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書離心事重重地來到雙鸾殿時,皇貴妃正坐在桌旁等她,與平日裏笑顔如花的她不同,今日見着皇貴妃,她眉宇間帶着散不開的愁霧。
“臣女見過皇貴妃娘娘,娘娘貴安。”
蘇芳華見她來了,面上綻出一絲笑,連忙将她迎起來道:“好孩子,在本宮面前不用這麽客氣。”
兩人坐到桌邊,蘇芳華将一碟貢果挪到她面前,還親自剝了個蜜橘給她。
“娘娘……?書離自己來就可以了。”葉書離有些受寵若驚地接過了那剝好的蜜橘。
蘇芳華淺淺一笑,萬分柔和地說道:“書離,蘇玉宸那混小子的事兒我都知道了,沒想到那小子面上看起來人模人樣的,卻竟是個這樣的貨色。想想之前我還有意爲你們兩個牽線……幸虧這事沒成,不然我心裏頭定然萬分過意不去。”
蘇芳華的話語裏帶着兩分愧疚,不似作假。
聽着她比往日親近柔和多倍的話語,葉書離雖心頭疑惑蘇芳華爲什麽對自己這麽客氣,但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地說道:“娘娘無須愧疚,折煞臣女了。”
“蘇玉宸是我二哥唯一的嫡子,打小便寵得不像樣,你心裏頭不在意便好。”蘇芳華緩緩點了點頭,又見葉書離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由開口問道:“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可是有心事?”
葉書離身形一頓,她表現的這麽明顯了麽?
随後她苦笑一聲,将剛剛在龍钰宮殿中的事都簡略地與她說了一遍。
蘇芳華擰起眉頭:“钰兒這些日子,脾氣着實古怪,你莫要傷心,待她病好,一切會恢複如初的。要是她控制不住情緒了,派人去叫左太醫來就好。”
看到蘇芳華似乎也對左太醫頗爲信任的樣子,葉書離沒有跟她說,原本還算鎮定的龍钰在見到左太醫後便對她大發雷霆。
“娘娘……司琂都無法治好的病,那個左太醫是如何能有本事安撫住钰兒的?”她開口問道,希望能從蘇芳華這裏得知一些左太醫的消息。
“那個左太醫啊,的确是有兩把刷子,聽說還是什麽祝由術的傳人呢。”蘇芳華答道。
葉書離微微皺眉:“祝由術……這是什麽?”
她總覺得在哪裏聽到過這個詞,但又陌生的很。
“本宮也不懂,隻聽他說似乎是什麽上古神醫流傳下來的治病法子……雖然他開的藥方都很一般,但的确常常有奇效。”蘇芳華也搖了搖頭,頓了頓,她繼續說道,“前幾日本宮頭痛失眠,夜晚無法入睡,他拿了個什麽墜子在本宮眼前一直晃,叫本宮盯着别去想别的事。”
“然後他就與本宮說了兩盞茶功夫的話,說來也怪,說着說着本宮就慢慢覺着很困,便睡過去了。”
葉書離心下漏了一拍,這……這不就是現代的心理催眠嗎?
怪不得龍钰會變得那麽奇怪,原來如此!
“左太醫與娘娘說了什麽?”她下意識地問道。
蘇芳華當她好奇,便細細地解釋道:“也沒說什麽,就是時不時地問問本宮晚間幾時了,平日裏這個時辰在做什麽,又應該做什麽雲雲……”
聽到這裏,葉書離心頭豁然開朗,已是完全确定了那個什麽祝由術,與現代的心理催眠有着異曲同工之處。
左太醫在與蘇芳華說話之時,雖然從不言睡覺二字,話語間卻一直暗示蘇芳華這個時辰該就寝了……
看來龍钰的确是中了這個左太醫的招!那左太醫給龍钰的心理暗示又是什麽呢?
隻稍思索了幾息時間,葉書離便知道了左太醫給龍钰的心理暗示是她與裴琅背着她有暧.昧關系。
葉書離猜測,龍钰對龍珧的疏遠大約是讓他心頭起了疑,便利用左太醫來破壞她和龍钰的關系,使她們産生隔閡。
她一時陷入沉思,回過神來見蘇芳華投來擔憂的眼神,回了一個笑道:“那這左太醫聽起來還真是蠻神秘的……希望钰兒能趕快好起來。”
開什麽玩笑,有左太醫在,龍钰怕是一時半會兒清醒不了的!
蘇芳華卻歎道:“最近太醫院這邊,左太醫的風頭正盛,隐隐有壓過司琂一頭的趨勢呢,照這樣下去,太醫院第一人的名頭怕是要易主了。”
葉書離把蜜橘塞進嘴裏,心裏頭卻想的是,龍珧會借此機會打壓司琂,将他逐出宮嗎?
雖然這的确是司琂一直以來最盼望的事情,但眼前這個節骨眼上,他還必須留在宮裏接應溫瑾睿。
“罷了……不談這些了。”蘇芳華話鋒一轉,突然問道,“聽說你小叔如今在溫衡将軍身邊做事,還混得不錯?”
葉書離點了點頭:“小叔前些日子便是随着陛下那道谕旨一同進京的。”
蘇芳華沉默了一下,輕聲問道:“本宮聽說,除了溫驕以外,他還帶了一個小姑娘進京。聽說是他的……女兒,今日也進宮來了吧?剛剛倒應該一同叫過來見一見的。”
“回娘娘,那姑娘名元姝,父親是溫将軍手下的一員偏将,小叔隻不過是收了她做幹女兒,娘娘若想見她一面,現在就可派人喚她前來。”葉書離緩緩答道,眸光卻不動聲色地悄悄打量着蘇芳華的臉色。
聞言,蘇芳華的臉色有些異樣,她微微有些失聲地訝道:“幹女兒……那姑娘不是他的親女兒麽?”
葉書離将剝下的橘皮撥弄到一起,輕聲說道:“我小叔而今還未成家,自然也沒有子嗣。”
話音剛落,她便看到蘇芳華的一雙美目猛地睜大,手中的一顆蜜橘也悄然滑落,砸在地上撞出沉悶的一聲。
葉書離眼神微閃,看着蘇芳華異樣的神情,作似好奇地問道:“娘娘……?您也知道我小叔?”
話問出口,葉書離心頭浮現出的卻是那日蘇夫人聽到“葉歸然”這三個字時,一臉見鬼的驚慌失措的表情。
聽到這話,蘇芳華的神色很快恢複正常,說道:“自是識得……你小叔當年也是個名動京城的男子,後來聽說他自行離家闖天下去了,隻是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他仍未娶妻……”
說完這句話,她便怔怔地盯着桌上那碟蜜橘出神,一言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