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槿姑娘此言差矣,”溫陌玉正色道,“天下寶物原本就是盡得天地精華而生,可遇不可求,琴之好壞,可令彈奏者心境大不同,此中微妙之處,必得用心體會方可。”
木紫槿暗暗好笑,她就是故意如此說,爲的就是激起溫陌玉對焦尾琴的不平之情,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溫公子是此道高人,自然明白個中精妙,我等俗人怎窺得一二,還請溫公子不吝指教,此琴價值幾何?”
溫陌玉一臉的不能相信,“你……要賣掉此琴?”還真是人各有所求,如果是他,是多少銀兩都不可能賣的,别說賣了,讓旁人碰一碰都不準!
木紫槿眼神黯然,這倒不是裝的,“不瞞溫公子,我……需要銀兩。”
“當真?”溫陌玉目露懷疑之色,木府富可敵國,其嫡出女兒會缺錢花嗎?說出來誰信。
“溫公子一定在想,我出身木府,不可能缺了花銷吧?”木紫槿苦笑,“可我有苦衷的,不知溫公子可願聽嗎?”相信溫陌玉已經動了買她這焦尾琴之念,是不會拒絕的。
果然,溫陌玉手一伸,“請坐,願聞其詳。”既然她有心要賣此琴,那誰買都一樣,她既找上門來,想必是看中他是識寶之人,叙談叙談又何妨。
“多謝溫公子,”木紫槿動作優雅地坐下來,“家母幾年前得一場重病之後,即雙目失明,雙腿失去知覺,此事溫公子想必也知道,是嗎?”
溫陌玉微一點頭,“知曉一二。”他并非愛打聽是非之人,不過木府在京城畢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其家事自然也爲人所津津樂道。
木紫槿互扣着雙手,輕聲道,“原本家母染疾,家父應該爲她尋醫才是,可惜,天下男兒皆薄幸,家母變成現在的模樣之後,家父……便對她不聞不問,我是見不得家母受病痛折磨,所以四處求醫,銀兩花費無數,卻并無效果。不過我自是不會放棄,爲了給家母治病,我才想要賣掉焦尾琴,來找溫公子幫忙,估個價。”
原來如此。溫陌玉既知道金氏之事,對她的說辭也就不懷疑,“紫槿姑娘孝心感天動地,令人敬佩,既然如此,我亦非矯情之人,你這焦尾琴,我要了。”
木紫槿目露感激之意,“我亦知溫公子是愛琴之人,原也是如此想,隻是擔心溫公子以爲我别有所圖,所以……”
“怎麽會!”溫陌玉一挑眉,露出傲色來,“紫槿姑娘是性情中人,對我既無所隐瞞,我又怎會輕看了你對令堂的孝心!你既願意将琴賣與我,就請說價。”依他的财力,隻要木紫槿不是故意爲難,絕對買得起。
“溫公子快人快語,令人敬佩,”木紫槿起身,拜了下去,“此琴價值幾何,溫公子最是有數,不過我所求并非銀兩,而是想要溫公子一個人情。”
“紫槿姑娘請起,”溫陌玉扶起她,雙眉微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不要銀兩要人情?焦尾琴舉世無雙,得是多麽大的人情,才能換來?
木紫槿道,“我方才說過,家母的病症無人能治,不過我聽聞有位名神醫,人稱‘閻王愁’的,沒有什麽疑難病症能難得倒他,可他神龍見首不見尾,唯與溫公子交情深厚,所以我想……”
原來如此。溫陌玉嘴角忽地露出一抹笑意,“紫槿姑娘原來是爲此事,放心,交給我。”
木紫槿大喜,忽地拜倒,“多謝溫公子!”
“快快請起,我擔不得,”溫陌玉扶起她,“我與閻王愁是知交,他不願現身俗世,也是不想惹上麻煩,不過是我開口,他必會出手,紫槿姑娘請放心。”
木紫槿感激莫名,“多謝溫公子。”這次真是押對寶了,如此一來,母親就有救了。
“不過,”溫陌玉話鋒一轉,“閻王愁出手,也隻一次,紫槿姑娘,你可想清楚了,其他大夫可治得了令堂嗎?”
“如果可以,我何必相求溫公子。”木紫槿苦笑,再說她隻母親這一樁心事而已,隻要母親安康,其他的都無所謂。
溫陌玉微一颔首,“我明白,不過紫槿姑娘所求隻是如此嗎?”在他看來,這個要求未免低了些,換不來這把絕世名琴。
木紫槿笑笑,“溫公子肯出手相助家母,這焦尾琴就歸公子了。琴再好,畢竟是死物,我還擔心溫公子覺得不值,不肯伸手呢。”
“紫槿姑娘錯了,”溫陌玉臉色一沉,“但凡寶物,都有靈性,也是會認主的,怎麽能是死物呢?雖說人命無價,可我與這焦尾琴也是有緣,你怎可這般貶低它?”
木紫槿暗道此人果然愛琴成癡,都容不得她說個“死物……”,“溫公子所言甚是,既然你我各有所求,那溫公子何時能請到閻王愁,救治家母?”
“盡快。”溫陌玉一口應允,毫無做作之态。
“多謝溫公子,那我就先告辭了,靜侯溫公子佳音,請。”母親有救了,太好了!
“請。”
兩人行至門口,溫陌玉忽地臉色一正,“紫槿姑娘方才有一句話,言過其實,天下男兒,并非皆是薄幸。”
木紫槿微一怔,想起自己剛才那句話,不禁啞然:這人的思維,果然跟常人不同,現在才想起來反駁……
淮王府。
“溫陌玉?”元蒼擎修長的手指輕敲着桌面,如深潭般的眼睛裏透出幽冷的光。
姜霆頗爲不屑,“木紫槿也看上無雙公子了不成。”
元蒼擎勾唇,“她,是爲了另一個人。”
黃昏時分,溫陌玉與一名二十三、四歲的年輕男子即出現在木府,這人身形瘦削,臉色異樣蒼白,仿佛久未見陽光。
木紫槿早得了溫陌玉提醒,不說破“閻王愁……”的身份,自然不多言,将他二人恭敬地請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