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葉溪菡關起來後,從第二日起,文國公府便上下都對外宣稱葉四小姐病了。
直接說突然病重無力回天難免惹人懷疑,畢竟前幾日葉溪菡還好好地在府外走動過。因而葉書離的意思是,将葉溪菡秘密關押起來,一點一點地“加重”葉溪菡的病情,直至她順理成章的“病逝”。
葉溪菡被與薛盛安一同關在一起,柴房裏時常會傳來歇斯底裏的吼叫聲,但門外的守衛皆是無動于衷。葉書離說過了,隻要葉溪菡沒有性命之憂就無須在意她。
“我剛剛說的這些話,你可有異議?”
溫暖的堂屋内,琥珀正怔怔地看着葉書離,對剛剛聽到的話還有些不敢置信。
他本來已抱了必死的決心,卻未曾想到過葉書離竟然肯放過他,并要求他從新認主爲她效力。
看着呆愣住的琥珀,葉書離再次耐心地問道:“可聽清楚了?”
“屬下願意……!多謝葉三小姐不殺之恩!”琥珀回過神來,連忙神色微動地跪在地上向她磕了一個頭。
葉書離沒有去攔他,而是放下茶杯,神色認真地沉聲說道:“我留你一命,是看在你本性不壞,爲人又忠心耿耿的份兒上。日後你的主子是誰,該怎麽做,我希望你能認清眼前的形勢,不要令我失望,否則……你明白的。”
“承蒙葉三小姐不計前嫌,琥珀定當一生一世跟随葉三小姐左右,誓死效忠葉三小姐!”琥珀深吸一口氣,神色堅定地說道。
葉書離這才微微露出一個笑容,示意他起身道:“往後你便是我清舒院的管事了,一會兒叫妙冬帶你去府内登記一下。”
琥珀點了點頭,随後猶豫了兩下,還是輕聲問道:“敢問姑娘,薛盛安他……您打算怎麽處理?”
雖然撿回一條命,琥珀還是記挂着薛盛安的安危,他可沒忘記,葉書離是答應過他要留薛盛安一命的。
葉書離擡眸掃了她一眼道:“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不會出爾反爾,往後薛盛安此人決不得再回京。”
琥珀點了點頭,心下松了一口氣,既然如此他就放心了,那他便再送薛盛安最後一程,叫人将他送回江南,從此以後主仆二人情義兩清。
“我雖然答應了你不會取他性命,但是……若是他自己存了必死之心,那也與我沒有絲毫幹系。”葉書離輕輕提點了他一句。
琥珀身形微微一滞,神色複雜地點點頭,退了下去:“是……”
他隻想着求葉書離留薛盛安一條命,卻忽略了薛盛安早已沒有了求生的渴望,如今的他滿心隻求一死。
琥珀步履沉重地踏出葉書離的房間,他原本也算得上是三皇子的人,一夕之間就認了敵對之人爲主,此刻滿心茫然。
耳邊就響起一個沉靜的聲音:“既然留在了姑娘身邊做事,心裏的雜念就要抛開,往後除了姑娘以外的事,都不要多想。姑娘是個和善的人,賞罰分明,你做的每一件事她都會看在眼裏。”
他将目光投向那個面容沉穩的女子,很快便想起來了,她就是之前自己被關押時負責他膳食沐浴的妙冬。
見他神色正常,妙冬才放緩了臉色繼續說道:“記住,你的主子隻有一個……走吧,随我來,我帶你去錢管事哪裏。”
琥珀一言不發地跟上去,忽然間覺得,未來的日子或許也并沒有想象中那樣難熬。
就這樣表面風平浪靜實則破濤暗湧的過了兩日,柴房的守衛才上前來報。
“姑娘,薛盛安死了。”
葉書離微微有些訝異,她早看出薛盛安抱有尋死之心,卻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麽快。
薛盛安死了,他是被葉溪菡殺死的。
二人被一同關押在柴房中,他雖然全身幾處經脈都被震斷,但仍舊咬牙忍痛向葉溪菡爬去,妄想将她掐死,好叫二人一同堕入阿鼻地獄,永生永世都糾纏不清。
疼困交加的葉溪菡累的半睡半醒之間,忽然就感覺一雙大手襲上了自己的脖子,窒息感襲來,令她呼吸困難。
待睜開眼後,看到薛盛安一副神色癫狂的模樣,她當場就吓的魂飛魄散。
暗夜裏,薛盛安一半俊美一半醜陋的扭曲容貌在淡淡的月光下若隐若現,宛如猙獰的鬼魅一般,要活生生将她扯下地獄。
“菡兒……我們……一起……”
葉溪菡吓的心神俱裂,哪還有心情去聽他在低喃些什麽,她忍不住眼淚直流,驚慌失措間,隻覺得那雙掐住他脖子的大手無比用力,生命一點點在流逝。
最後,求生的本能使得她下意識地拾起手邊的磚塊,瘋了一般向薛盛安的頭狠狠敲擊數下。
她數不清自己下了多少次手,隻記得無論她如何掙紮,薛盛安的大手都掐的越來越用力,直至最後他斷氣的那一刻,雙手仍舊一動不動地卡在葉溪菡的脖子上,僵硬地維持着那個動作。
薛盛安眼中的神采漸漸消失,他死死地緊盯着葉溪菡,仿佛要将她每一寸容顔記憶都刻入自己的靈魂深處。
身上很痛,頭也很痛,但那裏的痛都比不上胸口剜心一般的折磨。
他心頭湧上一絲又一絲的悔恨,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抛棄了一切去守護的女子,竟然是一個披着畫皮内裏腐爛醜陋的妖怪。
葉溪菡心頭一震,用力地掰開薛盛安的手,他死不瞑目的眼神令她心驚肉跳,整個人渾身發軟,狼狽不已地逃竄到柴房的角落中,忍不住抱住自己的身軀埋着頭驚恐地嗚咽起來。
葉書離到柴房去察看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薛盛安僵硬的屍體靜靜地躺在一旁,後腦勺被砸的頭破血流,鮮血從頭上留到他的臉上,早已幹涸。
配合上他那到死也未能閉上的雙眼,整副畫面說不出的詭異恐怖。
葉溪菡一動不動地蹲坐在角落裏,神情呆滞,一言不發,看到葉書離來了也沒有一絲反應。
見狀,葉書離心頭暗歎一聲,不知自己是該感到萬分解氣還是不勝唏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