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麽!爲什麽啊!”木紫槿擡頭,雙手向前,一副向天呼告狀,“民女哪一點不好,皇上爲什麽不讓民女入宮服侍皇上,啊,爲什麽?”
元蒼擎嘴角不抽了,腦子抽,一鼓一鼓的,非常想把未來王妃打包,踹回王府去。“木紫槿,不得對皇兄無禮!”
“四弟,你的王妃性情率真,可喜可賀呀,”宣德帝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竟一點怪罪木紫槿的樣子都沒有,“木紫槿,你就安心跟四弟成婚吧,朕還等着喝你們的喜酒呢。”
“啊,民女知道啦!”木紫槿越發賣力地演,“皇上是聽信了外面的傳言,以爲民女毀了容,而且還是個惡女,一無是處是不是?”
難道不是嗎?宣德帝一臉嘲諷,再加上她如今清譽已毀,這樣的女人怎麽可能成爲他的嫔妃!
“民女冤枉啊!”木紫槿捶地,“民女的容貌隻是一時毀了而已,一定會好起來的!還有民女品性并不惡,也不是一無是處,民女一向冷靜沉着,知書達理,過目不忘,行動敏捷,眼觀六路,耳聽八方,野外生存能力超強,還會很多别的女人不會的技藝,民女很有才啊,皇上!”
元蒼擎擡手擋住半邊臉,我能說不認識她嗎?
“哈哈哈!”宣德帝縱聲狂笑,眼淚都要流下來,捂着笑疼的肚子,直不起腰,“四弟,你、你這個王妃真是、真是好,哈哈哈……”
内侍程公公也捏個蘭花指,笑的秀氣。唉喲,未來淮王妃原來有妄想症啊,她說的這些個優點,自個兒哪樣沾邊兒了,怎麽就不臉紅呢?
“多謝皇兄誇獎,”元蒼擎伸手拍拍木紫槿的肩膀,“差不多一點,不帶這樣誇自己的。”
“民女沒有誇自己啊,皇上!”木紫槿還不依不饒呢,快要歇斯底裏了,“民女句句實言,皇上明察啊!民女如果不說明一切,将來皇上知道真相,一定會怪罪民女,說民女是有意隐瞞,民女就成了欺君之罪,民女擔當不起啊!”
“這個你且放心,”宣德帝用力忍住笑,心情愉悅地要飛起來,“朕完全明白你有多優秀,所以才把你賜給朕最疼愛的四弟,日後你且好好發揮你的聰明才智,做四弟的賢妻,你們夫妻舉案齊眉、相敬如賓,成爲我魏王朝一段佳話,如何?哈哈哈!”
木紫槿眼底閃過一抹銳色,繼續哀聲道,“皇上還是不相信嗎?皇上不肯收回成命嗎?那皇上的意思,以後無論民女怎樣優秀,皇上都不後悔,不會怪罪民女和王爺嗎?”
“哈哈哈——”宣德帝快笑到背過氣去了,“你、你就把你的優秀全都、全都表現出來,讓朕開、開開眼界,朕到時一定好好封賞你,絕不、絕不怪罪,哈哈哈!”
程公公好笑之餘,也大爲意外,他服侍皇上這麽多年,還從來沒見皇上笑的這樣奔放呢,未來淮王妃真是蠢到無藥可救。
木紫槿嚎道,“皇上三思啊,民女真的沒有說謊啊……”
元蒼擎再也看不下去了,以傳音入密提醒她,“喂,演過了啊。”
木紫槿赧然,原來王爺看出她是故意的了?果然是個聰明人。“皇上……嘤……那民女就隻能從命了,嘤……”
宣德帝擺擺手,忍笑道,“起來吧,木紫槿,你且先行退下,朕還有事情吩咐四皇帝。”
“是,民女告退。”木紫槿抽抽搭搭起身,施禮後退了出去,頓時就神采飛揚起來。
皇上以爲她亂七八糟,卻不知她其實是塊石中玉——姑且這麽認爲吧,雖然有點兒自誇的嫌疑,不過她已經用自己的方法堵了宣德帝的嘴,那麽到時候她無論怎麽樣,都讓他啞口無言——至少他不太可能在明面兒上治她的罪,那她的目的就達到了。
宣德老兒,你怎麽都想不到,我會擺你這一道吧?
蓦的,前面響起令她恨入骨髓的聲音,“木紫槿,你真是命大。”
木紫槿低頭行禮,“見過大殿下。”
元玉琅施施然走近,眼裏是不甘心的光,“木紫槿,你如今成了淮王妃,算是因禍得福嗎?”
木紫槿暗暗冷笑,“這麽說,那刺客是大殿下派來的?”話出口,她又有些後悔,刺客的事旁人并不知情,她這樣明顯地懷疑元玉琅,不是給自己招災嗎?
果然,元玉琅咬牙,原本目露兇光,卻又忽地哈哈大笑,“木紫槿,你真會開玩笑!本宮聽不懂你在說什麽,刺客?哪裏有刺客?這刺客還真是大膽啊,居然敢行刺未來四皇嬸,這是不把四皇叔看在眼裏嗎?”
木紫槿淡然道,“或許吧,大殿下恕罪,民女先行告退。”
元玉琅橫過一步,将她攔下,低聲道,“木紫槿,你不是恨本王要死嗎,何必擺出一副什麽都不記得的樣子?怎麽着,你難道不想殺了我,替你的心上人報仇嗎?”
木紫槿掐緊了掌心,身體卻還是微微有些抖,“大殿下誤會,他并不是民女的心上人,民女跟他隻是表兄妹而已。”
就算恨,就算要殺了他替沈睿淵報仇,也不是現在,而是需要等待一個合适的時機……
“是嗎?”元玉琅冷笑,故意道,“可本宮看着,卻不是這麽回事哦?不妨告訴你,本宮事後又去那處看過,想着尋回沈睿淵的屍體放到你面前,看你還有何念想。”
木紫槿冷冷看着他,不爲所動。
“你想知道他是不是還活着,對嗎?”元玉琅嘴角笑的更殘忍,“你猜本宮看到了什麽?哎呀呀,斜坡下一堆白骨和幾截斷肢,估計是被什麽野獸給吃了吧,你覺得呢?”
吃你妹。木紫槿冷笑,如果淮王沒有替她探尋過沈睿淵的蹤迹,或許她會相信,不過現在麽,她就隻當是在看跳梁小醜好子。
“怎麽,你不相信?”元玉琅大爲詫異,她的反應未免太平靜了點,“當然本宮也不知道那是不是你的心上人,就隻瞧見一半隻胳膊上的手腕處戴了個湖綠手镯,右手小指甲還少了半邊,是不是他?”
木紫槿低下頭,似乎傷心到說不出話來。
元玉琅大爲得意,笑吟吟等着她發作,說不定還會因爲恨極了他而對他動手,那她“刺客……”的罪名坐實,直接将她斬殺當場,就算四皇叔也說不出個不是來。
他當然不可能再去看沈睿淵死沒沒,就是故意這麽說而已,至于沈睿淵身上的特征,也不過是那天匆匆一瞥間所看到,此時記起來罷了。
“大殿下,”木紫槿忽然擡起頭,冷冷道,“你真惡心。”
元玉琅呆了呆,頓時大怒,“你好大的膽子!”說罷猛地揚高了手,狠狠落下。
“你敢。”淡如春風的聲音,其間蘊含的殺機卻沁人心脾,冷如骨髓。
四皇叔!元玉琅狠狠咬牙,唯有收手。
木紫槿忽然手捂胸口,身體晃了晃,頹然倒下。
人影一閃,元蒼擎把人接住,冷目如電,“你傷了她?”
“不是我!”元玉琅大驚,後退兩步以示清白,“四皇叔,你也看到了,我并沒有打到她!”對這個皇叔,他還是相當忌憚的,至少現在不是與之鬧翻的時候。
元蒼擎抱起木紫槿,森在道,“她若有事,本王絕不饒你!”說罷飛身而去,木紫槿氣息不對,怕是有生命危險!
回到淮王府,他直接把人帶進房間,放到床上,才發現她黑色蒙面巾已經被血染透,氣息也很微弱,脈相更是極其微弱,竟似命不久矣!
“王爺,王妃怎麽了?”安玮倏然進來,見狀大爲吃驚。
“不大好。”元蒼擎臉色鐵青,“拿藥箱來,快。”
“是,王爺!”安玮的心直沉下去,王爺都說“不大好……”,看來情形非常兇險,怎麽會這樣?
拿來藥箱,元蒼擎即刻替木紫槿施針,半個時辰後,她又吐出好幾口暗色的血,緊皺的眉倒是舒展開了,氣息卻更見微弱,仿佛随時都會斷了這口氣。
“王爺,這是怎麽回事?王妃又受了傷嗎?”安玮雖不懂醫,也看得出來,王妃的命隻剩一口氣吊着了。
元蒼擎臉色鐵青,搖了搖頭,“是舊傷。”
安玮不解,王妃的舊傷不是都醫治過了嗎,就算她的傷情有反複,依王爺的醫術,她也斷不敢嚴重到如此地步吧?
“照顧她。”元蒼擎起身出去,普通的傷藥對木紫槿已經無用,得另外想法子。
“是,王爺。”
元蒼擎這一離開,大半天沒有回來,木紫槿開始高燒不退,不勝其寒般瑟瑟發抖,偶爾睜開一下眼睛,眼神也是茫然而空洞,接着就又陷入昏迷,這次身心俱遭重創,幾乎有度不過此劫之勢。
“這可怎麽辦?”安玮拿冷手巾替木紫槿敷額,摸着她火燙一樣的身體,又急又無法。
如果連王爺都救不了王妃,宮裏的禦醫就更不用想,難道要眼看着王妃死嗎?
好在剛過晌午時分,元蒼擎終于出現,将一碗黑乎乎,散發着難聞藥味兒的藥汁端進來,遞給安玮,“喂她喝下去。”
“是,王爺。”安玮接過來,一手攬着木紫槿,另一隻手舀起一小勺藥汁,送到她嘴邊。
可她卻因爲痛苦而緊咬着牙關,藥汁順着她嘴角流下,灑的到處都是。
安玮皺眉,捏她下巴,可她的牙關咬的太緊,就不得不加大力道。
“放手,這樣會傷了她,”元蒼擎皺眉,坐了下去,将自己一根手指塞進木紫槿牙齒間,“喂。”
大概察覺到異物的侵入,木紫槿不滿地皺眉,狠狠用力咬牙,元蒼擎手指上即有血慢慢滲出來。
安玮心中不忍,“王爺——”
“快點!”元蒼擎眼神一厲。
“是!”安玮不敢怠慢,趕緊喂給木紫槿一勺藥。
藥汁入口,木紫槿不得不喉嚨一動,咽了下去,嗆的咳嗽起來。
元蒼擎輕拍着她的背,幫她順氣,見她不咳了,就要安玮再喂。
如此反複折騰了近半個時辰,總算喂木紫槿喝下大半碗藥去,安玮替她擦幹淨嘴巴和脖子上的藥汁,輕聲道,“王爺,這藥能救王妃嗎?”
“不知道。”元蒼擎面無表情地包紮着手指上被咬到血肉模糊的地方,冷冷回一句。
“……”那就是聽天由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