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移?”金氏大吃一驚,差點叫起來,“紫槿,你、你開玩笑的吧?”
且不說她的嫁妝至少有十大箱,那些金銀玉器什麽的相當沉重,女兒怎麽可能在不驚動其他人的情況下,全給搬走了?又放到哪裏去了?
“總之母親就裝做什麽都不知道,”木紫槿拍拍她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到時候就一個勁兒替我多要嫁妝,最重要是往回要你的陪嫁鋪子,要回的越多越好。”
“那些鋪子大多入不敷出,我原也是想放棄了的,還要來做什麽。”金氏稍稍定神,或許是女兒這鎮定的态度感染了她,她也沒一開始那麽震驚了。
木紫槿挑眉,“那要看是在誰的手上,總之我不會讓母親的陪嫁就這麽付之流水的,母親就按我說的做。”
金氏雖然感到奇怪,但也知道女兒現在做事很穩重,就不再多問,“那好吧,不過你千萬要小心,那些東西固然重要,卻畢竟是身外物,你要先保全自己。”
“我明白,母親放心。”
替母親包紮好眼睛,木紫槿再倒了一杯酒,将剩下的一半藥粉調開,伺候母親喝下去,“母親先休息一會,我去叫人燒好熱水,一會該沐浴了。”
“好。”
一炷香時間之後,金氏果然汗出不斷,一波接一波,仿佛永遠也出不完,要把這輩子的汗都在這會兒全都出完了一樣,不大會兒,她的衣服頭發就全都濕透了,像剛剛從水裏撈上來。
木紫槿一直陪侍在側,不停給母親擦汗,一邊輕聲安慰,“母親再忍一忍,就快好了。”
金氏應一聲,出汗還好,忍一忍就過去了,可這口渴實在是難以忍耐,喉嚨裏像是要着起火來,又像是有根細絲在一下一下劃着,刺癢難耐,說不出的痛苦。
“母親再忍忍,王爺交代過,無論多渴都不能喝水。”木紫槿心疼的無以複加,一個勁兒地安慰。
金氏虛弱地道,“紫槿,不用擔心,我沒……那麽難受,一會兒就好了。”
知道母親是安慰自己呢,木紫槿心裏堵的慌,趕緊天南海北地跟母親說話,講些有趣的事兒,分散母親的注意力。
好不容易挨過了一個多時辰,金氏不再出汗,似乎昏睡過去。
木紫槿略略松口氣,這罪簡直不是人受的!待這事兒過了,她必得将害母親的兇手揪出來,徹底收拾一頓!
“冷……好冷……”金氏的意識已經有些模糊,忽地蜷起身體,瑟瑟發抖。
木紫槿眼睛一亮:冷嗎?好,該洗個熱水澡了!她立刻出去,把水婷等幾個丫環叫進來,服侍母親沐浴。
沐浴過後,金氏的精神明顯好了很多,而且終于可以喝水,她也如同解脫了般,一邊喝了十幾杯茶水,這才長舒一口氣,“好舒服!”
木紫槿笑道,“水是生命之源,不到這種時候,卻也體會不到它的珍貴,母親這回可是有了切膚之痛啦。”
金氏嗔怪地道,“你呀,現在總愛說些我聽不懂的調調,也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木紫槿聳一下肩膀,心道當然是從千年以後的現代社會學的,不過你不可能知道就是了。“母親快睡一覺吧,再醒來眼睛就好起來了。”
金氏其實沒敢抱太大希望,但也還是很期待,加上折騰這一陣,她也确實累了,躺好後沒大會兒,就沉沉睡去。
木紫槿輕輕關上門出來,冷笑一聲,“我也該出一口惡氣了!”
——
“玉琅,今日蘇丞相又提及你與他侄女的婚事,朕已經答應了,下月初八大婚,你可還有什麽要求嗎?”
宣德帝表情冷峻,嚴肅的不像是在談論喜事,而是要人性命一樣。
元玉琅眼神微變,皺眉道,“回父皇,有夢萦在兒臣身邊,兒臣不想再立妃,兒臣想多多讀書習武,好替父皇分憂。”
蘇默然那混蛋打什麽主意,當他不知道嗎?想把自個侄女安排在他身邊做眼線,做夢!楚夢萦是母後的外甥女,與他又是從小一起長大,兩人當然是一心的,别的女人,尤其是跟蘇默然有關系的女人,怎麽可能真心待他。
宣德帝冷聲道,“你年紀也不小了,也該多納幾房側妃,生育子嗣,替魏王朝開枝散葉,隻一個楚夢萦怎麽夠,這件事朕已經決定了,你不用多說。”
殿頂上,好不容易躲開宮中侍衛潛進來的木紫槿隐約聽到他們的對話,無聲冷笑,這父子兩個果然還跟上一世一樣,互相防備和猜忌啊,如此一來,事情就好辦了。
元玉琅心中有氣,語氣上便不怎麽恭敬了,“父皇,兒臣隻想替父皇分憂,不想其他,還請父皇收回成命。”
見他态度依然如此強硬,宣德帝怒從心頭起,一拍龍案,厲聲道,“朕決定的事,你敢不從?你要朕收回成命,是想朕失信于蘇丞相嗎?還是說楚夢萦根本就是你的借口,你其實還沒忘了那個青樓女子?”
木紫槿想起上一世時的事,元玉琅原本就風流成性,身爲皇室中人卻經常出入一些不雅之處,由此結識了一名千嬌百媚的青樓女子,以他性格之暴戾冰冷,居然對她一見傾心,喜歡得不得了,也算是奇事一樁。
話又說回來,他要隻是與那女子逢場作戲也就罷了,可他居然還堂而皇之地爲她贖了身,還要立她爲妃,一時在宗室親王之間引爲笑談。
宣德帝對此大爲惱火,差點沒将元玉琅給削王去爵,貶爲庶人。
司徒皇後自是又驚又怒,也堅決不同意元玉琅如此糊塗,暗地裏讓人把那青樓女子遠遠送走,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爲他和楚夢萦舉行大婚儀,此事才算是安定下來。
話說回來,也幸虧元玉琅跟楚夢萦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彼此間也是有情分的,多少牽住了他的心,他才安分了這些時候。如今宣德帝舊事重提,恐怕他如果不答應立蘇默然的侄女蘇笑儀爲妃,這一關也不好過。
木紫槿悠然地聽着,倒盼着元玉琅不答應,父子倆火拼了才好。
“父皇多慮了,兒臣根本不知道她去了哪裏,還有什麽忘不忘的。”說到此事,元玉琅對父皇也不是沒有恨,隻是不敢在這時候表現出來罷了。
有朝一日,他登爲皇,可以爲所浴爲了,再去将她尋回來不遲。
“是嗎?那你爲何反對,是不想委屈了楚夢萦?”宣德帝冷冷看着他,“楚夢萦隻是側妃而已,蘇丞相的侄女知書達理,甚得朕心,就立她爲正妃,想來楚夢萦也不會有什麽意見。”
木紫槿暗道皇上打的主意真是好,立那蘇笑儀爲大殿下正妃,将來若大殿下登基,蘇笑儀就是皇後,那蘇家不就滿門鼎盛了?這一聽就是蘇默然的主意,算盤打的真響。
說起來宣德帝盡管性情猜忌,但治國有度,在用人方面也算是知人善任,怎麽就一門心思信了蘇默然這尖臣,也真是奇談。
“父皇!”元玉琅咬牙,他如何不明白父皇的意思,可蘇笑儀要真成了将來的皇後,那蘇默然的尾巴還不翹上了天——除非這老不死的能死在父皇前面,還好些。
“怎麽,你要忤逆朕的旨意嗎?”宣德帝臉色鐵青,冷聲道,“還是說你擔心楚夢萦會反對?無妨,朕來跟她說,如何?”
這話問的暗含殺機,元玉琅瞬間臉色慘白,如果他執意不從,夢萦會遭殃事小,他在父皇面前也就沒了争儲的資格,其他幾個皇弟還不趁機騎到他頭上來,不就得不償失了?
木紫槿冷笑,原來大殿下分得出輕重,如若他這時候多說一句,就将失去一切。所以說這種人是不會有真感情的,就算有,也是排在江山社稷之後,君王無情,這是亘古不變的真理。
“很好,”宣德帝見他不說話,知道他在顧忌什麽,冷然一笑,“你明白事情輕重就好,此事就這麽定了,你下去吧。”
“可是父皇,兒臣——”元玉琅攥拳,仍試圖拒絕,“兒臣與蘇笑儀連面都不曾見過,她——”
“成親之後自然會相識相知,”宣德帝擺一下手,顯然不想再說下去,“朕說過她舉止端莊,進退有度,會是個很好的王妃,你放心就是。”
元玉琅深吸一口氣,“既然父皇執意如此,兒臣從命就是,不過她隻能是兒臣的側妃。”
宣德帝臉色一變,眼神變得森寒,突然起身從玉石座上走了下來,一步一步逼近元玉琅,“側妃?那你正妃的位子想留給誰,楚夢萦嗎?”
司徒氏在朝權勢已經夠大,他之所以遲遲沒有立元玉琅爲太子,一來是多少有些顧及到與皇後之間的情分,二來當然是不想司徒氏越加的風光。
所以他才采納了蘇默然的意見,立蘇笑儀爲元玉琅的正妃,也好與皇後制衡,如果倒反過來,那還有什麽意義?
元玉琅不自禁地連退兩步,“兒臣、兒臣是不想委屈了楚夢萦,母後面前,兒臣也好交代。”
“好,很好!”宣德帝陡地揚高了手,像是要打下來,卻是靈犀一點,恢複了面色,森然一笑,“玉琅,你怕嫣兒爲難,也是孝心一片,朕甚是欣慰,既然如此,朕就道聖旨,将楚夢萦休出皇宮,或者沒入浣衣局爲奴,也就是了。”
“父皇!”震驚而憤怒之下,元玉琅震驚莫名,心中怒氣滔天,眼中已有殺機。父皇一定要逼他到如此份上嗎?
“怎的?”宣德帝步步進逼,看着他步步後退,愉快極了,“或者這樣你還是會不滿意的話,朕就賜楚夢萦三尺白绫,念在你對她傾心一場,留她個全屍,如何?”
元玉琅雙膝一屈,跪倒在地,“兒臣糊塗,父皇恕罪!兒臣謹遵父皇吩咐,父皇息怒!”
終于還是妥協了嗎?木紫槿挑了挑眉,看到元玉琅如此窩囊,她真是開心極了。
原本她偷偷潛進皇宮來,是想找個機會教訓一下元玉琅,最好能借宣德帝的手收拾他,那就更好了。結果卻無意當中知道這件事,也算不錯。
當然,這樣還遠遠不夠,不讓元玉琅也從鬼門關上走一遭,如何對得起她受過的折磨!
再者,如果不是看到沈睿淵還活着,而她跟淮王大婚在即,不想現在就多生事端,她會讓元玉琅繼續活着才怪。來日方長,有機會的,新仇舊恨一起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