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雙方僵持住,身後一個玄色衣服的俊俏少年突然開了口:“罷了,一間就一間吧,讓然叔和兄弟們擠擠,我們在客棧一層湊合一晚也一樣,反正明早用上小半日便能進京了。”
他的聲音帶着一種奇特的沙啞之感,卻并不難聽,葉書離忍不住向那人看去,隻見他小麥色一般的膚色,卻帶着幾分男生女相。
聞言,那女扮男裝的女子一愣,連忙說道:“若是我湊合湊合也就罷了,可是你怎麽能歇在這!”
葉書離眉頭微微一皺,很快就意識到了這番對話的反常之處。
他們一行人除卻這個女扮男裝的女子以外,其他皆是男人,前眼前這個玄衣少年的身份地位看起來不低。爲何要讓下人睡房間,而自己卻和這女子待在一樓呢?
這時,不知何時開始風雪交加的屋外又走進來一個中年男子,他氣質翩然灑脫,下巴上蓄着一縷美髯,看得出年輕之時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美男子,歲月在他臉上刻下的痕迹隻給他多增添了幾分成熟的魅力,一舉一動都帶着行雲流水般的寫意。
“我栓馬栓了半天,你們怎麽還在這兒站着?”那男人開口問道。
玄衣男子向他作揖道:“然叔,客棧裏隻剩兩間房了,剛剛這位姑娘在我們之前先來的,是以我們隻訂下了一間房。天色不早了,您累了一天,和兄弟們先去歇着吧?”
葉歸然還未開口,那女扮男裝的元姝又連忙說道:“然叔,我要房間的時候她們倆還沒付錢呢,那另一間房理當是我們的才對。”
聞言,葉歸然皺了皺眉道:“胡鬧,怎能與小姑娘和稚童相争?你們倆今晚睡在房間裏吧,弟兄們擠一擠就完事兒了,又不是沒睡過大街。”
他話語随性平和,雖是斥責的話也并不讓人覺得有半分難堪。
但這話卻又讓葉書離忍不住看了那玄衣男子一眼,能和那個女扮男裝的女子睡一間房,這二人是夫妻?舉止互動間卻一點也沒有這種感覺。
元姝有些不甘地閉了嘴,卻沒有再據理力争,她隻是淡淡地看了葉書離一眼道:“剛剛是在下過分了,還望姑娘見諒。”
葉書離微微颔首道:“公子多禮了。”
點了點頭,元姝又丢給掌櫃的幾兩銀子道:“掌櫃的,炒幾個菜來!再來幾斤燒肉,三兩燒酒,我們一共六個人,多少份量你自己看着辦,錢不夠再管我要!”
見有了落腳的房間,葉書離這才帶着葉畫殊往一張空桌走去。
她們姐弟二人一日未曾進食,又在林間雪地走了那麽久,早已又累又餓。掌櫃的很快将熱騰騰的飯菜端上來,葉畫殊頓時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
正吃着,那個被喚作然叔的中年男人和那玄衣少年一同坐到了她對面。
“客棧裏頭沒位置了,姑娘不介意我們與你拼個桌吧?”葉歸然笑道。
“随意。”葉書離吃着飯淡淡地說道,眼前這些人氣質幹練且帶着幾分殺伐之氣,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她還是少惹爲妙。
葉歸然倒了一杯燒酒豪邁地一飲而盡,随後便自來熟似的搭起話來:“小姑娘,這是你弟弟?怎麽三更半夜的獨自在城郊的客棧裏頭?”
在翻雲寨裏吃了虧,葉畫殊這次沒有貿然告訴陌生人自己和姐姐的身份,隻是埋頭吃飯一言不發。
“我們爹娘到城中辦事去了,家裏的房屋叫雪壓塌了,這才打算進城尋他們二老。”葉書離随意扯了個謊敷衍過去。
對于這漏洞百出的話,葉歸然聳肩笑了笑,見她不想回答便沒有再問。
眼前這二人說是姐弟,可是這女子身上穿的不過是普通衣物,那小男孩身上穿的卻一見便知不是凡品。
更何況,這女子口音純正,一點都不像外地人,容貌氣質也決然不是那等普通的鄉下丫頭。
想到這裏,葉歸然開口提點道:“這城郊一帶的山上,山賊可多的是,你們一個姑娘一個孩童,可要萬分小心,倘若要進城的話,明日可随我們一起。”
葉書離臉上閃過了一絲欣喜,猶豫了一下很快就答應了:“如此一來再好不過,謝過這位大叔了,不知大叔貴姓?”
荒郊野嶺的,有人肯庇護她們,真是再好不過。
葉歸然笑道:“你與他們一般喚我然叔便可。”
葉書離點了點頭,對方身份不凡,不願輕易透露姓名也是正常的事。
玄衣少年看了他們幾眼沒有說話,鄰桌那個女扮男裝的少女卻是皺眉開了口:“然叔,我們隻得四匹馬,她一個姑娘家帶個小孩子,要怎麽和我們同行?”
葉書離是個女人,如何能随便與她們這些男子共乘一匹馬?雖然她真身爲女,可此時她也是一個“男人”啊!
葉歸然渾不在意地擺擺手道:“你何時竟斤斤計較起這些俗禮來了?叫這位姑娘和你同乘一匹馬,這個孩子我帶着,我們八個人四匹馬不是正好?”
“……然叔您怎麽随便什麽陌生人的事都要插一手,更何況他們兩個……”元姝有些不高興地皺了皺眉,将後面的話吞了下去。剛剛與葉書離起過争執,此刻二人之間微微有些隔閡,更何況她一點也不想讓一個村女和自己同乘一匹馬!
葉歸然知道這姐弟二人看起來頗有蹊跷,而自己此番秘密進京,自然是少管閑事的好。但是他一看這姐弟倆就有一種莫名的親近感油然而生,心下忍不住生出幾分喜愛之情來。
見狀,葉書離微微一笑道:“然叔,麻煩您了。我是會騎馬的,讓家弟與我共乘一匹便是。”
聞言,幾人都略略驚訝地看了她一眼,沒想到她看起來嬌嬌弱弱的樣子,竟還會騎馬。
葉歸然心下一動,會騎馬的少女,斷然不是那等鄉野村姑,說不定還出身高門,隻是不知這姐弟二人到底遇上了什麽事。
“真沒想到,小姑娘你竟然還會騎馬!”葉歸然笑呵呵地誇贊道。
話音剛落,客棧的門就“嘭”的一聲被粗魯地撞開。
“全都不許動!把銀子都給我交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