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憐琪對她嘴上從不留情,伍淑華對她手上也不曾留過情面。
當初斷崖一事,就是伍淑華利用了旁人,告知她消息,說曲漓上了山頂,想不開欲要跳崖。
後來曲漓也告知了她,當日說她想不開欲要自盡的人,正是伍淑華。
她們二人,心術不正,她是不喜歡的,也着實不想曲漓去喜歡她們。
容易被傷害。
曲漓挑眉,“你怎麽會這麽想?”
江梧桐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他的,“難道不是麽?”
“五師妹是我師妹,與你非親非故,她跑出去了該是我跟出去,你跑的卻比我還快……”她的手上拿着調羹,有些用力的攪弄着碗裏的馄饨,“方才回來,也是你扶着她的……她受傷了你幫忙扶着是應該的,怎麽她的傷情還得你來說?”
“你對這裏也不熟,還有點分不清方向,要是跑出去了我怎麽放心?”
男人停下了手裏的動作,一本正經的應着,“是她看着我,你也看着我我才說的,不若你以爲我想說話?”
聽言,江梧桐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你說的是真的?”
“你不信?”他低眸鎖視着她的眉眼,像是想到了什麽,唇角忍不住一勾,“這麽在乎我與旁人的關系……是不是說明了點什麽?”
“需要說明什麽?”江梧桐冷嗤了一聲,“二師妹和五師妹……她們兩個我可不喜歡,你若是與她們走在了一塊,我不攔你,但我得和你絕交,從此陌路江湖。”
曲漓靜靜的凝視了她一會,眼前女人烏黑的眼睛裏沒有多餘的情緒,他默了會,然後低低的嗯了一聲,也垂首下來吃着東西,沒有再多語。
還以爲,她這是吃味了……
誰知道。
……
用完膳後,江梧桐結賬。
兩人問了一下路人,尋到了落日客棧,而後詢問店家季悟的房間。
本是要保密的,但客人一開始就交待過,若是有一個穿着粉白長裙,還有一個個子很高的,穿着青衣長衫的女子,前來詢問的話,便可告知她們。
所以掌櫃的也沒有任何隐瞞。
“那位客官開了三間客房,一間雙人房,兩間單人房,雙人房在二樓左手第一間,單人房分别是二樓右手邊第一間和左手邊第二間。”掌櫃的最後補了一句,“現在那位客官,是在左手邊第二間,你們可以上去瞧瞧。”
客棧裏沒有三人房的,曲漓清楚,所以也沒有多問,便領着江梧桐上樓了。
江梧桐敲了敲房門,喊了聲師兄,那房門便被人打開了。
季悟看了他們一眼,“進來吧。”
江梧桐和曲漓先後走了進去,入屋之後,第一眼瞧見的,就是坐在床上用膳的伍淑華。
季悟道,“還餓不餓,餓的話這裏還有碗筷,坐下來吃罷。”
江梧桐看了曲漓一眼,見他搖了搖頭,便道,我們都吃飽了。”“
季悟颔首,拿起桌面上的鑰匙,遞給江梧桐,“你們兩個住在隔壁,把行李帶過去放好。”
江梧桐剛要應下,坐在床上的女人倏地就喊了一聲,“慢着慢着,爲何大師姐要和曲漓住一塊?”
在場的三個人,視線皆定定的望向她。
伍淑華覺得自己的反應過激了些,唇角扯開了一抹笑,而後掃了一眼江梧桐和曲漓,又望向季悟。
“如今我是傷者,曲漓是得紫衣姑娘真傳的弟子,不應該是由我們兩個住在一塊,大師姐單獨住一間麽?”
這也是可以的。季悟沒什麽意見,尚未說話卻又聽的江梧桐開口拒絕,“不行。”
她反手拉了曲漓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曲漓怕生,師妹與她并不熟悉,勉強住一塊會有些麻煩。”
“今天之前,曲漓從未與我說過話,也從未護過我幫過我,今天不是照樣發生了麽?”五師妹言之鑿鑿,眸色中頗爲得意的鄙夷着江梧桐,“所謂一回生二回熟,師姐不試試怎麽知道不行?”
季悟的眸光投向了江梧桐,隻見江梧桐繃着小臉,宛若老虎護食似的,絲毫不卻讓。
曲漓靜靜的站在原地,難得開口,“你的腳傷未愈,自個安生的歇息。”
他的手往下一滑,落入了江梧桐的掌心之中,淡淡的掃了一眼季悟之後,便牽着身側女人的手,帶她走出了房門。
伍淑華的唇角微張,對于男人的話是仔細研究而認真琢磨的,聲線的确低啞,不像是女子的聲音。
細長的柳葉眉緊緊的皺起,心下冒起不可思議的想法,以至于跟前的男人抿着唇,一直望着門口的異樣,也沒有機會發現。
開了鎖,男人扣着江梧桐的手拉着她進屋,随即反手将門關上。
江梧桐掙開他的手,懶懶的坐在椅子上,有些頭疼的揉了揉眉心,“看來你是被盯上了啊……就你這點姿色,她是盯上你什麽了?”
論美貌,她江梧桐說第二,梅花劍派無人當稱第一。
曲漓生的的确好看,與她的美卻是不一樣的。
她是豔麗而精緻的,曲漓的是長不大的,不會老不會變的精緻娃娃臉。
而且曲漓這身高,着實是太難駕馭了,今日師兄與他并肩走在一塊,她這才發現,原來師兄都沒有她高。
桃紅色的唇畔牽出些笑意,男人站在江梧桐的跟前,俯着身子凝視着她,“有可能是覺得,我的聲音像個男人,這會正試探我……”
江梧桐也直視着他,對于他突如其來湊過來的親近,并沒有感覺難受和排斥。
聽着對方淡淡的闡述着,“如果我是個男人的話,你與我同床共枕那麽久,,清白必定毀得差不多了,她就能扳倒你一局也說不準。”
江梧桐沉默的聽着,随即忍不住勾唇嗤笑了一聲,伸出手推開他,“胡說八道什麽,你若是個男人,我……”
像是想起了什麽,後邊的話嘎然而止。
“嗯,”男人盯着她,視線安安靜靜的,不帶有一絲一毫的侵略感,“我若是個男人,你當如何?”
這話她沒法接下去。
曲漓若是個男人,她之前親也親了,睡也睡了,衣衫什麽的都是當着他的面換的,雖然是背對着他,但該看的不該看的,他應該差不多都看完了。
還有吃的喝的……兩個人的肢體碰觸那麽多,她的清白确實是不能要了。
江梧桐的唇角抿成了一條直線,沉默了好半晌,最後擡起手中的長劍,眯着眼面露殺氣的看着他,“你若是個男人,卻什麽都不說,欺瞞了我多年,爲了洩憤和維護清白,我必定……結果了你――”
男人的眸底有什麽情緒翻滾而起,他一聲不吭的盯着她看,像是很嚴肅的深思着這個問題。
江梧桐卻忍不住笑了起來,她拍了拍曲漓的肩膀,“好了,我開玩笑的,你怎麽可能會是個男人?!”
後者還是沒應話,江梧桐終是後知後覺的斂起了臉上的笑,下意識的,難以置信的反問,“你不會……真的是男人罷?”
曲漓意味深長的回了個笑,“我若是個男人,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把你娶回家。”
他擡手摸了摸女人的長發,眸底浮浮沉沉的,波動的有些厲害,“而且是費盡心思不擇手段,也要将你娶回家的男人,你得有個心理準備。”
江梧桐拍開他的手,黑白分明的眼看向他,稍稍打消了點疑慮,“就你還男人……”
她笑着,心底還是不信的。
畢竟紫衣不曾與她說過,曲漓是男兒身份。
雖然曲漓的行爲做派,一貫都是偏中性,可能是與她的性子有關,但這張臉蛋,明顯陰柔偏多一些,放下長發的時候,那完全就是個嬌柔的女兒家了。
這要叫她怎麽相信,曲漓是男兒身?
男人笑而不語,然笑意卻未達眼底。
他的身份太胡來,在她面前是男人不是男人,連光明正大與人較量,與人公平競争的機會都沒有。
眼下這般,他是否要說出,他的真實身份?
說,江梧桐一定不會原諒他。
不說,他現在一點機會都沒有。
内心掙紮了好一會,男人終是強行壓住了内心狂躁起來的惱意。
隻能說是時機未到,等江梧桐什麽時候遇到危險,他來一場苦肉計的時候,再與她道明,說不定還有機會被原諒……
……
曲漓臨睡前給五師妹又上了次藥,低低的叮囑了幾句要注意的地方,很快就離開了。
在他打開門的那一刹那,伍淑華問了一個問題,“其實,你是個男人罷?”
看起來像是個反問句,但她的語氣,更多的是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