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琅,你想清楚了?到底要立誰爲正妃?”宣德帝目光凜然,其實這件事,他完全可以做主,聖旨一下,誰敢違抗,他不過是想借着這件事,震懾一下這個長子,讓其知道自己的份量而已。
元玉琅低頭,“兒臣全憑父皇做主。”
“很好,”宣德帝滿意地點頭,“既如此,你退下吧,朕會吩咐禮官,打點好一切。”
“兒臣告退!”明白事情已經無可挽回,元玉琅也不再多說,立刻起身快步出殿,眼中的恨意滔天翻湧,連殿頂的木紫槿,都幾乎能聽到他磨牙的聲音。“蘇默然,本宮與你誓不兩立!”
木紫槿眼神閃爍,當然也不希望他跟蘇默然結親,雖說現在元玉琅心裏不爽,但隻要他尋思過來,借助蘇默然的力量達到自己的目的,再将之除去,豈非一箭雙雕——上一世時不就是如此嗎?隻是那時的她并不知道,原來他如此反對這門親事。
那,要如何阻止呢?
蓦的,前面不遠處有人慢吞吞走過來,木紫槿瞄了一眼,暗道這叫“不是冤家不聚頭嗎……”
“見過大殿下。”蘇默然笑眯眯過來行禮,大概因爲面前這人馬上要成爲他侄女婿了,所以他的态度看起來親近了不少,沒了往日那麽多的恭敬。
元玉琅冷冷看着他,眼神厭惡,對于蘇默然此人,他是百般的瞧不上眼,其在宗室親王之間走動頻繁之事,他也知道,更是鄙夷的很。“蘇大人真是客氣,馬上就要成爲一家人了,這些虛禮就免了。”
“皇上已将此事告訴大殿下了嗎?臣真是惶恐,”蘇默然越發得意,腳後跟都一踮一踮的,典型的小人得志,“臣有幸與大殿下結爲姻親,真是三生有幸!”
“這卻是本宮的不幸,”元玉琅用語尖銳,“蘇大人天天在父皇面前獻殷勤,父皇自然很是信任蘇大人,不過本宮可給不了蘇大人那麽多,蘇大人這次的算盤,打的不夠精準。”
“這……”蘇默然頓時尴尬莫名,可他一慣被宣德帝給寵着,連司徒皇後都不敢這樣跟他說話,元玉琅憑什麽?心裏有氣,他臉上就沒了笑容,“大殿下的意思,是不門親事了?臣本來還想着要好好恭賀大殿下大婚之喜呢。”
“喜個屁!”元玉琅冷笑,髒話不假思索沖口而出,“不過是你借父皇的手,硬塞了個女人給本宮,本宮也就受下了,蘇大人有心,本宮感激得很呢。”
你——
蘇默然禁不住的心頭火起,然爲着日後的大計着想,他還是耐住性子,冷聲道,“大殿下說笑了,臣的侄女端莊娴淑,相貌也不差,與大殿下定能成爲佳偶,臣祝大殿下與她百年好合,百子千孫——”
“夠了!”元玉琅猛地寒了臉色,厲叱一聲,“蘇默然,你給本王閉嘴!”蘇默然這分明就是在嘲諷他,讓他堂堂皇長子的臉往哪裏放!
木紫槿差點笑出聲來,原來蘇默然也不是胸無點墨,至少還能把從小就受到良好教導的元玉琅給惹毛了,本事就不算小。
蘇默然一張老臉登時有些挂不住,一甩衣袖,“大殿下何必如此!這樁親事已成定局,還是皇上親自所指,大殿下卻心有不滿,這是對皇上的安排有意見嗎?”
“你住口!”元玉琅又驚又怒,上前一步就要動手,“你敢再說一句試試?”
父皇對他本來就頗爲不滿,要是這小人再在父皇面前胡言亂語,後果不堪設想。
蘇默然卻并不怕他,冷笑一聲,“大殿下何必着急呢,臣說過這本來是件好事,臣是覺得大殿下才配做臣的侄女婿,若是換了别人,臣還瞧不上眼呢。”
“你——”元玉琅頓覺受了莫大的恥辱,連殺人的眼都有了。
“不過呢,如果大殿下實在不願意與臣結親,臣也可以讓皇上收回成命,這好處就讓别的殿下得去也罷,臣想别人應該不會不識好歹吧。”蘇默然斜着眼看他,越發的口沒遮攔了。
“老匹夫,你找死!”元玉琅本來就是烈火性子,如今被自己瞧不起的人瞧不起,這火怎麽還壓得住,一拳打在蘇默然肩膀上,把他打翻在地。
弘義大吃一驚,趕緊把子攔下來,“大殿下息怒,若是皇上看到……”
元玉琅胸膛劇烈起伏,恨恨把要踢出去的腳收回來,咬牙道,“蘇默然,你少在本宮面前得意,本宮不吃你這一套!”說罷轉身憤怒而去。
旁邊的侍衛把蘇默然扶起來,卻被他一把甩開,捂着被踢疼的肩膀,他憤怒地道,“太過分了,太過分了!簡直不識好歹,不識好歹!”
木紫槿樂的差點從屋頂掉下來,這也就是有别人在,否則他指不定要罵的多難聽。
不過……她眼睛忽的一亮,有辦法了。
在宣德帝和蘇默然面前受了氣,元玉琅自然是回到自己宮中發洩,一進書房就碰碰一通亂砸,眨眼間滿地皆是碎瓷。
少頃,一名年輕女子輕步而來,着一身粉紫色薄紗長裙,白色繡花抹胸若隐若現,淡鎖如新月的雙眉,美眸之中盡是水汪汪的柔情,似乎能把男兒的魂兒都給勾了去。“玉琅,怎麽又生氣了?”
元玉琅滿腔的怒火登時一窒,慢慢消散開,“夢萦,吓到你了?”
“不曾,”楚夢萦微笑搖頭,千般風華,萬種柔情,也是個個不可多得的絕色女子,“玉琅不是去見皇上嗎,怎麽氣在這樣,是不是有什麽不好的事?”
她小心地避開地上的碎片進來,纖細的身材仿佛弱不禁風,輕盈如燕,也不怪連元玉琅這樣的人,在她面前也會斂起暴戾的一面來。
元玉琅看着她,對蘇默然的恨就又翻騰起來,咬牙道,“父皇召見本宮,是要将蘇笑儀指給本宮爲妃。”
楚夢萦怔了怔,又笑開了,“嗯,恭喜玉琅了。”
元玉琅又狠狠摔碎一個茶杯,“有什麽好恭喜的!蘇默然老賊的侄女,本宮爲什麽要娶進來,他就是個小人,是才卑鄙小人!”
楚夢萦眼裏已經有淚,強忍着道,“玉琅……不可如此,既然是皇上旨意,王爺怎可違抗,妾身、妾身定會好生相待蘇姑娘……”
聖旨,同樣一句話,不同的人說出來,結果竟是如此大的不同,就因爲父皇坐在那把龍椅上,他說出的話就沒人敢不聽,難怪人人都要來争一争了。
“好,”元玉琅似是不忍心再看她,移開了視線,“本宮有事情要做,你先回房。”
楚夢萦立刻答應一聲,輕盈而去。
元玉琅身子一沉,坐到椅子上,說不出的頭痛。
——
關于蘇笑儀要被立爲皇長子妃一事,不管幾人歡喜幾人憂,既然聖旨已下,一切就無可更改,隻須等到下月初八,把事兒給辦了就是。
将他們的大喜日子定下,就在十日之後。
話說回來,大皇子舉行大婚儀,沒有仨月倆月的時間去操辦,怎麽可能辦的風光,但蘇默然自有話說,在宣德帝面前大表忠心,不願太過鋪張浪費,一切從簡就好。他注重的是結果,過程如何,并不重要,何況如果再拖下去,免不了夜長夢多,打鐵趁熱的道理,他還是很明白的。
宣德帝自然又大大贊揚一番他的爲國着想,言明時間上雖然倉促,但各項禮儀一定盡量周全,不會太委屈了蘇府。
這一來,此事便成定局,任元玉琅怒也好,恨也罷,再無可更改。朝臣們雖也聽聞他與青樓女子的風流韻事,但這些事豈是他們可以過問的,也就隻是盡爲人臣子的本份,紛紛向元玉琅表示慶賀,并三三兩兩地攜禮上門,以示讨好之意。
雖然現在宗室親王并不得宣德帝信任,但皇上隻有一個,爲了自己的利益着想,多多親近這些宗室親王,至少不是壞事。
蘇笑儀一聽說自己要做王妃,又是高興,又覺得害怕,找蘇靈璧讨教,“姐姐,我怎麽辦呢?我好害怕哦,大殿下會不會不喜歡我?”
蘇靈璧溫柔地笑笑,“妹妹,你放心吧,隻要你一心一意待大殿下,他也會對你好的。”
這個堂妹今年隻有十三歲,否則也該跟她一起,到訓秀苑接受教導了。而大殿下比妹妹大了十歲還不止,又跟父親并不怎麽對盤,會善待妹妹才怪。
當然這話是萬萬不能說的,本來父親把堂妹說給大殿下,就是拿她當棋子,試一試大殿下的态度而已。
“是嗎,可我還是很害怕,”蘇笑儀噘着嘴,臉上稚氣未脫,“他不是喜歡那個青樓女子,還有個皇後的外甥女側妃,一定不會喜歡我的。”
她的相貌不算是絕美,不過眉目清秀,也挺讨人喜的。
蘇靈璧暗暗冷笑,面上卻仍是耐心相勸,“這些你就不用擔心了,皇上是要你做大殿下的正妃,不管大殿下身邊有多少妃子,誰都不可對你有絲毫不敬,你隻管做好你的本分就行了。”
蘇笑儀眼睛一亮,恍然大悟般,“對呀!姐姐說的是,我怕她們什麽?總要叫她怕了我才行,哼!”姐姐這番話算是提醒了她,她得擺起正妃的架子來才行!
蘇靈璧笑笑,想着以後大殿下宮裏可熱鬧了。
而此時的楚夢萦正跟司徒皇後無聲落淚,小臉一片煞白,看着就讓人心疼。
“夢萦,你難受就大聲哭出來吧。”司徒皇後扶住她,氣的臉色鐵青。
皇上明知道夢萦是她外甥女,居然還要立楚夢萦爲玉琅的正妃,這是在打她的臉,還是用這樣的方式警告司徒家,明白自己的處境和身份?
“皇姨,我、我沒事,你不用擔心,”楚夢萦哭的眼睛紅腫,還說沒事,“這是皇上的旨意,玉琅也不能違抗。”
“可恨!”司徒皇後咬牙,“皇上定要這樣做是不是?”
“皇姨,别這樣說,當心隔牆有耳。”楚夢萦趕緊提醒,再傷心,也還沒失了分寸。
司徒皇後咬牙,然身在後宮十幾年的她自然知道沖動、憑一時之勇解決不了問題,隻會授人以柄,便耐心地勸楚夢萦,“你且稍安勿躁,本宮絕不會眼看着你受委屈而不理會,等尋個機會,本宮定爲你出這口氣,你放心好了。”
“嗯,多謝皇姨。”楚夢萦點頭,擦去眼淚,哭過這一陣,心裏倒好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