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襲來,龍珧臉色慘白地倒退了幾步,手中染血的長劍也掉在了地上。他捂緊了胸口,感受到生命在一點點流逝,忽然間心頭就湧上了無盡的恐慌。
他沒有看重傷倒地的蘇芳華一眼,而是顫抖地轉身,目光緊緊地盯着那方他朝思暮想的寶座。
龍珧忍着劇痛,一步一步,艱難而緩慢地向龍椅走去,血迹淅淅瀝瀝地蜿蜒成一副妖豔而詭異的畫來。
一步,再一步,仿佛用盡了他畢生的力氣。
提着最後一口氣,他終于滿身大汗地坐上了高位上的龍椅,看着殿内滿面凄色的幾人,他眸中猩紅一片,暈開一朵朵炫目而有混沌的花。
他唇角勾起一抹滿足的笑,手下感受着龍椅冰冷的溫度,卻覺得整個身體都被灼的滾燙。
“我……才是大安的帝王……”
最後一口氣用盡,龍珧的身子陡然一僵,睜着鳳目癱坐在龍椅上,直直地盯着葉書離,身體冰冷而僵硬。
“小叔!不要随意動貴妃娘娘,當立刻叫人來給她止血才是!”葉書離提着弓箭,一臉凝重地急聲說道。
她此刻心頭滿是悔痛,爲什麽她沒能再快一點!
隻要她手中的箭再快一點,隻稍一點!蘇芳華就不會有事了……
溫瑾睿的大手在她的肩上按了一下,随後疾步走出去道:“我去尋司琂來!”
而此時,遠方的紫宸殿卻燃起了陣陣濃煙與火焰,暗夜,月亮被濃濃的愁雲蓋住,透不出一絲月光。
今夜帝都血染,赤炎焚空,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紫宸殿的輕紗帷幕被點燃,縷縷細煙漸漸彌漫開來,很快火勢便借着殿外的冷風燒成了熊熊大火。
慶帝奄奄一息地癱軟在床榻上,被濃煙嗆得劇烈地咳嗽起來,目光直直地盯着拿着蠟燭的龍馨。
“阿拓,你爲什麽要将我們母子逼到這個地步?這些年你占據的東西還不夠嗎!”
龍馨一雙美目中滿是怨恨和怒火,嬌美的面容早已扭曲,她完全不過周圍到處吞噬一切的火舌,抖着手指着慶帝道:“你太貪心了!”
“這天下本應是我哥哥的,你奪走了他的一切!你憑什麽?你根本沒有資格!你早就應該将皇位還給珧兒了!”
慶帝定定地看着她,濃煙彌漫起來,龍馨的容貌已經看不清,他看着這個昔日自己曾經真心摯愛過的女人,忽然發現心頭已經複雜到麻木了。
他貪心嗎……?他又有什麽錯!
龍馨咬牙看着慶帝,她早知道自己和龍珧已經末路窮途,恨聲道:“阿拓,你不是愛我嗎?來黃泉路下與我和珧兒作伴吧!”
話音剛落,她重重地将手中的燭台一砸,跌跌撞撞地逃出屋子,殿門口的一個身影卻令她呼吸一窒,渾身如置冰窖。
那個男人一身厚重的盔甲,神色沉着目光冷厲地一步步走來,仿若浴血重生的修羅一般,倒提長鋒,獨走于千裏明月中。
龍馨雙瞳驟然一縮,貪婪而又害怕地看着那個男人,癡癡地低喃道:“阿衡……”
溫衡一個眼神也沒有丢給她,迅步走向室内,找到了在一片火勢中不停咳喘的慶帝,一把将他背了起來。
龍拓瞪大了眼睛,渾身發抖地看着眼前的人,喃喃道:“衡哥……你,你竟然來了!”
他緊緊地盯着溫衡,眼前人的面孔與記憶中的重合,隻是少了一份銳氣,而今更加沉穩内斂。十幾年不見,他雙鬓半白,臉上滿是風霜之色,眼角有着細細的皺紋,眸中的目光滿是堅韌與不屈,已不是當初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溫衡神色複雜地看着他,一言不發。
龍拓被他背起,感受着對方手上被塞外的大漠與風雪磨砺過的粗糙手掌溫暖而有力,忽地雙眼濕潤了起來。
他呼吸微微急促,恍然間想起十幾年前,太子身死的那個夜晚,也是溫衡渾身浴血,将受了重傷半昏半醒的他從燃着大火的營帳中背了出來。
“衡哥,你會原諒我嗎……”慶帝奄奄一息地說道。
看着那人離去的背影,龍馨呆呆地站在原地,火舌吻上她的臉頰,她立刻清醒了過來,連忙追了出去。
……
混亂的夜晚過去,京城局勢一夕巨變。
原本被指通敵賣國的武宣王府與文武兩國公府洗刷了冤屈,原來竟是因爲慶帝在位間遲遲不立太子,三皇子龍珧狼子野心,急不可耐,妄想逼宮政變,要挾慶帝奪取皇位。
并且還勾結了京城第一世家蘇家與權高位重的順天府,一同鼓動豫州軍隊叛變。
最後慶帝與大皇子一黨敏銳地識破了龍珧的奸計,武宣王府遠遠從邊疆請援來了溫衡大将軍的人馬,順利奪回了皇宮,救下了帝後與公主等人,龍珧則身死金銮殿。
而還沒有反應過來的豫州軍隊,也在無從準備的情況下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全軍潰敗。
此消息一出,舉國嘩然。
沒有人會料到,在看似平和的一夕之間,帝都竟然發生了這樣驚天動地的變故。
慶帝年老體弱,已是時日不多,趁着最後一口氣還在,他傳令下去将皇位與傳國玉玺傳與大皇子龍珩,并一一封賞了立下大功的武宣王府與文武兩國公府及将軍府等勢力。
其中最令人津津樂道的一條封賞,便是慶帝下了一道特殊的聖旨,特地點名文國公府嫡出的三小姐,在宮變之中有勇有謀,不惜一切代價拼命護住了大安至寶——傳國玉玺。因而将她破例收做義女,加封她爲大安開國以來,唯一一個異姓公主,封号嘉懿,并特賜公主府一座。
最後賜婚大安朝第一位連中三元的新科狀元,溫衡将軍之二子溫瑾睿爲嘉懿公主的驸馬。
關于這位嘉懿公主和新科狀元的種種事迹立刻迅速在整個大安朝以極快的速度傳播開來,人們在私底下不停地談論與想象着這位公主在那一晚的應用之舉。
每一個茶樓裏的說書人都在神采飛揚地說将這一段可重重在史書中劃上一筆的驚人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