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紫槿掰着雙手十指,“楊思琪,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如果說實話,我就既往不咎,否則這虧空的銀兩,我要你自己補回來!”
楊思琪大驚,不管要她如何補,這一萬兩銀子,她得補到猴年馬月去?所以,萬萬不能承認!“我沒虧空,我就是治病了!”
“好,”木紫槿忽然溫柔地笑了,眼裏卻遍布殺機,“此事到此爲止。”
楊思琪忽地松一口氣,就知道木紫槿是個外強中幹的,她到底是皇上和王爺的表妹,她能把自己怎麽樣!
“我會讓人詳查這件事,若是被我查出真相,楊思琪,你就洗幹淨了,等着受我的規矩吧。”木紫槿摞下狠話,徹底斷了楊思琪的後路。
“你--”
“住口!”木紫槿喝道,“再多說一個字,我現在就拔了你的舌頭,你信不信!”
楊思琪被她森然的神情吓到,哪裏還敢說話。
木紫槿深知,楊思琪虧空的銀兩不止這一筆,還得詳細查對。這些暫且放過一邊,她拿過各院的人員名單和清單,冷聲道,“新的規矩很快制定下來,各院抄回去,給我牢牢記住,都照着規矩做事,否則絕不輕饒!”
沒人敢有異議,都乖乖站着聽訓。
“我不管以前有什麽規矩,我的規矩不溯及既往,隻要你們以後不再犯錯,以前的事都可一筆勾銷。還有,”木紫槿把人員名單上的工錢一欄指給她們看,“各院裏侍候着的丫頭嬷嬷,做的活計和拿到的工錢如此失衡,她們怎麽可能用心做事?”
衆人愣了八成,府上一直都是如此,哪裏不妥了?
“看看這一等丫鬟,做的就是些不費力氣的,給主子梳頭換衣上裝,自個兒的穿着很體面,飯菜可口,每月還有一兩銀子,外頭灑掃漿洗的粗使丫鬟每天做那麽多的活,這大冷的天用冷水洗衣服,手肯定要凍壞,穿的卻隻是粗布衣服,飯菜更是簡單粗陋,每月不到半兩銀子,你們說這樣公平嗎?”
趙雪翎歎息一聲,她其實早爲這件事向楊思琪說過,可人家手一揮,硬說粗使丫鬟就是卑賤的命,她亦無法,隻能從自己的月例當中補貼她們一些,也難怪她自己的穿戴就簡單了些。
木紫槿看了她一眼,微笑了一下,再轉回目光來,又闆起臉,“從今日起,這規矩先要改掉,一等丫鬟的月例減三成,補貼給粗使丫環,飯菜穿着同等,另外手凍壞的丫鬟,府裏供給護手油脂,稍候我會讓人制作薄皮手套,到時候戴着手套洗,就不會有事。”
這些嬷嬷們平常都是督促丫鬟們做事的,大多數也不是心狠之人,如今見王妃一上來就先關心府上最低等的丫鬟,心中真是感慨,忙着替粗使丫鬟們道謝。
然而在主子們跟前侍奉的一等丫鬟們就露出不服的表情,王妃拿她們的月例補貼給粗使丫鬟,憑什麽?她們的月例貼補三成給粗使丫鬟,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月例就比她們還要高一點,這是在打她們的臉嗎?
木紫槿看的分明,冷聲道,“如果一等丫鬟們有誰不服的,可以跟粗使丫頭換過來,做對方的活計,領對方的月例,我亦不阻攔。”
一等丫鬟們都啞然無語,想想那不是人受的罪,沒一個說“我願意換……”的。
“各院的嬷嬷也要照規矩辦,至于其他詳細的規矩和獎懲細則,稍候讓各院的嬷嬷一并抄了去就是。”木紫槿喝口茶,繼續道,“再來說各院的物什,自個兒是什麽身份,自己清楚,凡是清單上沒有的,或者不該你擺出來的,都給我老老實實交回來,否則若是被我查到,下場同楊思琪。”
衆人都不敢有異議,“是,王妃。”
“暫時就這些,其他的全按規矩辦,都下去吧。”木紫槿擺擺手,“今兒我把醜話說在前頭,你們真服也好,假服也罷,總之無規矩不成方圓,這王府裏的風氣,是該好好整頓整頓了,否則早晚連家底都讓人敗光!”
這不就是說我嗎,何必指桑罵槐!楊思琪又氣又恨,想着必須進宮找大表哥告木紫槿一狀,否則當年的事要真查出來,她就完了!
“楊思琪,不必打進宮找皇上告狀的主意,”木紫槿竟是一眼看穿她心中所想,先一步提醒,“皇上國事繁忙,也不會管這些内宅的事,要找自然是找皇後娘娘理論。你放心,就算你不去,我也會到皇後娘娘面前要個說法,你最好給我安分點!”
楊思琪不得不承受着衆人揶揄的目光,窘的恨不得把臉扒下來,不要了!木紫槿是專門來克她的,竟一上手就把她收拾的死死的,她準備好的那些震懾木紫槿的招術,竟是一招都沒用上!
趙雪翎也是不想楊思琪太過難堪,從中打圓場,“王妃息怒,楊側妃并無此意,王妃從嚴治府,妾身等絕無二話。”
“趙側妃甚有分寸,日後我若有什麽地方忙不過來,少不得要麻煩趙側妃從旁照應一二,還請趙側妃不要嫌麻煩才好。”木紫槿對她微一笑,态度很溫和。
趙側妃心中不安,卻也不敢推拒,“王妃吩咐,妾身敢不從命。”
“如此甚好。”
衆人卻是快速交換個眼色,王妃一進府,就看誰都不順眼,偏偏看着趙側妃如此脾氣,這是要把她當心腹嗎?
一行人剛出了紫華閣的門,楊思琪就憤怒地冷笑,“趙雪翎,你還真是好本事,故意把自己倒饧成這上不得台面的樣子,爲的就是在王妃面前打我的臉,是不是?”
趙雪翎淡然道,“楊側妃說哪裏話,平常我也是這般穿着,有什麽不同嗎?”
楊思琪登時被噎得差點緩不過氣,嗆得咳嗽了好幾聲,“好,很好!你真會拍王妃的馬屁,不得不讓我自歎不如!不過來日方長,誰輸誰赢,現在下結論還言之過早,姐姐這出戲可要好生唱下去,莫要早早收場,就沒意思了!”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行事一向如此,且對事不對人,楊側妃是誤會我了。”趙雪翎神情依然平靜,對楊思琪她雖然不會主動招惹,但也絕不是任人欺淩的主。
“好,很好!”楊思琪氣極反笑,“你還想跟我裝糊塗是不是?不過三兩句話便讓王妃信了你,你這臉面可是比誰都大,妹妹我好生妒忌呢!”
許媚兒看情形不對,找機會準備開溜。
喬虹影眼珠轉了轉,忽地一笑,“哎呀,楊姐姐,你别這樣對趙姐姐說話呀,我瞧着王妃是個明辯是非的,若是不合理之事,縱使旁人舌燦蓮花,也蒙蔽不了王妃心智,楊姐姐急什麽呢?”
這話不但沒讓楊思琪釋懷,反倒将她的怒火“騰……”一下點燃,她劈頭就罵,“你這小賤人閉嘴!剛剛在王妃面前,你怎麽不說話,現在裝的什麽好人,滾一邊去!”
喬虹影臉上頓時陣紅陣白,尴尬的差點哭出來,心裏卻直冷笑:楊思琪,你不就仗着是皇上和王爺的表妹才嚣張的嗎?現在王爺很寵王妃,你的好日子到頭了,說不到以後你連我都不如,得意什麽?
趙雪翎皺眉,“楊側妃何必出言不遜,喬側妃原本是好意。”
“我就罵她怎麽了,關你什麽事!”楊思琪逮誰罵誰,顯得無比焦躁,伸手指一一點過她們,“我告訴你們,不要以爲王妃來了,你們就可以翻出我的手掌心!用不了我多久我就要重新掌權,你們要是敢不安分,說什麽不該說的話,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衆人雖氣,可被她欺壓着也慣了,王爺又從來不過問後宅裏的事,她們都沉默着,那神情卻是不屑的。
“算了,楊姐姐,”許媚兒眼見自己走不了,再不說句話,倒顯得心虛,趕緊好言相勸,“姐姐不可如此,王妃就在裏面,她自會主持公道,若是再争吵起來,驚擾了王妃可不好。”
另一名妾室也一個勁兒說好話,“是啊,楊姐姐,許妹妹說的對,大家先回去吧,王妃還要讓嬷嬷們去抄規矩,咱們萬不可在這個節骨眼上鬧将起來,對誰都沒好處。”
楊思琪咬牙,原本是想讓她們都心裏有數,誰才是王府真正的當家人,可誰想跟木紫槿幾個回合下來,她輸的一敗塗地,臉面全無,都快氣炸了!“滾,都滾一邊去,少擋我的路!”說罷撥拉開衆人,揚長而去。
衆人雖氣,卻也怕她真的在宣德帝面前告上她們一狀,吃虧的終究是她們,所以都不敢接她的話茬,直到她走遠了,喬虹影才不屑地道,“哼,神氣什麽,王妃早晚收拾的她哭都哭不出來!”
“就是!”許媚兒這會兒也站在她這邊,“都是王爺身邊的人不假,可也得分個高低不是,再說了,這占個高枝就想叫喚,真當自己是鳳凰了還是怎麽的,王妃都進了門了,她還當自己是一言九鼎的那一個呢?”
趙雪翎略有些無奈,這楊思琪也太跋扈了些,都到這份上了,說話做事還絲毫不知留些餘地,受了王妃的打也不學乖,明着跟大家夥兒過不去,就不想給自己留條後路嗎?“幾位姐妹,我先回去了。”
“趙姐姐慢走。”
衆人各自散開,趙雪翎身後的丫鬟黃绡不滿地道,“小主怎麽不把楊側妃做的那些發事都告訴王妃呢,讓王妃替你做主!”
就因爲小主不跟其他側妃妾室一樣,有事沒事讨好楊側妃,甚至還會時常勸告楊側妃善待旁人,她就忌恨上了小主,不但克扣小主的月例,甚至連小主院裏丫鬟嬷嬷們的月例也時常少給,小主不願連累了旁人,才把自己本就不多的月例補貼給她們,自己就隻能穿戴吃用最最普通的。
偏偏小主是個心地寬的,不許她在王爺面前多說,可現在王妃來了,而且看起來也是個公平公正的,隻要在王妃面前一說,王妃一定會替小主讨回公道的。
趙雪翎警告似地看她一眼,“我心裏有數,你不得多嘴,聽到沒有?”楊思琪說話雖尖酸刻薄,但城府并不深,做的那些事也過于張揚,王妃如果真心要處置她,根本不必自己多嘴,又何必去枉做小人。
“奴婢是替小主不值,”黃絹悶悶道,“小主又謙遜又聰明又寬容,比那楊側妃強了何止百倍,就由得她對小主橫眉立眼,奴婢實在是瞧不過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