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恐怕沒這麽簡單,”許氏搖搖頭,面露憂色,“如果她真搭上了淮王和溫公子,他們看到她吃了虧,能善罷甘休?”
木紅竹一驚,“正是,我怎麽忘了這個!那我們該怎麽辦?”
許氏略一沉吟,安撫道,“先别急,事情還沒個定論,咱們先看情況,再做打算。”
木紅竹此時也沒了主張,隻能聽許氏的安排。如果隻是一個木紫槿,她倒沒什麽好怕的,關鍵是淮王和溫公子,不論哪一個都不是她能惹的起的。
不行,看來明天到了訓秀苑,得仔細留意一下他們的反應,萬一有什麽不對,也好提早想想對策。
不多時天就亮了,木紅竹和木青槐顧不上多休息,梳洗打扮一番,誰也不理誰,各自坐了一輛馬車,趕往訓秀苑。
木紫槿臉上成了那樣,梳洗過後戴起了面紗。原本她是想着正好有借口不去訓秀苑,在自己院裏清靜清靜,可心裏忽然有種不好的感覺浮起來,她掐指一算日子,眼神大變,“壞了!”
水茹才端着早飯進來,眼前“嗖……”一下閃過一道人影,等到她看清是自家主子時,早跑沒影了,“小姐,你要去哪裏?”
木紫槿不答,馬車都顧不上坐,從馬棚裏牽了一馬匹馬,翻身騎上,飛速趕往訓秀苑。
但願,還來得及。
——
衆待選秀女此時正在練琴,溫陌玉從旁指導,他表情雖然仍舊溫和,卻微皺着眉,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衆秀女交換個眼色,心中有數:近日有傳言說,皇上就要爲溫公子跟和萱公主賜婚,所以他這兩天一直這樣,其實也難怪,無論誰娶到那麽刁蠻任性,又醋勁兒十足的公主,都不可能高興的起來。
安玮一副不在意的樣子,手指挑撥着琴弦,一看就是不上心。身爲暗衛,她從小接受的是各種武功的訓導,這些琴棋書畫的玩意兒,還是在她父母尚在時,教過她一些,現在也忘的差不多了。
當然也正是因爲她有這方面的底子,所以王爺才派她扮成秀女,在木紫槿身邊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免得一點都不會的,很容易露出破綻。
看看時辰差不多,溫陌玉讓衆秀女休息半個時辰後再繼續,他邁着沉重的步子進了屋。
衆秀女簡單收拾了一下,即三三兩兩一起,各自遊玩休息。
甯馨兒到安玮跟前,左右看了看,道,“安姑娘,紫槿今日怎的沒有來,是出什麽事了嗎?”
安玮心道木府昨晚鬧成那樣,她容貌都毀了,來做什麽。“這個我也不清楚,我也正等她呢。”
“哦,她不曾對你說過嗎,會不會是她身體不舒服?”甯馨兒也是知道平日裏就安玮跟木紫槿走的最近,所以過來問問。
“或許吧,待今日教導結束,我去木府看看。”
“我也這麽想,到時候一起去吧。”甯馨兒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本來是要去的,又覺得自己一個人去太過突兀,有個伴兒一起,總是好的。
安玮點頭,“好。”依紫槿的性子,能有個真心關心她的朋友,也算相當難得了。
安玮跟其他人也說不上話,就一個人在樹蔭下閑坐。
甯馨兒跟蘇靈璧等幾人一起往荷花池邊走,邊說着話,臉上笑意淡然,氣質沉靜的她一向很容易跟人說上話,還從來沒人見她發過脾氣呢。
結果她們還沒到池邊,一道人影“嗖……”一下蹿過來,一把拽住甯馨兒,“馨兒,你沒事嗎?”
“啊!”猝不及防之下,甯馨兒結結實實吓了一跳,乍見來人這樣子,更是吃驚不小,一把将人推開,“你、你是誰?”
“你連我都認不出了!”木紫槿好氣又好笑,隻顧着急,忘了自己現在什麽樣了。
她就是今兒突然想起來,上一世的今天,元玉琅忽然出現在訓秀苑,之後甯馨兒就溺水身亡,當時所有在場的人皆證明,是她自己失足落水,與任何人無關,但木紫槿還是在後來得知,根本就是元玉琅故意害死她,免得她将來進宮受封,将軍府勢力漸大,與司徒皇後一夥抗衡,其陰險兇狠程度,令人發指。
甯馨兒呆了呆,“你、你是紫槿?你怎麽還戴起面紗來了,怎麽了?”又不是不知道彼此長什麽樣,戴面紗就戴面紗吧,還遮那麽嚴實,隻露出兩隻眼睛,看着怪碜人的。
木紫槿摸一把臉,對了,忘了這個了,難怪把人吓了一跳。“我嗎,沒什麽,就随便戴戴。馨兒,你沒出什麽事吧?”她不着痕迹地打量一下四周,元玉琅應該并沒有來,怎麽回事?是她記憶有誤,還是上一世并不完全重複上一世的一切,所以她也算計不到?
話說回來,她也确實看出來,甯馨兒近兩日會有血光之災,這應該不是巧合,或許不一定是在今天。
“我沒事,紫槿,你不用擔心,倒是你到底怎麽回事啊,你的手……”甯馨兒當然還記得她說過的話,所以這兩天進出都很小心,有人陪同着。不過紫槿看起來很不對勁,戴面紗就算了,天也不冷,還戴起了手套,似乎很嚴重的樣子?
“我……”
“喲,這不是三妹嗎,臉都毀了,還不在府上好好休息,出來丢人現眼嗎?”木青槐和木紅竹一塊過來,雖然木紫槿打扮成這樣,她們還是一眼就認出她,故意大聲說話。
安玮自然知道内情,所以并不意外,甯馨兒卻大吃一驚,“毀容?紫槿,怎麽回事?”
木紫槿冷冷道,“大姐二姐,你們這是在提醒我,把你們昨晚的惡行全都說出來嗎?”
“你不用威脅我們,根本不關我們的事,是你自己吃了髒東西而已,怨得了誰。”木青槐笃定外人不明内情,來個矢口否認,就讓三妹一個人出醜。
木紫槿不屑地冷笑,“是嗎?那昨晚又是誰跟誰狗咬狗,把臉都抓破了?”
木紅竹頓時漲紅了臉,“木紫槿,你罵誰?”
昨晚,确切地說是今兒淩晨,她跟二妹一翻撕扯,确實互相抓破了臉,小心地用胭脂水粉遮蓋了,如果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可三妹卻哪壺不開提哪壺,存心不讓她們好過。
辛映藍哈哈大笑,“你們姐妹三個要打回去打,到訓秀苑來吵,不嫌丢人現眼嗎?唉,我真替木家主臉上無光啊,家門不幸啊!”
蘇靈璧眼裏閃過不易察覺的銳色,面上卻是一副關切的樣子,“紫槿姑娘,你沒事嗎?你的臉真的……”
“不要問了!”木紫槿眼裏忽然露出痛苦、絕望的表情來,聲音也誇張地泛起波浪線,仿佛随時就要嚎啕大哭,“我的臉不會有事,一定會好起來的,不要再問了!”
辛映藍等人暗暗高興,這麽看起來,木紫槿确實毀容了,太好了!
甯馨兒卻是當了真,焦急莫名,“紫槿,你别這樣!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跟我說,我父親也認識一些醫術好的大夫,我會幫你的!”
木紫槿心裏感歎一聲,一個結交才幾天的朋友,隻是因爲自己好心提醒她一句,她就如此真心實意關心自己,可跟她有着一半相同血緣的姐姐卻恨不得她死無葬身之地,還能再狗血一點兒嗎?
“馨兒,你别問了,我、我的臉……”
她這一退,仿佛不經意間退到了木青槐身邊,接着臉上一涼,面紗已經被人拽走。
不意外的,各種尖叫聲此起伏,衆秀女做鳥獸狀四散奔逃,更有甚者,連隔夜飯都吐出來了!
我的天哪,木紫槿的臉怎麽會變成那樣子!一點都看不出來原來的肌膚,血淋淋的,好像被生生在臉上劃了幾百刀一樣,簡直……夜裏一定會做惡夢!
木青槐嫌惡地把蒙面巾扔到一邊,幸災樂禍地道,“瞧瞧,都成這模樣了,居然還來訓秀苑,是想把大家都給害了是不是?”
“你——”木紫槿對她怒目相像,心裏卻是暗暗冷笑,二姐這是要她不容于此啊!不過這也正中她下懷,相信用不了多久,她遭毀容的事就會傳遍京城,傳進皇宮也不是什麽難事吧。
甯馨兒見狀也是大吃一驚,心痛莫名,“紫槿,你、你怎麽成了這樣子?不過别擔心,我一定會找我父親幫忙,替你請大夫的!”
蘇靈璧忍着惡心,也是一副悲天憫人樣,“紫槿,你别太難過,我回去問問父親,看能否請到宮裏的禦醫,總能治好你的臉,你放心吧。”
木紫槿看着她沒言語,上一世的蘇靈璧一進宮就受封爲貴人,之後沒多久就成了貴妃,爲四妃之道,慣會做表面功夫,笑裏藏刀,殺人于無形,如今她表現出來的這一切,都是在演戲吧?
不過不得不承認,她演的确實很好,至少到目前爲止,她給人的印象就是溫婉賢淑,與世無争,跟誰都沒短了禮,還真有容人之量。
“多謝。”
木紅竹姐妹則恨的直咬牙,小賤人運氣還真不是一般的好,有溫公子跟淮王相護就罷了,如今竟然連将軍府和丞相府的女兒都幫着她,她到底是燒了什麽高香?
正說話間,聽到動靜不對的溫陌玉走了出來,“怎麽回事——紫槿姑娘?”這——
木紫槿趕緊把蒙面巾撿回來,重新把臉蒙上,一副羞愧的樣子,“溫公子,抱歉,我……”
溫陌玉臉色煞白,“怎麽會這樣的?”一天不見而已,他雖然不懂醫術,卻也看得出來,木紫槿是中了什麽毒,否則不會成這樣。
木紫槿冷目一掃兩個姐姐,“中了别人算計而已。”
溫陌玉心中約略有數,“進來吧,你這樣最忌受風。”
木紫槿才要拒絕,瞥見衆秀女惡心不甘的眼神,故意道,“是,多謝溫公子。”說罷跟了進去,外面衆人自然又是一番議論,她隻當沒聽見。
溫陌玉眼神幽冷,“昨晚木府發生了什麽事嗎?”
木紫槿挑挑眉,當然她的臉蒙的結實,旁人也看不出她有什麽表情,“如你所見,我兩個姐姐給我下毒,毀我容,結果就是你看到的樣子。”
“她們不肯承認?”溫陌玉從來不覺得木紅竹姐妹是良善之人,但也沒想到,她們對自己的親妹妹也能如此殘忍。
木紫槿冷笑,“承認又怎樣,我的臉已經毀了,父親還指着她們兩個進宮爲妃,光宗耀祖呢。”她倒不避諱将這些說給溫陌玉聽,或許因爲上一世的記憶,她很自然地将他當成了可信信任的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