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你希望看到我半死不活?”木紫槿睜開眼睛坐起身,闆着臉道,“還說是好姐妹,就盼着我死是吧,那你别來看我啊。”
安玮抿了抿唇,心中頗爲不安,她隐瞞了自己真實身份,若有朝一日,木紫槿知道被接近的真相,還不定有多恨她呢。
自小在暗殿接受各種訓練,出身暗衛的她按理說應該抛卻一切私情,忠心爲王爺才對,可不知道爲何,在木紫槿身邊時間雖然不長,卻讓她的心腸越來越軟,這樣下去,是很危險的。
見她低了頭不做聲,木紫槿隻當她爲自己剛才的話而生氣,便不高興地道,“開個玩笑而已,你那般認真做什麽!平常也不見你這般小心眼兒,一來就給我臉色看,到底是來看我的,還是來給我心裏添堵的?”
“得啦,”安玮收起心緒,大大咧咧一笑,“我才沒功夫跟你計較,我剛才是在想,你這次鬧的這麽大,皇上卻爲你賜婚,你打算怎麽面對淮王。”
木紫槿斜着眼看她,“還能怎麽面對?聖旨已下,王爺都不敢抗旨,我能怎麽樣?要不你幫我想個辦法?”
“恕我沒這本事,”安玮挑眉,“我是覺得你這次聰明反被聰明誤,指不定有多失落呢。”
木紫槿“嘁……”了一聲,“有失意才有得意,你放心,日後我若得意了,一定拉着你。”
安玮誇張地揚眉,“那你可早點得意,我怕我沒那麽長的命,等不來。”
“胡說八道!”木紫槿在她胳膊上捏捏,“就你這身子骨,活個七、八十年沒有問題,安玮,你的意思該不會是說,我這輩子都不會得意吧?”
“那誰知道!”安玮一臉無所謂,“等你得意了再說。”
木紫槿笑笑,清冷的眸子忽然看定了她。
“怎麽了?”安玮心一跳,“這麽看着我做什麽,不認識我了?”
“這話說的對,”木紫槿眼神銳利而睿智,“安玮,我可不是你想象得那般笨,我看得出來,你光華内斂,深藏不露,卻甘願做個待選秀女,留在訓秀宮,是爲了什麽?”
安玮神情一震,萬未料到木紫槿原來早發現她身份不同尋常,卻隐忍到這般時候才說,好深沉的心機,一念及此,她臉容一冷,目中竟泛起殺機。
陡然感覺周遭的空氣似乎凝窒,木紫槿卻是不動聲色,淡然一笑,“想殺我?這麽說,你的确是——”
誰料她話未說完,方才還靜靜站着的安玮突地就動了,速度快到木紫槿隻覺眼前一花,根本看不清她的出手。
這一瞬間,木紫槿突地想起一句話來:靜如處子,動若脫兔,這個安玮,絕對是高手。
安玮眨眼之間已逼至近前,手中更是寒光一閃,“叮……”一聲響,是兵刃交擊的聲音。
速度雖快,但木紫槿畢竟也算得上是安玮的同道中人,已清楚地看到,安玮手中反握着一尺餘長的短劍,方才被她一劍隔開的暗器就釘在對面大樹上,陽光映照下,泛着烏青的光,顯然是有毒的。
安玮面容冷利肅殺,沉聲道,“出來!”
木紫槿撐着就要起來,“是誰?”
“你别動,”安玮頭也不回地一擺手,阻止她的動作,“我自己可以。”
沒有人應聲,隻聽“哧哧……”破空之聲不斷響起,又有十幾枚暗器激射而來,都被安玮一一化解。
木紫槿一指某個方向,“在那兒!”
安玮已經确定來人的位置,飛身而上,晃動的樹葉間隐約可見兩道人影,之後是“碰……”一聲悶響,一個黑衣蒙面人已摔在當地,握劍的手抖個不停,顯然方才與安玮交手一招,他吃了虧。
“我若問你是誰,又是受何人指使,你一定不會說,是嗎?”安玮飛身落下,冷冷發問。
蒙面人果然不答,一個騰躍而起,手中劍一揚,出手招招狠辣,不留餘地。
安玮清叱一聲,“找死!”她的動作更快、更狠、更利,衣襟飄飛,獵獵做響,蠻有氣勢的。
蒙面人顯然知道自己絕不是安玮的對手,且戰且退,甩手又是一把暗器飛出,将安玮逼退一步,飛身逃去。
安玮護住木紫槿,打落全部暗器,也不追去,劍交左手,右手一揚,一點寒光流星般飛去,蒙面人身在空中,躲避不及,寒光直入他體内,他身體晃了一晃,随即消失在院牆外。
“你就跑好了,”安玮氣定神閑地收手,“跑得越快,毒性發作也越快,神仙難救。”
木紫槿靜靜看着她,神色如常,仿佛方才又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的人,不是她一般。
安玮回頭,想了想,随即坦然了起來,“我知道你會氣我瞞你,我不會解釋。暗衛的職責是忠心護主——”
原來是暗衛,怪不得身手驚人。“你聽命于淮王,是嗎?你到底是什麽人?”木紫槿笑笑,居然一點都不生氣。
“我沒有名字,師從衛統領,暗衛編号衛十一……”
暗衛皆爲武功高強之輩,由專人負責訓練,入選暗衛者皆直屬三大統領:荊、龍、衛管轄,不論年齡大小,都隻按序号排列,師從哪一位統領,便随誰姓,這是規矩。
木紫槿盯着她看一會,點頭,“衛十一,你瞞得我好!”
雖然早就發覺安玮此人不簡單,卻從沒想到她居然是此等身份!
要知道暗衛向來都是不出世的高手,往往被用在最緊要處,如同刀刃上的鋼一樣。他們一般都武功超絕,擅長各種暗殺技巧,對敵從不講什麽道義,一切以完成任務爲根本。
說白了,暗衛們都不是尋常人,而是主子們用來達到目的的利劍而已。
安玮頗有幾分無奈,就知道她一旦知道真相,就會怪她,“我是奉王爺之命行事,抱歉。”
木紫槿瞥她一眼,“王爺讓你留在訓秀苑,監視我?”
既然被猜到,安玮也不再刻意隐瞞,“确切地說,是看顧于你,畢竟你隻是一介弱女子,也不會翻起什麽風浪,用不着監視那麽緊要。”接着又搖頭道,“隻不過我跟王爺一開始都看走了眼,原來你并不是個軟柿子。”
木紫槿詭異一笑,“那當然,我的本事有多大,沒人知道。”
“紫槿,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别裝着沒心沒肺,”安玮頗有幾分無奈,“想活命,就機靈點兒。”
“有你在,我怕什麽,”木紫槿還是一副滿不在乎樣,也不知是真不氣安玮對她的隐瞞,還是覺得自己事無不可對人言,“你不是來保護我的嗎?”
安玮一愕,随即無奈地歎口氣,“我該說你少根筋,還是大智若愚?”這樣下去可不妙,她一定會被木紫槿帶進溝裏,把自暗殿訓練出來的冷靜、冷酷、出手無情全都消磨了去不可。
“随你,”木紫槿大度地擺擺手,大有“此事好商量……”的意思,“不過今兒這事倒是提醒了我,看來我真的礙了很多人的眼,不定什麽時候,就會‘喀’,讓人削了腦袋。”
所以,她不能這樣坐以待斃,既然指望不上别人,那就隻能靠自己,這是非她不想惹也惹了,再想要抽身,已是不可能。既然不願被人踩在腳下,那就做人上人,把别人踩在腳下。
還有最重要的,是要找元玉琅報仇,把他欠她的一切,全都讨回來,必須的!
“總之你萬事小心,今天這刺客還不知道是誰派來的,沒能得手,怕是不會罷休。”安玮忽地轉個話題,“你什麽時候懷疑我的?”能看出她會武功,這是遇見行家了,可木紫槿爲何一開口就說是淮王的人,她自問從來沒有露出個絲毫破綻。
木紫槿聳聳肩膀,“是你百密一疏,那日淮王救我回府,你曾在他面前自稱‘屬下’。”
安玮一巴掌打在自己嘴上,該死。
從木府出來,安玮的神情即變的冷酷銳利,卻絲毫不見猶豫,順着某個方向飛奔而去,仿佛有什麽指引着她一般。
直到來到一處牆根下,她放慢了腳步,右掌橫于心口,微側着身子,一步一步靠近,攻守合一的姿勢,無懈可擊。
她這一下靠近,蜷縮在牆角的一團黑影蓦地動了動,發出痛苦的呻吟聲,許是想要起來,或者進攻,但隻動了一下,便又摔了回去,肩背起伏由快到慢,顯然支撐不了多久了。
安玮停下腳步,冷聲道,“你倒是好本事,能撐到這時候。說出受誰指使,我便救你,否則——”暗器上所塗毒藥是她自己配制,至少目前爲止,除了她無人可解,難爲此人中毒如此之深,還能跑出這麽遠,算得上高手。
刺客似乎冷笑了一聲,然後身子僵了僵,沒了聲息。
安玮毫不意外這樣的結果,上前探了探他脖頸,确定他已死,站起身來,“你以爲你不說,我便不知道是大殿下派你來的嗎?”隻可惜,人已死,就是死無對證,再說,就算把此人帶到元玉琅面前,他也斷斷不會認的。
“你死得冤,記得到時候回來找大殿下報仇,别找我。”話落她一揚手,一點亮光打在刺客身上,“哧……”地一下過後,那屍體便慢慢融化,最終一點痕迹都沒有留下。她凝神看顧一下左右,不曾被人察覺,這才展開身形,很快消失。
木紫槿婚配淮王之事,以更快的速度傳遍京城大街小巷,無人不知,再次把她推上了風口浪尖,百姓們茶餘飯後再不談論其他,都在說着這近乎傳說一般的詭異之事,更是無比期待,淮王到底會不會娶她進門——确切地說,是把恥辱給娶進門。
然不管外面議論有多熱火朝天,淮王府卻仍舊平靜如初,百姓們越發好奇的抓心撓肝:王爺這是打算奉旨成婚啊,還是正在醞釀着起而反之啊?
結果好難預料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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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之中一片凝重肅殺之氣,直叫人喘不過氣來,皆隻因襄王之事剛過不久,宮中人仍心存餘悸,就連說話的時候也刻意壓低了聲音,唯恐一個不慎招來禍事,豈非冤枉。
話說回來,就算宣德帝再脾性暴躁,陰晴不定,于國事方面卻絲毫不怠慢,也難怪魏王朝之強大,各朝都不敢小觑,更不敢輕易進犯。
經襄王之事,宣德帝的心情越發難以捉摸,就連伴他十幾年的司徒皇後有時亦難窺一二,加上襄王反叛一事在宗室親王中掀起不大不小的波瀾,他對諸王防範之心漸起,心情又怎可能好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