狠狠地掌嘴!”
楊思琪本來就憋着一肚子火,這下終于找到了發洩的對象,事實上因爲木紫槿的關系,她本就看水茹極不順眼,這下倒正好了。之前木紫槿讓人掌她的嘴,現在她就還以顔色,看誰比誰狠。
“啊?”藍绫吃了一驚,遲疑道,“小主,這、這怎麽可以,水茹她可是王妃身邊的人,這……”
雖說水茹和她一樣,隻是個侍侯人的婢女,但也要看侍侯的人是誰,她怎麽敢動水茹分毫?俗話說“打狗還得看主人……”呢,若是打了水茹,王妃一定會大怒,王爺又那麽寵王妃,事情能善了嗎?
“你給我閉嘴!”楊思琪怒火萬丈,反手就給了藍绫一記耳光,“我叫你掌她的嘴,你聽到沒有?不然你就掌自己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