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
“那不是大材小用?”用膝蓋想也知道,肯定是宣德帝妒賢嫉能,容不下淮王,所以把他派到這裏來,以示警告和嘲諷吧?
“未必。”元蒼擎不以爲然,至少現在知道木紫槿肯定别有所圖,最近他在訓秀苑不會無事可幹。
木紫槿大爲意外,“王爺不生氣?”記憶當中淮王深謀遠慮、手握重兵,宣德帝對他無比忌憚,怎麽現在看來,他這麽聽話,叫他上哪他就上哪兒,一點銳氣都沒有?
“你不是會看嗎,那就看看本王在想什麽。”元蒼擎一雙眸子如夜空中星辰般璀璨,帶着種奇異的魔力,仿佛能把人的靈魂給吸走。
木紫槿隻看了一眼,就頭腦一陣發脹,趕緊移開視線,“王你說笑了,我就随便說說,王爺不信就算了,何必取笑。”
又是一陣沉默。
木紫槿抓狂:既然沒話說,那就讓她走啊,受這罪做什麽。
“你對溫陌玉有意?”
“沒有!”木紫槿大搖其頭,“王爺誤會了,和萱公主根本不問青紅皂白就找我麻煩,其實不過是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又不是嫁不出去,何至于跟和萱公主搶男人。”
姜霆不屑地哼了一聲,這還是個女人嗎,說話如此粗俗,不知羞恥。
元蒼擎居然點了點頭,“有道理。”
哈?木紫槿嘴張大到能吞下一個雞蛋,“王、王爺也這麽認爲?”王爺怎麽不嘲笑她呢?她做這一切,就是爲了讓所有人都讨厭她,尤其是和萱公主,到宣德帝面前狠告她一狀,那她入宮的事兒就黃了呀。
可現在半路殺出個淮王掌管訓秀苑的事,偏偏他還贊同她的話,這就是說,她之前所做的努力,怕是要白費了?
“當本王是白癡?”元蒼擎先眼神淩厲,“你故意與溫陌玉糾纏不清,爲的就是激怒和萱,就可以堂而皇之不必入宮,不是?”明知道和萱的脾性,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硬要跟溫陌玉那麽親近,然後借她的嘴向皇兄告狀,這算盤打得真是響。
木紫槿暗驚,面上卻不動聲色,“王爺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可沒想那麽多。”
“是與不是,你心中有數。”元蒼擎不再多說,“去吧。”
“是。”木紫槿趕緊退出來,已出了一身冷汗,淮王果然不是好相與的,以後得離他遠點才行。
話說回來,他居然看透她心中所想,那會不會破壞她的計劃,非要她進宮不可?
看來,得用狠招了。
“三妹,淮王叫你進去做什麽?”木青槐早就等着似的,一見她出來,趕緊過來問。
木紅竹也道,“你跟淮王什麽時候認識的?怎麽看起來很熟的樣子?是不是誰要進宮,淮王說了才算,那溫公子說了還算不算?”
“你們問我,我問誰?”木紫槿白她們一眼,走人。
“你——”木紅竹氣的要追過去,卻被木青槐給拉住,“可惡的三妹,原來這麽多門路,卻不肯讓我們得些好處,就知道吃獨食!”
“我看事情不太對勁,”木青槐眼裏閃着算計的光,“咱們還是把這事兒告訴父親,由他定奪。”溫公子再得皇上待見,畢竟不如淮王在皇上面前有份量,看來隻請到溫公子并不能起決定性作用,拉攏住淮王,才是關鍵。
“木姑娘,沒事嗎?”蘇靈璧和甯馨兒一同過來相詢,“王爺有未爲難你?”
木紫槿搖頭,眼角吊得老高,“我能有什麽事?馨兒,你不用擔心,光憑我這惡名,王爺也不會将我怎樣。”
蘇靈璧微一笑,“木姑娘還是要稍稍收斂些好。”
木紫槿暗道你也是個慣會做戲的,卻看不出我這一局,前世的木紫槿也着實沒心沒肺了些。
不多時,姜霆便要秋菱傳話,說是淮王要看一看待選秀女們的技藝練得如何了,好向皇上禀報。
秋菱自是不敢怠慢,立刻傳下話去,因溫陌玉外出未歸,故而隻有歌師賀蘭雪,及舞師哥舒揚将衆待選秀女召集起來,帶到淮王面前。
衆女無不驚喜莫名,這正是一展所長、将來飛上枝頭的好機會,因而個個争相裝扮,躍躍浴試,唯木紫槿和安玮處之泰然,仿佛事不關己一般。
歌師賀蘭雪木紫槿早已見過,因她還不曾去練過舞,所以也是第一次見舞師哥舒揚,十八、九歲的年紀,身材不是很高,纖細勻稱,面容白淨清秀,乍看如女子一般娴靜,舉手投足間腰身柔軟,眉梢眼角帶着幾許風情,是個雖有幾分女氣,但絕不會讓人感到厭煩的男子。
木紫槿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在他行将察覺時無聲一笑,收回目光,卻正迎上元蒼擎的視線,她趕緊斂去笑容,低垂了眼睑。
秋菱見大家準備得差不多,便上前一步開口,“王爺看是否可以開始?”見元蒼擎微一颔首,她回過身,脆生生地道,“可以開始了。”按慣例,先是舞,再是歌,最後是琴,至于其他,則在其次。
幾名自認爲舞跳的極好的秀女趕緊上前,在樂曲伴奏之下,翩翩起舞,但見場中舞步飛旋、緞帶飛揚,初時看着還不錯,可她們争着到淮王面前來露臉,舞步就有點亂,甚至互相撞到一起,頗爲滑稽。
木紫槿哈哈大笑,渾然不管旁人異樣的目光,先看熱鬧再說。
元蒼擎冷冷看她一眼,她才憋住笑,肩膀直聳。
哥舒揚大概覺得丢臉,半轉過身去,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這些秀女也真是,隻要在王爺面前好好表現,将來入了宮再取悅皇上不遲,急什麽。
這些人當中,唯甯馨兒是端莊跳舞,姿态優雅娴靜,在一幫獻媚的秀女當中,就顯得猶爲突出,元蒼擎的目光明顯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會,但表情沒什麽變化。
接下來是歌技,待選秀女們使盡渾身解數,歌聲各異,元蒼擎仍舊面無表情,也不知道是不是滿意。
至于蘇靈璧,卻始終淡笑着站在一邊,沒有要露一手的打算。
木紫槿忍不住要感歎,無論古今中外,有個有權勢的老爹是多麽的重要!蘇靈璧這種那就是官二代,根本一世不愁,她完全沒必要到訓秀苑來受什麽教導,直接進宮當後妃算了。
最後是琴藝,才有秀女要上前,元蒼擎卻忽地點名,“木紫槿,你去。”
木紫槿一呆,“去什麽?”瞧她這茫然與無辜的樣子,根本就沒将眼前的挑選當作一回事,别個待選秀女恨不得生了兩雙手、兩雙腳,她卻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兒,還真是與衆不同呢。
“去彈奏一曲,給本王聽聽。”元蒼擎眼神高深莫測。
木紫槿暗暗叫苦,他果然是來破壞她計劃的,這下慘了!“王爺恕罪,民女琴藝粗陋,不敢在王爺面前獻醜。”
“這不像你,”元蒼擎挑眉,“你的嚣張跋扈到哪去了?”
木紫槿默默流下一滴汗:難道他看出來,她是一直在裝了?“民女不敢!王爺威嚴,民女不敢造次。”
衆人皆忿忿不平,王爺幹嘛對個惡女如此期待,還讓不讓她們痛快了?
“那就照本王的話做。”元蒼擎面色一沉,已有警告之意。
秋菱小聲道,“木紫槿,快去。”要再惹惱了淮王,木紫槿隻怕小命不保。
木紫槿無奈,“是,王爺,那民女就獻醜了。”說罷走到琴桌旁,一撩衣襟坐了下去。
說起來這些人還真就沒見她認真彈過琴,隻是聽說她雖然性子讨厭,不過才藝過人,也就越發目中無人,這要真讓彈奏出仙音來,淮王在皇上面前一說,她可得了意了。
元蒼擎擡肘支在桌面,兩根手指輕巧托着下巴,凝神靜聽。
他本就生的俊逸不凡,隻不過性子冷酷深沉,故無人敢靠近,不過也有不少秀女不時偷瞧他一眼,禁不住的心神蕩漾。
木紫槿表情淡然,緩緩擡手,置于琴弦上,少頃,彈奏出第一串音符——如果這粗嘎難聽,如同鋸木頭一樣的琴音,也能稱之爲“音符……”的話。
衆待選秀女先是怔了怔,接着都嘲諷地笑出聲來,傳言果然不可信哪,還以爲木紫槿有多麽高的才藝,原來隻是這樣而已,哈哈!
然木紫槿卻似沒有察覺到這些,彈奏得極爲認真,長長的睫毛低垂,兩臂也頗爲有力,一上一下,動作大得有些誇張。後面的琴音多少有點能聽了,不過就算剛剛學琴的人,彈的也比她好,她這個簡直……
辛映藍更是得意,惡女就這點本事嗎,那還橫什麽?接着向自己那幫姐妹使個眼色,意即放心吧,她選不上的。
秋菱都替木紫槿丢臉,好幾次想提醒她不用再彈了,可又怕太駁她面子,再說王爺都沒不耐煩,她亦不好多說。
元蒼擎臉上沒有什麽特别的表情,隻是目光中隐含深意,一直看着木紫槿晶瑩如玉的臉頰,似乎并不覺得她彈奏得有多糟糕。
一曲終了,木紫槿起身,整了整衣袖,“民女琴藝粗陋,讓王爺見笑了。”
木紫槿轉身回去站定,迎上安玮忍俊不禁的樣子,向她吐舌擠眼偷笑,還得意呢。
其他秀女獻藝過後,秋菱不安地上前,“王爺以爲如何?”主子這陰晴不定的表情就很能說明問題,怕是相當不滿意吧?
元蒼擎起身,冷聲道,“繼續教導。”
秋菱稍稍松口氣,“是,恭送王爺。”
衆女起身,正主兒走了,她們膽子也大起來,紛紛議論。
“就這也叫彈琴?我家掃地的丫頭彈的都比她好上百倍!”
“可不是嗎?傳言就是傳言,白癡也能傳成仙女兒似的,真不可信!”
“這也敢拿出來獻醜,其他技藝想必更不怎麽樣了?”
木紅竹姐妹卻很奇怪,以前她們聽過三妹彈琴,明明彈的很好啊,雖說比不上溫公子,但絕對不會是這樣的。難道她割腕一回,很多東西都忘了不成?
訓秀苑門口,溫陌玉匆匆趕回,與元蒼擎碰個正着,随即見禮,“王爺。”
按輩份來說,元蒼擎也是溫陌玉的舅舅,隻不過兩人年紀也就差了一兩歲,所以溫陌玉仍是以“王爺……”相稱。
元蒼擎清冷的眸子看定了他,“你一向心境淡泊,無心功名利祿,原本可置身事外,爲何要走不歸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