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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的?”木紫槿一愣,“怎麽回事?”
“就是師兄在路邊把沈睿淵給撿到了,”元蒼擎挑眉,“當時他傷的很重,腦後血流如注,如果不是師兄醫術超絕,他早沒命了。”
“那他爲何好像不認識我?”木紫槿摸一把臉上的面紗,“就算我戴了面紗,他不應該認不出我啊。”
元蒼擎沉默一會,道,“師兄說他頭部受到重擊,失去了部分記憶。”
“難怪了!”木紫槿恍然,原來這樣的事真的會發生啊,“那、那他還會想起從前的事嗎?”
“可能會,也可能不會。”
“……那他的傷好了沒有,還有沒有其他後遺症?”木紫槿心中歉疚,畢竟是因爲她,沈睿淵才被打傷的。
“其他都是皮肉傷,不甚要緊,休養了這幾天,他也好了大半,”元蒼擎皺了皺眉,“不過聽師兄的意思,沈睿淵應該還有部分記憶,所以不肯好好養傷,非要跟着師兄到處去。”
難道是在尋找什麽?木紫槿咬唇,心裏很亂。
姜霆進來,“王爺,大殿下的侍衛弘義求見。”
“他?”元蒼擎冷目一凝,這個皇侄跟他素無往來,平空裏派人前來,難道是爲與蘇笑儀大婚之事。
木紫槿暗暗冷笑,“王爺,我先回避。”
“不必。”元蒼擎卻留住她,吩咐姜霆,“讓他進來說話。”
“是,王爺。”姜霆暗暗納罕,王爺現在都不避諱木紫槿了嗎?這是把她當自己人了?
不大會兒,弘義白着臉入内,跪倒行禮,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抖,“參見王爺。”
元蒼擎冷聲道,“有何事要見本王?”
弘義急不可耐,“回王爺,大殿下被刺客所傷,身中劇毒!”
元蒼擎微一愕,驟然看向木紫槿,目光幽冷中帶着探究。
木紫槿若無其事地擺弄着手邊的茶碗,像是沒聽到。
“宮中禦醫看過了?”元蒼擎收回目光,冷聲問。
“回王爺,已經看過了,可他們皆束手無策,皇上命屬下前來請王爺進宮!”
元蒼擎沉默下去。
弘義都快急死了,“請王爺移步進宮,爲大殿下診治!”
“大皇侄何以會被行刺,你怎麽侍候的?”元蒼擎神情更冷,語聲也是陰沉不定。弘義雖比不得暗衛,但武功也算高強,若大皇侄有危險,他應該拼死護主,怎會讓大皇侄身中劇毒,他卻毫發無傷。
弘義冷汗已出,羞愧難言,“屬下該死,大殿下差屬下去辦别的事,屬下也沒想到大殿上會遭人行刺,是、是屬下疏忽,還請王爺救大殿下一命!”
元蒼擎冷聲道,“你先回去,本王随後就到。”既然是皇兄的旨意,他斷不可能袖手旁觀,否則皇兄豈能饒他。
弘義自是大喜,“多謝王爺!屬下告退!”
元蒼擎目光移到木紫槿臉上,挑了挑眉。
“王爺看我做什麽,不是要去給大殿下治傷嗎?”木紫槿心裏跳了跳,一臉無辜。
元蒼擎仍舊不出聲,眼睛猶如璀璨的黑寶石,帶着緻命的漩渦,能把人的靈魂給吸進去。
木紫槿堅持了兩秒,敗下陣來,“好吧我承認,是我傷了大殿下,這叫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不行嗎?”大殿下不但讓她吃盡苦頭,還差點害死沈睿淵,她不過是給他點小小教訓而已,如果真想要他的命,豈會是隻讓他中毒這麽簡單。
“你給他下了什麽毒?”元蒼擎眉心微皺,似乎很不高興。
“我自己研制的,禦醫雖然治不得,但難不倒王爺,”木紫槿更不爽,“王爺是在怪我心狠手辣了?那是不是還要禀告皇上?”
元蒼擎忽然上前兩步,幾乎要跟她貼到一起去,擡起了手。
要打我?木紫槿心裏“通……”一下,差點奪門而出。
“你急什麽,不是有我。”元蒼擎幫她順了順皺起的面紗,接着轉身進去,“我進宮一趟,讓安玮送你回府。”
木紫槿松口氣,不禁暗暗好笑,自己真是想多了,王爺怎麽可能對她動手。“多謝王爺。”
元蒼擎到流華宮時,先一步回來的弘義正焦急等在門口,見他到來,自是驚喜莫名,才要行禮,已被他擡手阻止,“免禮。”
“是,王爺請。”隻要王爺肯伸手,大殿下一定會沒事!弘義迫不及待地将元蒼擎往裏讓。
爲免引起他人非議和懷疑,大殿下遭人行刺之事被嚴令不得外洩,除了元玉琅的幾個親兵知道之外,連司徒皇後都被蒙在鼓裏,否則依她的性子,隻怕早就大張旗鼓地着人追查了。
内室安靜無聲,沒有人在近前侍候,隻元玉琅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空氣中彌漫着一種奇怪的味道,似香非香,有些嗆人。
宣德帝黑着臉坐在一邊,神情震怒。居然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行刺皇子,還有沒有王法了?
“參見皇兄。”元蒼擎施禮,看皇兄這樣子就知道,是被氣狠了。
“不必多禮,”宣德帝冷哼一聲,“先替玉琅看過再說。”
“臣弟遵旨。”
元蒼擎一擺手,姜霆即将藥箱放下,退到一邊去。他坐到床邊,先是看了看緊閉雙眸的元玉琅的臉色,白中透青,嘴唇泛紫,呼吸微不可聞,臉上隐有些抓痕,想來是毒性發作時痛苦萬分,自己傷到的。
“傷在何處?”
弘義立刻道,“回王爺,是右肩。”
元蒼擎解開元玉琅的衣服,果然見他右肩上一個還在流着血的傷口,看樣子應爲劍傷,血色爲暗紫,傷口周圍腫起老高,發出刺鼻但并不太難聞的味道,“這毒果然兇險——弘義,點上燭火。”
弘義即刻照辦,點上蠟燭,端到他跟前。
元蒼擎将小刀在燭火上烤了,即動手将元玉琅傷口周圍的毒血放出,如此劇痛簡直非人所能承受,這讓他即使在昏迷中,也疼得陣陣抽搐,本能地想要躲。
“别動!”元蒼擎叱一聲,一手壓緊了他,握刀的手用力,刀尖再進去幾分,血便狂湧而出。
“嗚!”元玉琅掙紮不得,喉嚨中發出低低的悲鳴聲,顯然是疼得厲害。
宣德帝咬牙攥緊了拳,好歹是自己的兒子,雖然平日裏彼此間有些嫌隙,可親眼看着兒子受罪,他不可能一點不心疼。
好在元蒼擎手法純熟,不大會兒已将毒血放幹淨,再拿幹淨的紗布蘸着水,把傷口周圍擦拭幹淨,敷上傷藥。沒多久元玉琅就安靜下去,臉容也沒方才那麽痛苦。
替元玉琅包括好傷口之後,元蒼擎遞給弘義一個藥瓶,吩咐道,“每隔一個時辰,給大皇侄服一粒。”
“屬下明白,多謝王爺!”弘義對他簡直感激莫名,語聲已帶了哽咽。要是大殿下救不得了,他這條命也非交行了不可。
宣德帝道,“四弟,玉琅這就沒事了?”
“回皇兄,玉琅所中之毒很霸道,臣弟先以藥物将毒素聚于一處,之後再行解毒,要全部清除,尚須要一些時日。”木紫槿下手還真是不輕,想來如果不是擔心徹底激怒皇兄,早要了大皇侄的命了,足見她對他有多恨。
不過這樣一來,大皇侄縱使能保住一命,至少也要休養一個月時間,她也算是出了一口惡氣。
不過,他可沒打算,就這麽輕易替元玉琅治傷,不替木紫槿讨回幾分怎麽行。
宣德帝猛一拍桌子,“好大膽的刺客,居然敢如此傷害玉琅,朕絕不放過他!四弟,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盡快捉拿刺客,朕要親自審問!”
“是,皇兄。”
元玉琅這一覺睡得好沉,直到紅日西墜,華燈初上之時,他才慢慢睜開了眼睛。經過這一番傷重的折磨,他眼眸暗淡無光,身上也沒有什麽力氣,好一會兒,眼神還有些渙散,不知身處何地。
“大殿下,你終于醒了?”弘義激動莫名,“屬下該死,沒能保護好大殿下!”
元玉琅咬牙罵道,“該死的刺客!”現在想想他都有些不知所謂,本來因爲心情煩悶,所以出宮走走散散心,喬裝到青樓喝花酒,才讓弘義去把姑娘帶過來,結果一名黑衣蒙面人從窗戶裏跳進來,刺了他一劍就逃走,前後不過一眨眼的功夫,他想躲都來不及。
“大殿下,是淮王出手,救了大殿下一命。”弘義與在還心有餘悸呢。
“哼,四皇叔是巴不得本宮死,要不是父皇有命,他會伸這個手?”元玉琅絲毫不領元蒼擎的情,表情中透出陰狠。
弘義也不好說什麽,服侍主子服了顆藥丸。
過不多時,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名侍衛進來禀報,“大殿下,皇後娘娘駕到。”
接着房門被人一把推開,司徒皇後急匆匆進來,滿臉的焦急與憤怒之色,“玉琅,你怎麽樣?”
元玉琅欠了欠身,“兒臣不能進來行禮,母後恕罪。”
“就别講這些了,你快好好躺着,”司徒皇後趕緊扶住他,心疼地要流下淚來,“到底是誰這般大膽,敢行刺于你,若是被本宮知道,一定将他碎屍萬段!”
她所有希望都放在元玉琅身上,他若有個什麽閃失,她生有何戀!
元玉琅咬牙道,“兒臣已經沒事了,母後放心,兒臣定會将刺客碎屍萬段,以解兒臣心頭之恨!”
“自然不能饒了他!”司徒皇後也是恨的咬牙,摸上他的臉,“玉琅,瞧你這臉色,多疼人……怎麽不見夢萦過來照顧你?”
“回母後,爲免節外生枝,兒臣受傷的事,除父皇外,無人得知,”元玉琅眼神陰狠,“否則旁人又該多事了。母後放心,兒臣會暗中查探此事,母後萬不可将事情鬧大,吃虧的終究是我們。”
司徒皇後點頭,“本宮知道了,你安心養傷,本宮知道該怎麽做,你放心吧。不過你總要讓夢萦知道,有她在你身邊照顧,本宮也放心。”
元玉琅點頭,“兒臣明白,母後放心。”
然而他卻沒想到,這解毒過程竟會如此痛苦!各種以前從來沒體會過的疼痛全都嘗了一遍,疼的他恨不能就此死了,不斷地拿頭撞牆,要不然就遷怒于身邊的人,竟是從來不知道,世上還有如此疼痛!
這疼足足折磨了他三天三夜,才慢慢退下去,一直沒能合眼的他像是虛脫了一樣,一口氣又昏睡了三天,再醒來時,整個人就瘦了一大圈,比當時死裏逃生的木紫槿,還要慘了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