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梧桐自幼在梅花劍派長大,從未下過山,不知人間險惡,至多便是自幼與二師姐吵吵鬧鬧,也沒有太過的事情發生。
而且她從未下山曆練過,大部分的心思還很單純,曲漓出來走南闖北,見過的世面多,認識的人脈廣,早已經不複單純。
若是将他就這麽的留在江梧桐身邊,那豈不是羊入虎口?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江梧桐已經被騙的七七八八了。
她每天練劍過後,都跑去廚房給曲漓做菜,每天做兩樣菜,給他試吃。
這個男人從來不說不好,也從來不說好,吃完了才一本正經的與她道,“味道稍稍淡了一點,但基本上還可以。争取再接再厲。”
江梧桐每每都被忽悠着,她倒是覺得味道已經可以了,嘗起來也還不錯。
隻是曲漓神色淡淡的反駁,“每個下廚的人,不論菜做的好吃或者不好吃,都會說自己做的好。”
江梧桐低垂着眼眸,盯着那盛着菜肴,而如今已經被吃的精光的碟子,“可我覺着你吃的挺好?”
男人臉不紅心不跳的繼續瞎掰。
“你若是想做給我吃,那算你過了,若你想做給自己喜歡的人吃,不是得做到完美,才能呈現給他?”
說的也有道理。
江梧桐一連好幾天都被打擊,本就沒什麽信心,現在是完全沒了,她的武學資質很差,學了那麽多年也沒能成大事。
她有些難受的趴在桌子上,雙臂遮住了臉,悶悶的出聲,“師父總說,如果我堅持,勢必可以做到厚積薄發,但林憐琪說的不錯,我也就一張臉能看,什麽都不會……”
更是難以服衆,如何擔得起大師姐這個名号?
雖名号不是按實力定的,但她希望自己的實力,能夠對得起自己的付出。
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的男人聽言一怔,慢慢的睜開了眼眸。
他微微側首看向那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情緒低落的女人,過了良久,才收斂起複雜的眸色,卻沒有回應她。
江梧桐的情緒來得慢,去的快。
連續好幾天的打擊,加上心上人的準備離開,這才叫她的情緒稍稍失落了些,然睡了一覺她似乎又恢複了元氣。
一大早的準備出門習武去了。
她走的時候,曲漓還在睡。
畢竟是受了重傷的人,她雖然不曾問過曲漓的身份,但小小年紀,便遭受如此大的重創,想想都覺得難受。
爲曲漓掖好了被角,她歎了口氣,便起身離去了。
房門輕輕的被人帶起,躺在床榻上一直沒有動靜的男人,卻是顫了顫細長的眼睫。
随後,他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眸色清亮而深沉。
不像是初醒的模樣。
……
師父隻在早上教授劍法,其餘的讓師兄教導師妹師弟,或者是讓師姐教導師弟師妹。
江梧桐資質差,林憐琪已經學會了梅花劍法第五重,雖然她比江梧桐的年紀大些,但從武學造詣上來說,她的本領的确是比江梧桐的高些。
她收了劍,到陰涼的地方給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口,唇角勾起抹嘲弄的弧度,“呦,師姐真辛苦,還在練第三重啊,不過真可惜,看樣子好像還是沒什麽進步。”
江梧桐的手緊攥着劍柄,沒有理會林憐琪。
旋身飛腿,劍尖朝下她整個人翻了個跟鬥,一躍而成,劍指前方。
那烏黑柔順的長發随着她的動作而飄舞,揚起優美的弧度,美不勝收。
林憐琪的眸底閃過一縷冰涼的嫉恨,又是倒了杯涼水,自顧自的喝完。
有些人,便是武藝不行,但臉蛋看着好看似乎運氣也是爆棚了些。
梅花劍派裏,上上下下的人都挺喜歡江梧桐的。
不像她,上下都得打點打點,這才能得點人心,爲自己所用。
江梧桐正練武,忽然有人從大堂那邊出來,然後跑上前喚了一聲她的名号。
江梧桐疑惑的停下動作,收了劍。
那人臉不紅心不跳的站在她的面前,與她道,“大師姐,師父有請。”
女子潋滟生波的眼眸看了那人一眼,也沒有多說什麽,微微颔首應了聲好,随即走向大堂。
林憐琪也跟着站起身來,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江梧桐離去的身影,秀眉微微擰着,不知在想些什麽。
江梧桐入了大堂。
大堂裏安靜無比,師父師母各坐在上方,大師兄成書站在大堂最裏側,還有她的信上人季悟,跪在大堂中央,拱手行着禮。
女子安靜了一瞬,走上前,恭敬行禮,“梧桐見過師父,師母,大師兄,四師兄。”
師父一貫慈愛,但眉目此刻卻宛若冰霜彌漫,冷意十足,師母讓她起身,聲音響亮婉順。
“梧桐,你四師兄想要重新下山,再曆練一番,此不合規矩,不過我與你師父商量了下,可否讓你大師兄,帶着憐琪和季悟二人,一同下山曆練。”
江梧桐眸色一震,猛地擡起頭來看向師母,“師母……”
她擡了擡手,示意江梧桐先冷靜,“我知道,按照我派門規,你是大師姐,你比她更有資格下山曆練。但還有兩年,,你才能及笄,憐琪那孩子已經及笄三四個月了。”
“按照我派門規,女子需得是及笄方能下山,以你的年紀,着實是小了些……”師母的眉頭皺的緊緊的,以着商量的口吻詢問她,“你四師兄重新曆練不合規矩,但礙于他挑戰的是江湖上的規矩,既是規矩,那便容不得他胡來,也必須得下山處理好他做的混賬事。”
“所以師母這才來詢問你,可否同意,讓憐琪先行下山曆練,免得你心生不平。”
師母說的誠誠懇懇,甚至連一點逼迫的意思都沒有,但江梧桐隻是武學資質差了些,又豈會聽不出這是什麽意思。
商量隻是商量,最後的結果卻都不會是她想要的。
何況……
她的年紀的确是比林憐琪小上些許。
江梧桐垂了垂眼眸,視線凄凄涼涼的投向身側跪着的四師兄,見他低着腦袋,遲遲不曾說過話,終是拱手行禮,“徒兒謹遵師父,師母教令。請師父,師母放心,徒兒一切都明白的。”
……
江梧桐從大堂裏出來,有些失魂落魄。
林憐琪見勢便收了劍,面上開始挂起淺笑來,“師姐這是怎麽了,難道被師父訓斥了?”
江梧桐悶悶不樂,也便沒有理會她,耳邊依舊還蕩着她離開大堂之前,師父對四師兄的呵責聲――“你既毀了人家姑娘的清白,那便下山好生賠禮道歉,将她迎娶回來,若是有半分想要逃避的心思,爲師便讓成書砍斷你的手,廢了你一身武學。”
毀了人家姑娘的清白?
人家姑娘的清白……
所以四師兄這是,有了心上人了,并且還……逾矩了。
難怪師兄一回來便吵着要下山……
原是舍不得離開他心尖上的人。
“大師姐,大師姐……”
耳邊始終有嗡嗡的叫喊聲,江梧桐本已經是心神不定,胸,口聚着郁結之氣,難受的要死,還有人如此不識相的,不斷用譏諷嘲笑的語調刺激她,當下她便吼了一句,“别叫了,看我難受你就得意了是不是?!”
林憐琪被她吼的一愣一愣的,“你……”
江梧桐劍指前方,怒氣盎然,“你什麽你,給我練劍去!”
她不曾發過這麽大的脾氣,一般時候都是和和氣氣的,有些時候看起來什麽都不在意,所以衆人都以爲她是個沒什麽脾氣,性子很好的大師姐。
今日卻突然跟吃了炸藥一般,突然之間就爆了,連林憐琪都有些反應不過來,腳上走動的方向與她劍指的方向一緻,十分乖巧的練劍。
等反應過來,自己爲什麽要這麽聽話的時候,江梧桐已經離開了訓武場。
林憐琪惱火的跺了跺腳,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江梧桐……”
……
曲漓本坐在床上調息,江梧桐急促的腳步聲越發靠近,他眼眸微動,立時斂下内力,收好動作躺在床榻上。
等江梧桐推開門,便朝他這邊走過來,他順勢睜開眼睛看她,一睜眼便看見女人怔愣的樣子,然後看着她拍了拍自己的腦袋。
她忘記了,自己的屋内原來有人。
但盡管如此,她還是執意脫了靴子,爬上自己的床,厚重的被褥蓋在自己的身上,連同着腦袋也一起蒙在被褥之下。
曲漓默了一瞬,“你白日裏不是習武?”
女人也默了半晌,“我回來睡會,你安靜歇息,不要理我。”
盡管那聲音已經刻意的壓抑和收斂過了,但那哽咽的情緒是無法掩飾的,厚重的鼻音傳入耳邊,男人擰了擰眉頭,翻身坐起,掀開她的被褥一瞧。
江梧桐已經哭的淚流滿面了。
曲漓怔住。
由原來漆黑的光線,轉瞬變爲明亮,女人眨了眨眼睛,睜着濕漉漉的眼睛看他,一邊哭一邊将被子重新拉回來,蓋在腦袋上。
不發一語。
曲漓的眉頭緊緊的蹙起,沒再将她的被褥掀開,“誰欺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