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進來禀報,“王爺,皇上口谕,命王爺即刻入宮觐見。”姜霆神情一凜,“王爺,會不會是皇上……”
元蒼擎一擺手,心中分明。
各王原本在自己封地安然無事,可自從去年襄王反叛不成被殺之後,宣德帝猜忌的性子變本加厲,對宗室親王諸多猜忌,每年都要不定時召各王入京,說是叙情,實則多方試探,看誰敢有異心,以盡早除之。
而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宣德帝對丞相蘇默然的信任,卻與日俱增,此人又是十足小人一個,不時向宣德帝告宗室親王的狀,長此以往,各王性命堪憂。
“王爺,屬下是擔心蘇丞相從中作梗,皇上會爲難王爺。”蘇老頭不就是仗着當年在皇上奪位之戰中,替皇上擋了一劍而一躍成爲人上人嗎,其實胸無點墨,出身也極低,在此之前從不入宗室親王的眼。
後來他位極人臣了,自然要把之前在宗室親王那裏受到的羞辱輕慢全都還回去,會如此做,也就不足爲奇了。
元蒼擎冷冷瞄他一眼,“京城形勢未明,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要本王教你?”
姜霆低頭,冷汗沁出,“是,屬下知錯,不過王爺也不得不防,蘇丞相一慣小人作派。”即使被主子責罰又如何,主子的安危對他來說,才是最重要的。
元蒼擎無聲冷笑,“襄王會反,全因蘇默然從中推波助瀾,他打的什麽心思,本王會不知?”
姜霆更見憂色,“可惜皇上聽不進任何人的勸,簡直是鬼迷心竅——屬下該死!”
元蒼擎臉色鐵青,“既知該死,那就跪在這裏,好好反省!”說罷甩袖出門,這個下屬的确是忠心護主,可惜就是性子太過急躁,口沒遮攔,早晚吃大虧,是得磨磨他的性子。
“是,屬下知錯!”姜霆暗道一聲僥幸,王爺這是要奉诏入宮,否則才不會如此輕易饒了他。
——
魏朝人善蠶桑,盛産蠶絲制品,無誰能出其右,其上等絲制品年年運送入南北各朝,向來供不應求。再加上這裏地處中原與塞外交接的要道,往來貿易最爲繁榮,魏王朝自是國庫充盈,兵強馬壯,不容小觑。
可誰料外患未生,内亂卻起,襄王居然起了改朝換代之心!雖說叛亂很快被鎮壓,宣德帝卻大爲惱火,原本就性情陰晴不定的他更是變得暴躁易怒,誰都不敢近前。
此時宣德帝正于承乾殿上邊批閱奏折,邊等候淮王到來。年屆四十的他因早年征戰所需,練就一身馬上功夫,因而身子骨很是硬朗,五官生的有些陰郁,不過倒也頗有些帝王氣勢,神情冷漠,仿佛不将一切性命看在眼裏。
内侍趙公公小心地服侍在側,越是想看仔細,越是看不透宣德帝的心思,不由他不戰戰兢兢,惟恐出半點差錯。
伴君如伴虎啊,這話一點不錯。
穿過宮門,踏着青石磚路,元蒼擎步履沉穩從容,對身後小心跟随,但明顯有監視之意的内侍如同未見。
“啓禀皇上,淮王求見。”
宣德帝放下筆,闆着臉,“宣。”
“遵旨。”
少頃元蒼擎大步走進,跪倒行禮,“臣弟叩見皇兄,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說話,”宣德帝擺一擺手,陰沉的目光落在他臉上,“四弟,最近可好?”
幾個月不見,四弟的武功似乎又精進了些,氣息越發深沉内斂,讓他捉摸不透了。
“謝皇兄關心,臣弟很好。”元蒼擎低眉垂目,态度很恭敬。
“那就好,朕卻是心緒不甯,難以釋懷呢,”宣德帝有意試探,“四弟,依你之見,襄王殺是不殺?”
元蒼擎不動聲色,“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不過皇室子孫得上天庇佑,何況皇兄宅心仁厚,必不會趕盡殺絕,皇兄無論做何決斷,都是三思而行,臣弟不敢多言。”
“哈哈哈!”宣德帝縱聲狂笑,“四弟,你學的圓滑了,從前的你,是絕對不會說這種話的!你放心,朕斷不會讓那幫居心叵測之輩隧了心願!”
元蒼擎豈會聽不出他話裏的森然恨意,抿唇不言。
“不過,說到宅心仁厚,朕可比不過四弟你,”宣德帝似笑非笑,“宅心仁厚是好事,但若一味濫施好心,當斷不斷,反受其累,四弟,你說是嗎?”
“是,臣弟知錯,”元蒼擎面色不變,“臣弟多謝皇兄教誨。”
“有母後護着你,朕哪敢教誨你,”宣德帝意有所指,“罷了,你既然回了京,那就多留些日子,母後念叨你緊,你且去向母後請安吧。”
“臣弟告退。”
元蒼擎轉身出殿,神情冷然。皇兄這是在拿母後的名義把他強留在京城,這是要拿他震懾各王嗎?
也罷,既然如此,就留在京中,看一看形勢,再做打算。
漪瀾院裏,木紫槿吩咐,“把那琴包起來,帶着跟我走。”
水茹知道主子隐晦之語,指的是那焦尾琴,趕緊拿了塊暗沉沉的布,仔細地包好了,小心地拿起,跟了上去。
木紫槿邊走邊囑咐,“若有人問起,就說我拿琴去找樂師調音。”
那看來就不是了?小姐這是要去哪裏?水茹心中疑惑,但在如今的主子面前,卻是不敢多問,隻管應道,“是,三小姐。”
主仆二人大大方方出了門,路上也有仆人婢女投過來好奇的目光,但他們都知道三小姐脾氣有多暴躁,除了主子們,誰敢多問。
順着京城繁華的街道,木紫槿一路也不停留,徑直到了東城臨街一座大氣奢華的樓閣之前,這才停步,微擡頭向上看去,門前高挂的匾額上書“摘星樓……”三個行書大字,閃耀着金色光芒,刺目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