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父親又是怎麽跟母親說話的?”木紫槿冷笑,眼神嘲諷,“父親就隻想着讓我請溫公子來,理由找了千千萬,難道就沒想到隻要說出一個理由,女兒就絕對不會拒絕嗎?”
木鲲鵬才要氣她的倔強,聞言忽地一愣,“什麽理由?”
“爲了母親的病,”木紫槿挑高了眉,“父親,你知道嗎,我方才一直在等,隻要父親說一句,請溫公子看顧,直到母親病好爲止,我就絕無二話,但是父親,你太讓我失望了!”這足以證明,父親心裏根本沒有母親的半分地位,即使爲了他自己的利益,竟然也不會往母親身上用一分心思。
“我——”木鲲鵬惱羞成怒,厭惡地看了金氏一眼,根本沒有絲毫悔意,沒準還覺得,就是這個殘廢的正室夫人在,才阻礙了他的飛黃騰達呢。
許氏和段姨娘更是忿忿,又怕木鲲鵬真的重新寵愛金氏,緊張的要命。
金氏向來蕙質蘭心,如何想不到這些,對木鲲鵬也早已死心,“算了,紫槿,人各有命,别再說了。我累了,送我進去歇着。”
“是,母親。”木紫槿恭敬地應一聲,推着輪椅進去。
“紫槿!”木鲲鵬氣道,“溫公子的事……”
“父親自己去請吧,”木紫槿的聲音冷冷傳來,“爲了待選入宮之事,我張不開這個口,也丢不起這個人!”
“你——”木鲲鵬怒不可遏,可此事還得倚仗這不孝女,他也不能做絕,隻能生悶氣。
許氏不屑地撇嘴:小狐狸精還拿起架子來了,她算什麽東西!“老爺,紫槿不答應就算了,也不是非得靠她。”
“那要靠誰,靠你們這兩個蠢貨嗎?”木鲲鵬破口大罵,連連指着她和段姨娘,“如果不是你們把人給得罪了,我至于要看紫槿的臉色嗎?都是你們兩個沒用的蠢貨,白癡!”
許氏登時羞憤莫名,平日裏老爺對她也極爲寵愛,可一旦她壞了老爺的事,老爺罵起她來,也不留情面。“老爺,你怎麽能這麽說我呢?”
“滾,都滾!”木鲲鵬狠狠一甩衣袖,大步離去。還是得想想辦法,好好向溫公子賠個不是,把事情圓回來才行。
木紅竹方才吓的不敢吱聲,這會兒來了勁兒,埋怨道,“父親說話好沒道理,明明是木紫槿不肯答應,他盡是罵娘做什麽?”
“可不是嗎,表姐,我看老爺也是氣糊塗了,罵我們有什麽用。”段姨娘也撇了撇嘴,不過方才老爺發脾氣,真是很吓人,她還以爲自個兒要受家法呢。
都是那小狐狸精的錯!許氏狠狠瞪了房門一眼,“我們走!”
一行人浩浩蕩蕩離開,原本是來捉尖的,沒想到挨了一頓罵不說,還在小狐狸精面前出了這麽大的醜,以後還不得讓她給笑話死?
木紅竹捏了捏袖子裏那包毒藥,暗暗冷笑:早晚找個機會,把木紫槿給……不然她一得意起來,還壓不住她了。
屋裏,金氏目光呆滞地對着不知名的方向,她明明看不到,卻總讓人覺得,她眼神裏有太多讓人心碎的東西,看着就招人疼。
木紫槿半跪下來,擡頭看她,安慰道,“母親,不要想太多了,父親早已如此,你難過也是無用。”
“我明白,”金氏苦笑,摸索着拍了拍女兒的肩膀,“紫槿,你放心吧,我早已對老爺死了心,他怎麽對我,都無所謂了。”
真的無所謂嗎,那你又何必如此黯然神傷。木紫槿皺眉,越發覺得男女之情不可靠,無論怎樣的海誓山盟,都經不起時日的消磨,她甯可不要那樣的虛無。“母親别難過,沒有了父親,你還有我,我不會讓你再受欺負。”
“紫槿,别太逞強,”金氏正色道,“木府是什麽樣的所在,我比你清楚,你一個女兒家,跟他們硬碰硬,總是要吃虧的。”
“那就由得他們霸占了母親的一切,甚至還想霸占母親的正室之位嗎?”木紫槿眼裏閃過狠厲之色,母親原本應該享受最好的,如今卻連個丫環都不如,公理何在?
“算了,錢财身外物,由他們去吧。”金氏雖不甘,可自己失明殘廢,什麽都要不回來,有什麽辦法。
木紫槿無聲冷笑:身外物也是屬于母親的,她不将這一切都讨回來,就枉自重生這一回!
木府外,秦公子忽然道,“她有内傷。”
“木夫人嗎?”溫陌玉皺眉,“方才你爲何不說?”
“不是她,”秦公子瞄他一眼,“是她。”
溫陌玉頗有些無奈,兩人縱然是知交,可秦兄未免太不擅言辭了,有時候說出話來,他都聽不懂。“你是說……紫槿姑娘?”
“對。”
“怎麽回事?嚴不嚴重?”溫陌玉臉色泛白,這才想起來紫槿姑娘卻是面色異樣泛着青色,呼吸也不穩,原來是受了内傷?
“還好。”
溫陌玉停下腳步,“就是很嚴重了?”
秦公子沉默了一會,才慢悠悠道,“應該是幽冥掌。”
“難道她跟淮王有仇怨?”溫陌玉驚白了臉,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誰知道。”
“……秦兄,你先回去。”溫陌玉往回走,秦兄看在他的面子,肯救木夫人已是破例,自不能再要秦兄替紫槿姑娘診治,他亦不會強求。
“你去也不用,幽冥掌力隻有施掌者能解,木紫槿的内傷已被控制。”
溫陌玉猛地刹住腳步,回過身來,“莫非淮王他……”
秦公子眼神突然銳利,“溫陌玉,你的心亂了。”
溫陌玉悚然一驚,張了張口,卻是反駁不得。
——
待選秀女們的教導,正式開始。
訓秀苑細分爲好多個院落,教授不同的技藝,但凡絲竹、棋、書、畫,隻要想學,都有師父教授,除溫陌玉之外,另有數名師父各自負責教授某項器樂或者技藝,而這位無雙公子無論教哪一樣,待選秀女們無論有沒有這等天份,聽他課的人都是最多的。
今日溫陌玉在琴苑教授棋藝,早得到消息的待選秀女都在院中擺下自己的小桌小凳,擺好棋盤,一起與溫陌玉對弈,受其指點。
木紫槿仍舊一派淡然,教授還沒開始,她自顧自在琴苑常玩,此地一如記憶中那樣大而奢華,數不清的亭台樓閣掩映在綠樹紅葉間,琉璃瓦反襯着太陽光線,流光溢彩,真是個好去處。
不大會兒,溫陌玉即出現在場中,所有待選秀女的目光都貪婪地落在他身上,還真不知避諱。
察覺到他的視線落在自己臉上,木紫槿淡笑颔首,算是見禮。
溫陌玉并無過多表示,即開始教授棋藝。
衆待選秀女爲與溫陌玉親近,便故做不解,逮着了他就問來問去,其愛慕之情溢于言表。
木紫槿把玩着手中的白色棋子,對着棋盤許久,竟是一子未下。
安玮偏過臉來看她,“紫槿,怎麽不下子?”
木紫槿微一愕,“你知道我的名字?”那天找個照面,她似乎沒說自己的名字吧?
安玮露齒一笑,“你才來第一天,便對無雙公子無禮,還摟摟抱抱,這事兒無人不知,你的大名更是無人不曉哦。”
想起那绮南的不忿之色,木紫槿暗暗好笑,準是那小丫頭把那天的事說出去的,也難怪今天秀女們看她的眼神很不一樣,原來是給妒忌的。“無趣。你怎麽不跟她們一起說?你不喜歡溫公子?”
安玮一點不害羞,聳了聳肩膀,“我才沒她們那麽不自量力。”
“哈!”木紫槿笑出聲,因場中并沒有人大聲說話,她這一下就顯得頗爲突兀,自然引來衆人憤怒的目光,她也不以爲意。
“溫公子如此用心教授,怎麽還有人在此搗亂?不想學就到别處去,省得礙人眼。”
木紫槿轉頭看去,是個相貌還算秀美的女子,一雙丹鳳眼,一看就不好相與,正是青州刺史之女辛映藍,也是日後的辛婕妤,不過她的下場就……
木紫槿一拍桌子,柳眉倒豎,“我學不學的,與你何幹?我礙誰的你了,憑你也想教訓我?”
不遠處一位相貌平平的待選秀女,名叫辛映藍的,便冷哼一聲。
辛映藍惱羞成怒,“你礙了大家的眼!木紫槿,你别以爲長得美就可以嚣張,一個商戶家的惡女,呸!”她自個兒相貌也就中上,所以必然看不慣比她美的人,尤其是木紫槿那張絕美的臉,越發不得她待見。
“我就是嚣張了,怎樣?”木紫槿說嚣張就嚣張,一隻腳踩到小桌上,“你能把我怎麽樣?”
其餘秀女對木紫槿抱以輕蔑不屑的眼神,就這等心性,就算受上三個月教導,也是個惡女,能得入宮才怪。
“你——”辛映藍氣的說不出話來,有心發狠,又不想跟木紫槿對打,丢人現眼,就此服軟吧,又太掉面子,一時吊在半空,上不得,下不得,好不難堪。
甯馨兒從旁勸說,“木姑娘,辛姑娘,大家都是姐妹,何必鬧到不愉快,各退一步,如何?”
蘇靈璧也微一笑,“是啊,馨兒妹妹說的對,溫公子如此用心教授,我們若不用心學,豈非辜負了他一番辛苦。”
溫陌玉面容冷峻而淡然中,“學棋藝須平心靜氣,若一味好勇鬥狠,難有所成,你們可以有别的選擇。”
辛映藍自是不願失去與溫陌玉親近的機會,聞言忙道,“是,溫公子,我知道了。”言畢狠狠瞪了木紫槿一眼,重新坐了回去。
“你瞪什麽,我是給溫公子和甯姑娘面子,否則定要論個長短!”木紫槿收回腳,不屑地坐了回去。
甯馨兒暗暗好笑,她倒不覺得木紫槿有多嚣張,也是辛映藍一上來就把話說的太難聽了。“木姑娘客氣了。”
木紫槿一抱拳,“好說。”十足江湖範兒。
安玮笑的直不起腰,“辛映藍以爲你是軟柿子,你給她個教訓也就得了,非要不依不饒嗎?”
木紫槿冷哼一聲,“我是煞星,看她以後敢不敢惹我!”
安玮掃視周圍一圈,果然所有秀女對木紫槿投以厭惡不屑的目光,她也不以爲意,安撫幾句,繼續落子。
木紫槿志不在此,出就覺得好生無趣,将幾顆棋子一起放在掌心,扔來扔去,感受着它的冰涼和圓潤,一派不耐煩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