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氏大驚,“王爺來了?”怎麽一點腳步聲都沒聽到?早知道她就不說剛才那句話了。
元蒼擎道,“夫人。”
“不知王爺駕到,民婦無狀,王爺恕罪!”金氏惶恐道,“恕民婦不能起來見禮,慚愧慚愧!”
“夫人不必多禮,本王明白。”元蒼擎也是第一次見未來嶽母,頗有些意外,一般而言,殘廢之人總會形銷骨立,怨天尤人,頹廢莫名。
可金氏雖然也很纖弱瘦弱,臉色過于蒼白,但精神卻很不錯,給人一種靜谧溫婉之感,容貌上跟木紫槿有五、六分相似,猶可見年輕時的絕代芳華。
“多謝王爺不罪之恩,王爺對小女諸多照顧,民婦感激不盡,隻是這樁婚事……總是委屈了王爺。”金氏歎息一聲,愧疚莫名。
元蒼擎挑眉,“夫人不必憂懷,本王心中有數。”
金氏沉默一會,道,“民婦素知王爺處事公正,爲人正直,旁人的話必不會信,紫槿是民婦的女兒,她的心性民婦最是了解,她絕非心狠心惡之人,還請王爺善待于她,民婦感激不盡。”
木紫槿無奈道,“母親就别說這些了,好像我有多拿不出手一樣。”
元蒼擎瞄她一眼,“夫人放心。”
金氏這才欣慰道,“如此,多謝王爺。”接着又回過頭,細細囑咐女兒幾句。
木紫槿道,“我知道了,母親,王爺今天來,是要替你治病的。”
“哦?”金氏一愣,“王爺懂醫術?”
“是的,母親,王爺他……是一番好意。”看到元蒼擎阻止的眼神,木紫槿話到中途改了口,也明白他是不想讓人知道跟“閻王愁……”之間的關系吧。
元蒼擎淡然道,“本王略通歧黃之術,夫人見笑了。”
“民婦不敢,”金氏略略不安,“民婦怎敢勞王爺相看,實在惶恐。”
“無妨。”元蒼擎即上前一步,替金氏診脈。
師兄用藥身來自成一派,劍走偏鋒,從夫人脈相上看,她體内的毒素已被聚于一處,再加以解毒就可以了。
木紫槿小聲道,“王爺,我母親身體怎麽樣?”診那麽久都不出聲,究竟是能不能治啊?
“還不算太糟糕,”元蒼擎收回手來,“秦汩應該說過,夫人中毒日久,雙腿未必能恢複如初?”
“是的,”木紫槿點頭,眼裏是希冀的光,“那用血引珠能不能讓母親的腿好起來呢?”
元蒼擎搖頭,“尚未可知。”
“那就是還有希望了?”木紫槿目光炯炯,“王爺,那你趕緊給我母親醫治吧!”
你倒樂觀。
元蒼擎瞄她一眼,道,“拿個碗來。”
木紫槿趕緊跑去廚房,拿來個白瓷碗,放到桌上,“這個可以嗎?”
元蒼擎點頭,拿出一顆龍眼大小的血紅珠子來,放進碗裏,發出叮的一聲清脆的聲響來。
“然後呢?”木紫槿頗有些迫不及待,原來這就是血引珠啊,看着倒挺漂亮,通透而圓潤,光華流轉,一看就不是凡物。
元蒼擎從腰上抽出一把短刀,就要往手腕上割去。
“王爺!”木紫槿趕緊阻止,“你這是做什麽?”
“血引珠需要以血爲引,才能發揮功效。”
“那我來!”木紫槿義不容辭,就要搶刀。
“不,”元蒼擎擡手躲過,“你體内餘毒未清,會适得其反。”
“那讓别人來吧,王爺身份尊貴,怎麽能……”木紫槿很是過意不去。
元蒼擎手一劃,“無妨。”
木紫槿心中有異樣之情閃過,都說淮王冷酷無情,可卻爲了與之無關的人做到這份上,都是爲了她吧?
念罷又暗暗自嘲,木紫槿,你還能再自戀一點嗎?
殷紅的血滴入碗中血引珠上,那珠子仿佛帶着某種吸力,竟是将血全部都吸了進去。珠子越發的紅亮,仿佛還能看到内裏緩緩蠕動的血絲一樣,讓人有種很微妙的……想要一巴掌拍上去的感覺。
看看差不多了,元蒼擎忽然拿起血引珠放在掌心,然後做了個令人瞠目結舌的動作:兩掌相合,向相反的方向一搓,再打開手掌時,血引珠已經粉碎。
“王爺!”木紫槿大吃一驚,“你這是幹什麽呀?好好的珠子,怎麽說砸就砸了,這可是寶貝呀,多可惜!”
元蒼擎神色不變,“隻有這樣,血引珠的功效才會徹底發揮,否則對夫人起不到任何作用。”
木紫槿沉默,心裏很過意不去,難怪呢王爺一開始不肯把珠子借給她,原來這是有借無還啊。“抱歉,王爺,我不知道會是這樣,浪費了你一件寶貝。”此珠珍貴,雖說不是舉世無雙,但要再尋一顆來,恐怕不是那麽容易。
元蒼擎冷冷瞥她一眼,“說人話。”
木紫槿愣了愣,“我說的不是人話?”
金氏卻聽明白了元蒼擎的意思,對他的爲人瞬間多了幾分了解,不禁露出滿意的微笑來:女兒跟了他,看來是不會無故受委屈的了,不錯。
元蒼擎眼神戲谑,“夫人是你的母親,而血引珠卻是死物,你說命重要還是珠子重要?”
木紫槿頓時慚愧萬分,“是是是,你說的對,是我的不是。”
金氏呵呵一笑,“王爺恕罪,小女向來嘴拙,出口無心,讓王爺見笑了。”
元蒼擎道,“夫人客氣,紫槿,你将這藥粉一半敷在夫人的眼睛裏,然後包紮好,另一半以白酒調服,不出意外的話,兩個時辰就能見效。”
“好!”木紫槿高興莫名,“我這就去!”說罷仔細地将元蒼擎手心的藥粉一點一點收攏好,像捧着絕世珍寶一樣。
“記住,夫人用藥之後,會全身燥熱,汗出如雨,但無論多麽口渴,都不可喝水。等熱完全退去,夫人就會感到冷,此時你讓夫人以沐浴,再大量飲水即可。”元蒼擎說的很慢,以期讓她記清楚,半點大意不得。
木紫槿一一記下,點頭道,“我明白了,我會仔細行事的。那王爺——”
“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元蒼擎亦不多留,立刻告辭。
金氏欠了欠身,“恭送王爺。”
“不必多禮。”
木紫槿把元蒼擎送出門去,迫不及待回來,推着輪椅往屋裏走,“母親,咱們去上藥,快!”
到了屋裏,木紫槿将母親抱起放到床上,金氏驚訝地道,“紫槿,你怎麽突然這麽大力氣了?”居然一下就把她給抱了起來,也太誇張了吧。
木紫槿幹笑兩聲,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唯有裝糊塗,“不知道,突然就這樣了。母親别管了,我這就給母親上藥。把眼睛睜開,别亂動啊。”
金氏照做,邊問道,“紫槿,你這一天一夜都在淮王府嗎?那你跟王爺有沒有做出什麽事來?”
幸虧她嚴厲叮囑漪瀾院裏的丫環媽子,絕不可将此事說出去,再者這兩天府中上下都知道紫槿中毒毀容,惟恐被傳染,所以紫槿一天一夜未回的事,并沒有太多人知道,也就沒出什麽亂子。
木紫槿小心地給母親上藥,好笑地道,“母親,你想哪裏去了?我隻是有點事情耽擱了,就在王府住了一晚上,沒有其他。王爺是正人君子,他不會對我做什麽的。”心裏卻說道那時候我渾身是傷,臉也毀了,王爺會做什麽才怪。
“那就好,”金氏放下心來,叮囑道,“你跟王爺就要成親了,這些天還是避諱着些的好,免得讓人逮到把柄。紫槿,娘是過來人,雖然眼睛看不見了,但還是能感覺的出來,王爺是個好人,一定不會虧待你的,你既然也願意嫁給他,就要一心一意待他,知道嗎?”
木紫槿心情頗爲複雜,卻不浴多說,“母親,你放心吧,若王爺善待我,我必會百倍回報,難道真讓我成了他的笑話嗎?”說這話時,她眼神突然銳利,人人都以爲她嫁給王爺,是王爺的恥辱,不過她不會急着解釋,日後自會見分曉。
“你心裏有數就好,”金氏忽地道,“再有就是你的嫁妝,我按你的話,向老爺提過了。”本來她是想着将自己的私房補貼給女兒一些,現在她不掌權,想要從木府庫房中給女兒添置嫁妝,簡直不可能。不過女兒卻要她正經八百地跟老爺提這件事,也不知道有什麽打算。
木紫槿冷笑道,“父親是不是說,這事兒交給許姨娘來辦?”
金氏氣道,“可不是嗎,讓許姨娘來辦,她怎麽可能善待你,我原是要找老爺理論的,可老爺這兩天一直在外忙着打點選秀的事,三天兩頭的不在家,也沒見上人。”
本來木鲲鵬是指着木紫槿給他争面子的,加上她居然搭上了溫陌玉和淮王,木家的發達就指日可待。
可誰知道木紫槿不聽他擺布也就算了,如今居然毀容毀聲譽,讓木府成了京城的笑話,如果不是皇上突然下旨,将她賜與淮王爲妃,他會饒了她才怪。
不過這樣一來,木紫槿是不可能再進宮爲妃了,皇上對淮王又諸多猜忌,所以還是得打點好選秀的事,另外兩個女兒但凡有一個能夠進宮爲妃,木府也就多了一份保障。
木紫槿挑了挑眉,“當然是要理論的,我原也沒想父親能給我多少嫁妝,不過母親别急,要理論也是我去,母親就到時候挺直腰杆,強要庫房的鑰匙就行了。”
金氏奇怪地問,“紫槿,你究竟在做什麽?既然如此,爲什麽還要讓我問老爺呢?”
說起來這段時間女兒總是神神秘秘,還悄悄問過她,這潤雪院裏有沒有什麽别人不知道的秘密所在。
這一問她才想起來,這個院裏的确有個很大的地窖,最早可能是木府的先人用來存放雜物的,挖的很深,不過後來可能因爲用不到,所以出口都封起來了,她也是無意當中發現的,除了她真沒人知道。
“母親,你不用擔心,我心裏有數,而且這些事情很快就有個了斷,這木府當家主母的大權,也該回到你手上了。”木紫槿眼裏是自得的笑意,一切進行的都很順利,她都等不及想要看看,許氏她們的精彩表情了。
“紫槿,你是不是進過庫房?”金氏畢竟在木府浮沉十幾年,有些事情還是能猜到的。庫房門上的鎖那麽繁雜,女兒是怎麽打開的?
木紫槿也不瞞她,低聲道,“是的,母親,我自有辦法,你放心吧,你那些嫁妝隻少了一兩成,其他的我都安全轉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