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間耳邊呼嘯起刀劍聲,伍淑華眼眸一轉,一大片穿着夜行服的,身材高大魁梧的男人已經沖他們殺過來。
現在還是白日裏。
隻是有點偏向郊區,又因爲南陳才剛經曆地震的時間不久,之前的房屋都已經坍塌成了廢墟,所以看起來,格外的荒涼。
卻也不能想到,在青天白日裏,竟還會出現殺手這玩意兒。
對誰下手?
沒時間思考,三人已然迎戰。
伍淑華武力值最弱,季悟還得抽空護着她。
攻擊曲漓的人最多,十幾個黑衣人圍着他不斷的的厮殺,他們的功底不凡,可能他們的幕後人對他的實力有點忌憚,所以派遣出來的殺手,也非泛泛之輩。
曲漓雙拳難敵四手,又一貫不愛用兵器,最近都隻是幫病人看病,身上也沒帶什麽随身備用的毒粉。
應付這麽多殺手,有些吃力。
季悟和伍淑華也在應付着各自的殺手,那些人招招緻命,攻擊力極強。
身上的大刀砍下來都帶着一股強勁的風,伍淑華花容失色尖叫了一聲,被季悟伸手一推,他則用長劍擋住了那殺手的大刀,咬着齒,額頭上青筋暴起,“快點離開這裏。”
伍淑華用力的踹了眼前的男人一腳,單手持刀用力一甩,将眼前的殺手逼退了幾分。
她縱身一旋,那殺手的目标不是她,見她逃走也沒有立即抓她,伍淑華暫且得到一線生機。
她跑到一側,曲漓看不見她,見他還被黑衣人圍攻的厲害,伍淑華深呼了口氣,足尖立地躍進男人的包圍圈。
場面混亂不堪,三人的身形不斷靠近。
周身都是黑衣人,伍淑華忽地倒吸了口冷氣,手背宛轉長劍一刺,刺中眼前的黑衣人,聲音急躁,“曲漓,小心――”
曲漓剛踹開眼前的黑衣人,奪過他們身上的刀劍擋住他們的攻勢,三五成群的黑衣人圍攻他的正前方,他已經無暇再理身後。
也不知是怎麽個瞬間,隻是隐約聽伍淑華大喊了聲他的名字,他扭頭來看,視線尚未定焦,就有人猛地推開他的身子。
噗嗤一聲,刀劍刺入皮膚的聲音。
曲漓轉身去看,隻見季悟的胳膊上鮮血橫流。
傷口有點深。
季悟咬着牙揮拳凝力甩出一掌,曲漓身子一躍上前扶住他的身子,然後将他抛給已經逃出包圍圈的伍淑華。
“不用理我,帶他去看傷。”
伍淑華眉頭緊皺着,“那你……”
“走!”
生死時刻,伍淑華也不敢多說什麽,季悟的傷口極重,殷紅的血色不斷的溢出,他單手捂着傷口,也沒能見鮮血少流一點,隻是減少了一些疼痛感。
曲漓一人迎戰,無比吃力,經過一番厮殺,黑衣人沒之前的多,已經死了七八個,但依舊不是曲漓可以單槍匹馬挑戰的。
這些人都是精挑細選的,看招式和路子,和兩年前伏擊他和寒墨夜的殺手,是同一批。
他不戀戰,打不過他就跑,對打時也是且戰且退。
等看不見伍淑華和季悟的身影時,他便立即從中抽身,迅速離去。
黑衣人緊追不舍。
曲漓比他們多一個好處就是,地震後的南陳,路線他熟悉。
而且是很熟悉。
沒多久就甩開了他們,隻是卻和季悟江梧桐失去了聯絡。
季悟身上有血,曲漓皺着眉頭,想了一會,确定黑衣人的目标應該不是他們那些閑雜人等,方才伍淑華帶季悟離開,也沒有見有黑衣人追上去。
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他丢掉手裏染血的長刀,忽地吸了口冷氣,目光下移,這才發現他的腰間也受了傷,溢出了血色來。
也不知道是什麽傷着的,隻是現在人放松下來,傷口就疼的厲害。
而看這傷口非同尋常,正常的血液的鮮紅色的,他這是新的傷口,怎麽會是暗紅色的?
分明就是染了毒。
……
曲漓一刻也不敢耽誤,不敢再用内力加劇毒素。
他擡手将刀上的血連同可能存在的毒藥一同擦去,然後往傷口上方刺,劃出了一到細長的傷口,血色還是正常的,看來沒有侵入上方。
隻是做了一下簡單的止血措施。
他便按照原來的路線迅速往回走。
伍淑華和季悟背着的包袱裏有解毒的藥,他必須得趁季悟的毒素侵入心口前,尋到他們。
季悟受了傷,逃離的時候,那血色沒有任何的遮掩。
郊外躺着許多黑衣人的屍首,他按着記憶,想着季悟和伍淑華離開的方向,疾速的趕去。
有了血迹,人确實好找。
季悟的面色愈發難看,粉紅色的唇瓣已然褪去了原有的色彩,發白的打緊。
伍淑華就算不怎麽喜歡季悟,也沒有什麽傷害之意,何況在此之前,季悟還護過她好幾次。
雖然……她認爲那是季悟應該做的事情。
男人的額頭冒着冷汗,雙腿發軟,伍淑華見他實在走不動,便扶着他坐下。
她取下包袱,将包袱裏的銀子取出來,然後和季悟道,“師兄,你先在這裏藏好,我現在就去請大夫過來給你看病,很快回來。”
季悟的身子有些發冷,修長而節骨分明的手指沁涼的沒有溫度。
他沒有回話,伍淑華已經站起身來走了。
單手緊緊的捂着不斷溢着鮮血的傷口,傷口發疼的打緊,他坐在地面上,身子靠在牆邊一動不動,眼睛眨動的很幸苦。
周邊忽地傳來一絲動靜,他以爲是追兵,瞳孔微縮勉強打起精神來,捂着傷口的手摸向了自己的佩劍,等那人走近了,他才看見是自己人。
呼吸微松,曲漓在他的面前蹲了下來。
他先找了包袱,然後取出藥瓶,拿了藥就給他喂下去。
視線漸漸變得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眼前的男人似乎盯了他的傷口片刻,然後奪過季悟手裏的佩劍,擡手揚起就往他身上刺來。
季悟瞳孔重重一縮,心髒仿佛要跳上嗓子口,啞着聲音驚道,“你……”
他以爲曲漓要對他不利,不過男人似乎隻是用劍劃傷了他的胳膊,他這才稍稍安了心。
傷口不深,淺淺的。
血的顔色是暗紅色的,有些偏黑。
曲漓的眉頭一瞬間皺起,繼續拿刀挑了更上一點的位置刺去,選在了肩膀上,劃開。
血液的顔色有點暗紅,但并不是鮮紅。
“你聽着,”他的臉色不比季悟的好看多少,一邊把脈一邊道,“現在情況有些危急,簡單點說是這傷口染了毒,并且你身上的毒素已經開始蔓延到你的肩頭,很快就是你的心口。”
男人緊緊的盯着季悟看,涼薄的唇角抿着。
“如果現在斷了你的胳膊,不論如何我都會救你,如果不斷臂保命,以我的能力,救不了你。我需要你的意見。”
季悟的意識已經開始消退,但曲漓這番話他還是聽的清楚。
跳動的心重重一縮,他的眸光有些破碎,曲漓沒有催他,隻是一張俊美的臉上下颌緊繃,任誰都看得出來,其實時間很緊。
片刻,在即将陷入昏迷的狀态裏,季悟毫無力氣的說了句,“砍了罷。”
……
伍淑華帶着大夫,死命拽着,大夫背着藥箱,一邊呦呵着伍淑華慢點,一邊喘着氣,還未走到終點,就聽的一人難受疼痛的低吼了聲。
聲音不大,但也不小。
在這靜谧的小巷子裏,更是能夠很清晰的聽到。
伍淑華面色一變,自己丢下大夫往前跑去,“師兄――”
視線定住腳步定住,身子忽然就像是被人釘在了十字架上,動也動不了一下。
眼前的男人砍下了季悟的一隻胳膊,鮮血橫流,慘不忍睹。
伍淑華失聲尖叫,“曲漓你幹什麽?!”
曲漓眸色冷靜,但面色有些發白,“大夫來了沒有?”
大夫……
她的腳就像是灌了千斤重,隻是下意識的轉頭看着小老頭大夫,氣喘籲籲的跑上前。
曲漓也沒和人家說什麽,單手奪過他的藥箱,拿出他需要的東西,然後和伍淑華念了一句,“去打盆熱水來。”
伍淑華起初沒動,因爲還沒有徹底回神,直到男人再次冷冰冰的丢下一句話,“你要是想看着他死,你就盡管愣在這裏不動。”
伍淑華不敢,她給人下絆子的時候,從來沒想過要害死一個人。
轉身慌慌忙忙的去打水,曲漓爲季悟處理傷口,那大夫眯了眯眼,隻是擡手給季悟診了脈。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伍淑華打水回來,曲漓給季悟處理好了傷口。
大夫見他的面色愈發的慘白,不由試探的問了句,“年輕人,你沒事罷?”
南陳地震,聚集了不少名醫。
他就是其中一個。
本來也應該互相認識的,但之前曲漓一衆在城南,而這個大夫在城北,所以沒碰過面。
曲漓這般模樣……大夫給人看病的時候,确定會不自覺的冒冷汗,就算再鎮定也會。
因爲稍有差池,就會出人命。
但他沒見過,像曲漓這般冷靜,動作娴熟的大夫,一邊冒汗的同時,臉色還一下比一下慘?
曲漓同樣渾身發冷,不過和季悟不一樣的是,他的毒血已經在來之前擠掉了不少,砍下季悟的胳膊之前,自己也服用了清毒丸,怕撐不過去。
但藥效沒有那麽快發揮,他的身子分分秒秒都覺得疲倦不堪,想昏死過去。
隻是季悟……
就算如今大夫親自趕到,他也得确保季悟沒大礙了才能交給大夫,不是他經的手,他不放心。
給季悟包紮好之後,他給季悟診脈,脈象已經趨于正常。
“好生照顧他,别讓他受寒。”男人剛想站起身來,眼前忽地一黑,身子便軟軟的倒在了地面上。
……
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昏黑了。
守在他床邊的,是單手托腮閉目睡着的伍淑華。
腰背還疼着,想來是傷口作疼,曲漓沉默了一瞬,還是把伍淑華叫醒了,“季悟情況怎麽樣?”
伍淑華睡眼惺忪,反應了一瞬才打了個哈欠,“師兄沒發燒,有師姐守着他,現在情況很穩定,但和你一樣,沒有醒過一次。”
師姐?
男人看着她,“和梧桐聯系上了,她沒事罷?”
伍淑華最不滿的就是他這幅模樣,她在他身邊,他卻想着另一個女人。
“師姐自然沒事,有事的是你和師兄。”
江梧桐到處都尋不到他們,又看到原地躺着的屍體很多,鮮血橫流的,她把整個南陳都跑了一遍,最後求助縣令找尋他們。也幸虧她心好,勉強和縣令說過自己所在的位置。
畢竟現在這邊有兩個病人,她隻有一個,不把江梧桐找回來,誰做苦差?
曲漓點了下頭,沒有血色的臉上下意識的勾出了抹笑,“她沒事就好。”
那笑刺眼奪目,心尖猛地抽了一下,伍淑華的面色變了變,江梧桐江梧桐,什麽都是江梧桐――
纖細的手指攥緊了,她深深的呼了口氣,極力壓下心裏的妒意和怒意,挑着眉頭看曲漓,“師兄的手好好的,你爲什麽要砍?”
男人倪了她一眼,安靜了一會兒,還是開口道,“他中毒了,不把他的胳膊砍下來,他會沒命的。”
伍淑華點了點頭,沒說什麽,因爲那個大夫也是這麽說的。
隻是罷,她就是想知道,對待師兄,曲漓是帶了多少自己私人恩怨,去砍掉他胳膊的。
男人睡了兩天一夜,想來都是餓了,她說給他弄些吃的去,沒想到一出門就見到江梧桐心事重重的往這邊走來。
她的手搭在門上,陰暗的心思驟起。
邁出去的腳半退回來,狀似有些遲疑,算着江梧桐過來的時間,她的身子整個退回,而後砰的一聲,将房門關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