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說出口,整個宴上的人臉色都變了,俱是神色莫名地像葉書離瞟去。
龍钰底下頭忿忿地對她說道:“皇姑太不像話了,爲什麽總是要和你過不去!”
宋懷瑜也忍不住朝葉書離看去,卻見她神色自若地和龍钰輕聲低語,沒有受到半分影響的樣子,好像不知道大長公主意有所指的人是她一樣。
見此她失落地收回了目光,心裏是藏不住的自卑和複雜。
她剛來京城那幾天正是流言鬧得最兇的時候,嬷嬷告訴過她大長公主有意爲她與溫瑾睿做媒。孫寶珠帶着她在宮中偷偷見過溫瑾睿幾次,從小到大她從沒有見過長得這樣好看的人,她不由對流言風暴中心的那個女子萬般好奇,到底是什麽樣的女子才會引得兩個天之驕子紛争不息?
此刻如願以償地見到了她,相貌好,家世好,氣度好,難怪溫瑾睿會喜歡她,自己哪一樣都比不上葉書離,如果此刻的人換做是她,被大長公主毫不留情面地指桑罵槐,她定然羞愧的已經暈過去了。
“龍馨。”慶帝微微眯眼,帶着幾分不悅地低聲道了一聲大長公主的名字。
大長公主臉色微變,早在剛剛那句話脫口而出的時候,她就已經後悔了。
如今溫瑾睿羽翼漸豐,不是她随意就能控制住的,原本選擇宋懷瑜便是因爲慶帝對她有憐憫之心。她向來蠻橫強勢慣了,剛剛她被氣的在宮宴上口不擇言,已是惹了慶帝不悅。
皇後見此,開口笑道:“這可是舞陽的不對了。”舞陽是大長公主的封号。
“這空穴來風的話怎可随便相信呢?且不說瑾睿一心向學,裴世子又豈是那等招蜂引蝶的花花公子?懷瑜年紀尚小,連钰兒都還未曾許定婚約,你無需爲她心急。”
皇帝也點了點頭,沉吟一聲道:“先讓東陽在貴妃身邊留兩年吧,這孩子的事情不急。既然瑾睿說他緻力于春闱無心男女之事,那就待到春闱過後在做定論吧。”
大長公主的臉色有些不大好看,她此刻将宋懷瑜退出來的緣故爲的就是趁溫瑾睿還沒有足夠強大的時候,許給他做正妻。
原本以宋懷瑜的身份,這已經是高攀了。溫瑾睿的本事如何她心裏很清楚,待到春闱過後,溫瑾睿再上一層樓,那宋懷瑜便完完全全配不上他了。
再者宋懷瑜怯怯諾諾的樣子毫無大家閨秀風範,别說是正妻,就算是給溫瑾睿做貴妾人家都不一定看得上。
好在慶帝總歸對東陽王的獨女有幾分憐惜,也未話說死,宋懷瑜在皇貴妃身邊待上兩年,身份便又不一樣了,世事變數頗大,一切都還不能妄下定論。
“好了,時候差不多了,陛下,不如去禦花園賞煙花吧?”皇貴妃笑眯眯地說道,“難得過節這麽熱鬧,也别拘着孩子們了,讓他們敞開了盡興遊樂一會吧。”
慶帝點了點頭,率先帶着皇後和皇貴妃離開了大殿。
人群之中葉書離和溫瑾睿對視一眼,俱是微微松了一口氣。
葉溪菡被幾個貴女圍在中間笑語歡顔,時不時有幾個年輕男子上前來搭讪說笑,久違的被衆星捧月之感讓她心底生出幾分飄飄然,忍不住向周身冷清的葉書離看去,沖她微微一笑。
龍钰見此,厭惡地瞪了她一眼,沒好氣地說道:“書離!我帶你去看煙花,别留在這裏了,有些惡心的蒼蠅竟喜歡礙人眼!”
葉書離原本想趁着這個機會去尋溫瑾睿,卻見裴琅似乎有意圖向她走來,随即便遞給了溫瑾睿一個眼色,跟着龍钰離開了大殿。
見龍钰和她形影不離,裴琅果然沒有再上前。
待大殿中人的走的差不多了,裴琅才看着殿外回廊上的溫瑾睿輕笑一聲:“難得爲你尋了個再合适不過的宋懷瑜,誰想你竟如此去下大長公主的面子。也罷,早料到你不會輕易就範。”
溫瑾睿銳利的眼神盯着他,冷然道:“你們别再白費心思了,别說是東陽縣主,就是陛下将龍钰賜給我,我也照拒不誤。”
“過剛易折,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時又何妨?這還真不像你的性子。”裴琅眯起眼晴,狀似打趣地說道,“你口口聲聲說不讓她受一點委屈,可剛剛大長公主氣成什麽樣子你不是沒看到,你這樣做豈不是讓人惱了書離去?何不應下婚約日後在做打算,你若是擔心書離心有芥蒂,不予宋懷瑜正妻之位亦或是休棄她不也一樣?”
溫瑾睿直直地看了他兩眼,蓦然轉過頭去冷聲道:“莫要以爲别人都同你一般,我絕無可能做那等背信棄義之人,更不會讓書離因此生疚爲難。”
裴琅聞言,沉默了兩息沒有說話,眼神略帶幾分不明地看着溫瑾睿,有些不明白他爲何如此抵觸宋懷瑜,更不理解爲何會讓葉書離愧疚爲難。
大安朝男子三妻四妾實在正常不過,好比楚潇就後院桃花朵朵開,雨露均沾。他自認爲做的不比溫瑾睿差,正妻之位他可以許給葉書離,更決心待将來朝中局勢落定後,願爲葉書離遣散後院獨寵她一人。
男子願爲一個女人做到如此地步,已實屬萬分不易,感動還來不及,何來愧意?
思及此,他歪頭開口道:“爲難的人是你,她的疚意又從何而來?”
聽到他這樣發問,溫瑾睿似是眼帶歎息之意地看了他一眼道:“你不懂她。”
裴琅頓時微微怔愣住了。
葉書離是一個性格強勢的人,在感情上也容不得半分沙子,這裏沙子不僅是指别人,更指自己。
屈服于形勢将宋懷瑜迎入後院日後在休棄她,這何嘗不是對另一個女子的不公?
葉書離不會接受這種毀掉她人一生的做法來謀取自己的幸福,她不需要這種特殊的“獨寵”,這對她來說是一種負擔與侮辱。
“你這種建立在其他女子痛苦上的專情,對她來說并不是榮寵。”溫瑾睿淡淡道,随後不欲與他多做交談,轉身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裴琅一個人站在原地,皺着眉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