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梅花劍派的時候,沒少幫紫衣煎藥。
現在也算是信手拈來。
南陳一些百姓路過,瞧見她的時候也會揚起笑容,與她打聲招呼,“梧桐姑娘辛苦了。”
江梧桐站起身來,咧開唇角,回了一個笑臉,“周大伯客氣了。”
在南陳呆了兩個月左右的時間,南陳受害的難民也在官兵的幫助下,重建了家園。
有些傷勢輕些的年輕人,帶着自己的家人搬到了新家。
但還剩許多人,流離失所無家可歸,有些人傷的極重,缺胳膊斷腿,有些人父母雙亡,成了孤兒。
朝廷對于此事很重視,在南陳出事的時候,朝廷一收到消息,就立刻讓太子和五王爺趕來災區,安撫百姓。
運來一大批物資和吃食,百姓甭提有多高興和感動。
她不懂朝政上的事情,隻覺得太子寒子晏似乎不錯,像是個賢明的儲君,但她這般想這般念叨的時候,站在一旁的曲漓就會放下自己手中的茶杯,冷冷的扯着唇角,低垂下眼眸翻開手中的醫書。
觀點表達的很明确――
他不喜歡,東宮太子寒子晏。
思及曲漓……嬌俏柔美的女人,白皙的臉上有些不自然。
她重新坐在小木凳上邊,一隻手添着柴火,一隻手托腮,眸色漸漸迷離。
從不遠處跑過來一個小女孩,大概七八歲左右,遠遠的就甜甜的喊了一聲,“梧桐姐姐。”
江梧桐回眸望去,唇角牽開,“月兒。”
是那個當初他們救起來的孩子。
父親早年病逝,剩母親一人含辛茹苦将她撫養成人,但卻在這次的地動山搖中,喪生了。
命運多舛。
月兒面容清秀,聲音還有些稚嫩,“姐姐,方才我得知了個消息,明日太子殿下就要離開南陳了,各位鄰裏的伯父伯母,還有縣令大老爺,說今晚要爲太子殿下舉辦歡送會,以此來表達我們的感激之情。”
江梧桐倒沒什麽興趣,點點頭附和着,“很好啊。”
“這個歡送會誰都可以參加,姐姐你會來的對麽?”月兒歪着腦袋看着江梧桐,笑容可人的道,“漓哥哥和季悟哥哥,都說會來,姐姐你也來嘛,好不好?”
自那日曲漓挑明了身份之後,她便不在将他當成女人看待,周圍的人光是看他的行爲舉動,加之他的聲音的緣故,更是不曾将他當作女兒家。
眼下,怕也隻是四師兄一人,才覺得曲漓是女兒家了
江梧桐搖了搖頭,雖還會與曲漓有交集,但自那日過後,她已經想不到,自己到底該用什麽樣的态度,來面對和曲漓之間的問題。
糾結而心慌着,甚至是惱怒的,她的一切都一切,都被曲漓所知悉,包括身子……也都被他看完了,還同床共枕了兩年……
見了面也是低垂着頭,不與他多說半句。
确切的說,是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現在伍淑華不拿此事來說,來譏嘲她,她不知是爲了什麽,卻始終是騙不過自己的。
“人太多了,姐姐不是很喜歡熱鬧,”江梧桐柔聲着,擡起手摸了摸月兒的長發,“你晚上的時候自己玩的開心些,注意安全。”
月兒努了努小嘴,巴巴的望着她,姐姐真的不去麽,,那月兒也不去了。
江梧桐看向她,後者跟着她一塊坐下來,十分認真的開口,“姐姐和月兒一樣,身世悲慘,我不能自己去享受快樂,而讓姐姐一人在此孤單。”
江梧桐先是一怔,随即垂下了眼睫,有些失笑。
她的眼眸注視着月兒的長發上,目光柔柔的,“你這麽會說話,讓姐姐心都融了。”
月兒咬了咬唇,雙手擡起握住江梧桐的手。
“姐姐說過,姐姐的爹爹娘親,全都是爲了救人而離逝。月兒也經曆過生離死别,是姐姐把自己的傷口撕下來,撫慰月兒的傷,月兒能明白,這其中的痛意,隻希望姐姐可以快樂起來,不再那麽悲傷。”
這話說的情真意切,小女孩的眼眶中迅速凝聚了淚意,通紅一片,親人逝世不久,哪怕隻是在口中念及,都會心如刀絞。
江梧桐揉了揉她的腦袋,纖細修長的手指撫了撫她柔滑的臉蛋,指腹抹去她臉上的淚痕。
“我知道了,我們晚上一起吃好吃的,一起開心,好不好?”
月兒眸色微亮,帶着哭腔反問,“姐姐說的可是真心話?”
年輕女子沉穩不少,目光轉向遠處,眸底深處幽幽暗暗,染着絲不安,“嗯。”
……
燈火通明,在一個平坦的地面上,擺放着許許多多的小吃,還有一些家常便飯,人群中央擺放着烤肉串的架子,上邊烤着些鴨肉。
災區中,能見着這些東西實屬不易,或許這已經是災民能拿出來的,最好的東西了,與盛京繁華地段自是不能比。
江梧桐與月兒站在一處,靜靜的看着人群湧動。
目光一側,便輕易撞見早些時候便來了的曲漓,伍淑華,還有四師兄季悟。
她輕輕的眨了下眼眸,風輕雲淡的收回視線,望向人群中的大人物。
南陳本地縣令笑眯眯的說着恭維話,客套了一番感激了一番後,太子寒子晏言出聲,笑晏晏的恭維回來。
等氣氛熱的差不多了,便揮了揮手,示意大家可以随意吃喝。
南陳本沒成千上萬的人家,比起盛京隻能勉強算是一個區。
人口極少,隻是因爲那地面震的太劇烈,百姓的房屋都坍塌了,而死亡的人數會上增,是因爲這地震不止一次,往往都是第二次震動起來的時候,死傷才無數。
太子和五王爺動用大量的人力物力,加之還有許多的過往路人和江湖豪傑出手相助,兩個月的時間,足以百姓建起許許多多的茅屋了。
這會太子和五王爺要返京,也是合乎情理的事情。
江梧桐随月兒一同坐下,月兒年紀小,小孩子都饞吃的,一會要這個吃,一會要那個吃,江梧桐都毫不猶豫的替她拿到手。
縣令和太子有說有笑,不知是誰附議了一句,“來點歌舞,歡送太子也好,送走該安息的亡魂也好,熱鬧一些總歸是沒有錯的。”
南陳的子民大都能歌善舞,對于送走亡魂的時候,都會唱哀歌,還有跳哀舞。
自災難發生過後,南陳沉寂到今日,一點喜色都不曾見過,死氣沉沉。
縣令看向太子,太子沉吟一會,笑着道,“好啊,那就唱唱歌,喝喝小酒,把之前的那些晦氣,全都喝掉,如何?”
東宮太子發話,誰敢有異議?
一時間,南陳的子民手拉着手,一起圍着燒烤的篝火起跳。
場面頓時就熱鬧起來。
江梧桐臉上的神色沒什麽變化,月兒卻是紅了眼眶,但不過幾瞬之間,她又偷偷的擦去了眼角的淚意,和江梧桐道,“姐姐,我們也一起跳罷?”
這……江梧桐十分抗拒,“不行,這我真不能答應你。”
要她舞劍還成,要她跳舞……
月兒扁嘴,江梧桐誓死不從,“我真不會,你自己玩去,不然你去拉其他人跳,成不成?”
月兒見她确乎抗拒的嚴重,這才撇了撇唇角,“我自個兒去。”
後者深深的松了口氣。
場面火爆,南陳子民唱歌跳舞,看似快樂的面容之上,漆黑的眼眸裏深掩着的,都是濃厚的悲傷。
江梧桐抿了抿唇,微微歎息了聲。
曲漓在人群中不斷尋着她的蹤迹,等瞧見她,便自然而然的走到她的身邊。
但不曾想,有人比他的速度更快。
他步子一頓,立即更加快速的追趕上去,胳膊一重,蓦然被人拉住。
年輕女子的聲音冷淡,師姐這段時間都不怎麽理你,這會人家正高興着呢,你過去做什麽?
男人倪了一眼對方的手,伍淑華哼了一聲,慢慢的收回。
“不是我說你,師兄與師姐青梅竹馬,師姐又如此黏在師兄身邊,說不定早已芳心暗許,哪還給你的機會?”
曲漓基本無視了她,像是完全沒聽到一般,轉身走向江梧桐。
但步子卻又猛地頓住。
眼中女子,身着素色衣裳,發髻簡單的梳起,隻是用隻簪子簡單的裝飾了,潋滟紅潤的唇彎彎的翹起,明亮的眼裏俱是笑意。
她是眸子緊緊的看着她身前的男人,低低的笑着,“師兄怎麽過來了?”
季悟嗯了一聲,“還不是你,三天兩頭的見不着人影,若非周大伯說你去大夫那領藥去了,我又該尋不到你了。”
江梧桐吐了吐舌頭,“我錯了,下不爲例。”
兩人正說着話,周大伯跳舞跳的累了,走到他們身邊,揚着聲音就呦喝了一聲,“原來是季悟公子和梧桐姑娘……”
言辭倒是正常的,就是這說話的語氣
當事人暫未有任何的回應,便聽的周大伯高揚着聲音笑着道,“季公子你不是說,得挑個好時候向梧桐姑娘坦言心意麽,現在這個時候,夠不夠好,啊?”
江梧桐眼眸一震,季悟滿臉無奈的喚了聲周大伯,但他唇瓣上的笑意深沉,望着江梧桐的眼睛情深缱绻,“梧桐,你别聽周大伯瞎說。”
他們在南陳,呆了也有一段時間了,季悟生性善良,樂于助人,而且還很會說話,人緣好的不行。
江梧桐人生的漂亮,模樣看起來溫婉賢淑,心底又善良,喜歡照顧病人,很得南陳子民的喜歡。
她一貫和季悟走的近,與其他的異性,包括随行的曲漓,也不曾靠的太近,這南陳的子民,便自然而然的認爲,她喜歡的人是季悟,或者和季悟之間,本就有什麽過于親密的關系。
一來二去,就鬧騰了。
這會氣氛正好,怎麽可能沒人起哄?
太子單手端着酒杯,眉頭微挑着,看向站在不遠處,一動不動的曲漓,唇畔勾出了抹笑。
“我瞎說了麽,你自己問問自己的心,看看喜不喜歡梧桐姑娘。”周大伯讓大家夥停下來,喊了句,“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
衆人也紛紛鼓掌起哄,“答應他,答應他,答應他!”
“不是的……”江梧桐蹙着眉頭,沒見識過這種場面,耳根子燒紅起來,一邊擡手示意安靜,一邊無措的解釋着,我們隻是師兄妹,大家誤會了,真的誤會了……我們不是那種關系,我……”
“梧桐。”季悟喚了聲她的名諱,江梧桐轉身慌亂的望向他,男人深深的凝視着她,“我知道很唐突,但我也知道,對你的那份喜歡,若是再不說出來,我怕……我也快瞞不住了。”
江梧桐的眉頭緊緊的蹙了起來,周遭一下子靜谧下來,使得她有些慌亂,下意識的将目光投向曲漓那裏。
男人的目光沉靜清淡,像是一潭死水,倏地就讓她也一同安靜下來。
她垂了垂眸,慢慢的直視季悟,眼前的人深情款款,“如果你也喜歡我,可否應下我,我們一起談天說地,賞花賞雲?”
女人未應話,周遭的人便又起哄者,不斷的說答應他,答應他。
她微抿了下唇角,掃視了下周邊的人,遲遲未作出回答。
伍淑華雙手抱胸,站在了曲漓的身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江梧桐和季悟的身上,也便無人會顧及她在說些什麽。
“看來師兄和師姐,好事将近啊。”
男人不語,面上毫無神色波動起伏。
遠處,季悟的心一點點涼下去,他苦笑一聲,露出狼狽之色,“若是不喜……”
“我答應你,”江梧桐淡淡的打斷了他的話,淡淡的沖他一笑,風華萬千,“師兄,我答應你。”
季悟愣住,随即狂喜的擁住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緊緊的抱住她嬌軟的身子,“梧桐,梧桐。”
周邊的人立即大呼,“成婚,成婚,成婚――”
伍淑華冷冷的勾起唇角,正想冷嘲熱諷一般,便見得站着身側的男人,垂在身側的手指,一根根的,緊攥起來,手指指尖發白的厲害。
這是……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