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好奇她爲何要選擇這樣一首曲子,但是葉溪菡仍是微笑着點了頭。
《将軍令》原本是琴曲,此刻由她們二人以琵琶和箜篌合奏下來,倒别有一番滋味。這曲子激蕩高揚,氣勢雄偉,與方才那些軟綿綿的奏樂截然不同,一時間滿大殿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們二人身上。
葉溪菡心中微微驚訝,這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東陽縣主,箜篌竟如此了得。
思及此,她不由暗暗改變了手中彈奏琵琶的速度,一會兒微快一會兒微慢,宋懷瑜的節奏卻一點也沒有被她帶亂,手上變換自如。這一番試探下來,葉溪菡心中已是對宋懷瑜這一技有了底。眼看原本她已經技壓群芳,在大殿上風頭一時兩無,偏偏半路上殺出個不分上下的宋懷瑜來搶了她一半的風頭,葉溪菡心中忍不住有些不大爽快。
全曲一氣呵成,原本節奏緊迫頗有氣勢的曲子從她們兩個氣質溫婉的女子手下逸出來,難免被中和柔緩了些許,卻仍是不可多得的一曲合奏。
“妙!實在是妙啊!”曲音剛落,立刻有人忍不住贊歎出聲來,頓時大殿上的贊賞聲此起彼伏。
大長公主見此笑容更是加深了許多:“懷瑜,來本宮身邊坐!”
葉溪菡面色不變,一副寵辱不驚的模樣,帶着周圍人挪不開的眼光乖乖地退回到了席間,宋懷瑜則是帶着幾分局促不安地坐到了大長公主旁邊。
大長公主慈愛地拍了拍她的手,轉頭對慶帝說道:“别看懷瑜面上柔柔弱弱的,内裏可是如其父一般鐵骨铮铮,這一曲兒啊,真讓人刮目相看呢!”
想起與其已逝的父親征戰沙場的那些年,慶帝面色微微有些動容,也不由感慨道:“多年未見,懷瑜都這般大了,東陽王生了個好女兒啊!”
“是啊,懷瑜今年十五了吧?那豈不是很快就要及笄了?”皇貴妃笑眯眯的說道。
宋懷瑜沒有說話,害羞地點了點頭。
大長公主似是面色一喜,她柔和了面龐,溫聲道:“懷瑜雙親已不在,獨自一人怕是種種艱難困苦難以道出也。皇兄,我心頭喜極了懷瑜,你說讓她入我将軍府給我做兒媳婦如何?”
這話一出,衆人便面面相觑,眼帶深意。
葉書離也面色微微一變,大長公主自己又沒有兒子,宋懷瑜還能許給誰?年齡登對的不過隻有溫瑾睿一個。
想到這裏,她不由将目光暗暗投向對面席位中淺淺飲酒的溫瑾睿,果然見他眼中帶上了三分冷冽。
慶帝原本還算和藹的面容一聽到這話,立刻帶上了兩分肅色,但考慮到宋懷瑜是已逝東陽王的獨女,靜默了幾息開口道:“你不如問問懷瑜的意思。”
這是不打算完全拒絕了?
大長公主心下一喜,她果然沒選錯人。
葉書離的一顆心則暗自提了起來,她心頭思索了一番,很快就明白了大長公主的用意,不由暗自握緊了拳頭。
這是在她的婚事上不好插手,便開始以繼母子的身份插手溫瑾睿的婚事了。
宋懷瑜無父無母,背後家族一點勢力也無,不過是挂了個縣主的封号,身份隻尊不貴。這樣的兒媳婦好拿捏是一回事,更主要的是對夫家一點助力也沒有。
大長公主不想讓溫瑾睿娶在場中任何一位有權有勢的貴女,她不會給繼子挑個助力給自己找不痛快。葉書離身份尊貴,家族勢大,她不好強行插手,最方便适合的人選便是宋懷瑜。
一來宋懷瑜乃孤女,婚事将來大多也會由帝後爲其做主,二來宋懷瑜的身份特殊,其父東陽王與慶帝出生入死多年,勞苦功高,慶帝就算不願大長公主的想法得逞,也忍不住對宋懷瑜多有幾分憐愛,不忍拒絕。
宋懷瑜微微低頭,帶着幾分羞怯小聲說道:“一切全聽大長公主做主。”
大長公主聞言不由得笑得眯起了雙眼:“我那二子今已二十有一,還未曾有過婚配,你們二人的父親當年在軍營中同吃同住,感情極其要好。你們二人有些緣分,如此也算得上是天作之合。”
她說着伸出玉指微微朝着溫瑾睿的方向點了一點,宋懷瑜朝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席位中那個風華俊朗的男子,很快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她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身邊的老嬷嬷俱是爲她的婚事愁了多年,愁白了頭發。如今大長公主向她抛出橄榄枝,雖然算着是她高攀了他,卻仍是難得的大好機會。
溫瑾睿驚才絕豔,年紀輕輕便大有所爲,外貌更是天人之姿,年已二十一後院中尚未有過一個姬妾通房,這樣的好男兒打着燈籠也難尋着一個,少有女兒家不會不心動。
二人笑語妍妍,皇後冷不防地笑着開了口:“婚姻大事,如何能不問問世子意下如何?”
大長公主笑得有幾分強勢:“瑾睿的父親遠在邊疆,婚事自然需我這個母親着手看選。”
話音剛落,溫瑾睿淡而冷的聲音在大殿中不帶任何感情地響起:“母親勞慮了,瑾睿還想多闖蕩一番,近來春闱在即,更是對男女之事沒有半分想念。”
頓了頓,他才繼續開口說道:“縣主年紀尚幼,瑾睿忙于學業與政事難免容易忽略了她,縣主身世坎坷多有不易,陛下應爲東陽尋個更爲合适的人選去照顧她。”
這一番毫不留情的拒絕話語,幾乎沒有給東陽縣主留下半分面子,她頓時臉色一白,強忍住淚水将哭欲哭。
大長公主冷下了臉,溫瑾睿後半句話明顯是在與慶帝交流,根本沒有把她的提議放在眼裏,氣氛一時凝固尴尬了起來。
皇後見此,連忙面色帶笑地和稀泥道:“舞陽你莫要爲懷瑜着急,你瞧瞧瑾睿這番就似個情窦未開的毛頭小子,可委屈我們懷瑜了,依我看呀,懷瑜還小,當多留她在身邊一陣子,替她相看個好人家才不負東陽王。”
大長公主變了變臉色,帶着幾分不悅地冷笑道:“無心男女之事?前些日子不是還與裴琅爲個女人打得火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