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葉畫殊立刻緊張了起來,蜷在葉書離懷中一動不動,黑珍珠般的雙瞳緊緊地盯着那些面色不善的人。
葉書離的手已經暗暗地撫上了袖子中的銀簪,那根藏有劇毒鋒針的銀簪。
緊張的心跳慢慢恢複正常,看着身前不遠處撒潑叫嚣的穆沁,葉書離垂下的眼眸中劃過一絲冷意。
倘若将她逼至絕境,出手脅迫穆沁闖出去便是唯一的求生之法。
緊張而凝固的氣氛中,姚家最爲年輕的姚四開了口:“穆大哥,這姐弟二人身份如此顯貴,背後的金主卻隐瞞了她們的真實身份誘我們接下這筆交易,其中怕是有些不妥。”
姚四爲人長的年輕儒雅,他讀過些書,在這群大字不識的山賊中說話也頗有分量。
聞言,穆磊心頭也知曉自己隻怕是做了别人手中的鋼刀,但想起那白銀萬兩,心頭仍有一絲猶豫和掙紮,末了他開口道:“可是事已至此,開弓沒有回頭箭!背後那人明晚就會與我們接頭,到時候把這小鬼一同送出去就行了,反正誰也查不到是我們做的!”
穆沁在一旁聽得欣喜:“爹你快把那個賤人賣了!這個小子留下來以後給我做奴隸使好不好!”
聽到這話,葉畫殊頓時掙開了葉書離的懷抱,展臂擋在她面前道:“壞人!不許你賣掉我姐姐,我才不會和姐姐分開!”
葉書離心頭一暖,連忙又将他護在懷裏。
穆沁瞪了他一眼,想沖上去教訓他幾句,待看到葉書離陰冷的眼神是,又打了個寒顫硬生生收回了伸出去的腳。
另一邊,姚大郎卻是發現了自家妻子神色的不對勁:“苓娘……苓娘?你怎麽了?”
苓娘連忙回過神來,臉上也恢複了些血色,她眼神顫動着,拉過自家丈夫在耳邊低語了幾句,随後姚大郎的臉色頓時就是一變。
雙方僵持間,姚大郎站出來輕咳一聲道:“穆哥,這事兒有些複雜,還是不要輕易妄下決定的好,不如我們先商讨一番再做打算吧!”
葉書離認得出,這就是昨日那個裝扮成賣米花糖的男人。
穆磊還是比較信任他的,更何況他心頭既不舍得那白銀萬兩,也不願自己惹上不該惹的事,便點頭道:“也罷,先将她們姐弟倆關起來吧,叫上你那幾個兄弟,我們先好好計劃一番。”
穆沁聞言,臉色頓時就不滿了起來,穆磊卻難得對他起了幾分厲色道:“沁兒,你乖乖的,我讓毛頭帶你到山上打獵玩去,别再到這裏來了。”
說完,便示意一個黑瘦男子将她帶走。
木門被粗魯地關上,葉書離和葉畫殊又被關在了沉悶的屋内。
“三姐……”葉畫殊有些不安地喊道。
葉書離看着他噙着淚水卻咬緊牙關不掉下來的樣子,心頭一軟,摟住他道:“殊兒,你害怕嗎?”
葉畫殊猶豫着點了點頭,但立刻又搖了搖頭道:“殊兒害怕,但殊兒是男子汗,要保護三姐!”
看着他純真的堅定的目光,葉書離微微歎了一口氣,揉了揉他的頭,随後拿出袖中兩支發簪沉思了起來。
從那寨主的話中聽來,薛盛安大約明晚就會與這群山賊交頭,然後将她和葉畫殊送出去。
她擔憂地皺起了眉頭,她自己是一心無畏,但葉畫殊不能有危險。
望着窗外冬陽下的皚皚白雪,葉書離眼眸一暗,逃亡勢在必行了。
另一邊,姚家四兄弟已經皆從苓娘那裏得知了葉書離和溫瑾睿的關系,此刻臉色都不大好看。
姚四皺起眉頭道:“這可該如何是好……沒想到,這姑娘竟然與恩人有着莫大的關聯。”
“将葉家姐弟送回去,葉三小姐是溫世子的救命恩人,我們不能忘恩負義。”姚大眼神堅定地沉聲說道。
姚二郎卻猶豫地開了口:“可是寨主那邊該如何交代……?我們已收下定金,若是交不出人,那可怎麽辦?”
苓娘也憂愁地蹙着眉頭:“以穆磊那一毛不拔的性子,到手的銀子怎麽可能會還回去?若是違約,定然會惱了背後那金主!”
“倘若我們幾人私下湊些銀子退回定金也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隻是短時間内我們并不能拿出那麽多銀子,更重要的是,如果惹惱了背後那金主,對翻雲寨不利就更糟糕了。”姚四郎沉吟着分析道。
姚大郎握緊了拳頭道:“我去和寨主說!”
這個姑娘絕對動不得!
他們四兄弟在牢中待了這麽多年,幾任新官都不敢得罪蘇家,對于他們的冤情視而不見。唯有溫瑾睿鐵面無私,不畏強權,公正公判了天牢裏的無數件冤案,如果不是他,他們四兄弟還不知道何年何月将牢底坐穿!
從苓娘的話中,那葉三小姐不但對溫世子有恩,甚至似乎還是他的心上人。他們已經糊裏糊塗地做了蠢事,萬萬不能在讓葉三小姐出事,否則他們再無顔面對溫瑾睿。
剩下三兄弟面色不一地相看幾眼,卻沒有人上前阻止大哥。
姚四面色難爲地搖了搖頭歎道:“唉,大哥太沖動了,我們不過才來宅子裏半個月,穆磊雖信任我們,卻仍帶着防備之心。大哥此番作爲,怕是要惱了穆磊,倘若他沒能說服穆磊,那事情可就麻煩了。”
苓娘也道:“我覺得……想說服寨主,不大可能……”
姚四低着頭凝神了一會兒,緊握袖子說道:“以防穆磊與大哥生嫌,我們先書信一封交給溫世子!”
如今也隻能這樣了。
姚大郎來到穆磊的房間,事無巨細地将一切原由盡數道來。
“穆哥,溫世子對我們姚家有恩,況且那文國公府也不是我們惹得起的,不如趁着事情還沒鬧大,将葉家姐弟送回去吧!”
穆磊的臉色陰晴不定,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冷笑道:“姚弟,你還是太年輕了。如今到了這個地步,文國公府怎麽會放過我們?你别忘了,我們可是山賊流寇!”
“你這樣做,别說文國公府會不會放過我們,反正背後的金主是不會放過我們的!你還不知道吧,那金主與朝廷有些關聯,那葉家女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我們還是莫要插手他們的事好!”
姚大郎臉色一變:“穆哥!”
他心頭一急,連忙據理力争起來,穆磊卻如何也不肯松口。
這一争,就足足争論了一整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