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内極是安靜,靜谧的叫曲漓都能充分感受到心髒跳動的聲響。
時間像是過了許久,其實連一刻的時辰都沒有到,曲漓便聽寒墨夜清清淡淡的道了一句,“配好罷。”
曲漓心中一震,嘴角張了張,卻是什麽話都說不出來了。
……
回朝的速度慢了很多。
趕路的第一天,寒墨夜舊疾發作,衆人暫居客棧歇息。
寒墨夜隻是昏迷了一段時間,等蘇醒之後,卻已經是黃昏時辰了。
爲并不拖累行程,寒墨夜下令等明日天一亮,便由千世落蘇先行護送順天國大臣回朝。
那些大臣個個都是見多識廣的人精,寒墨夜就算有勇有謀,才華橫溢,但擁有一副破爛的身子想來也成不了什麽氣候。
聽言個個都應了好。
隻是落蘇卻是不依,甚至還跪倒在地上,拱手朝寒墨夜行了大禮,五體投地。
“求主子不要趕奴婢走,奴婢要留在主子身邊。”
郁唯楚還是第一次見到落蘇行這個禮節。
也是第一次見落蘇紅了眼眶。
郁唯楚清秀的小臉上沒有多少表情,白皙修長的手指微微攥緊了衣角。
她烏黑明亮的眸子看向了寒墨夜,隻見寒墨夜臉色慘白,神色卻依舊淡漠。
他負手而立,周身冷冽的氣勢盡顯,便是一副虛弱的模樣也叫人不敢小觑,“如今本王的話,你是不聽了麽?”
男人的聲音那麽淡那麽清淺,衆人聚集的屋内卻是誰都噤聲,不敢多言。
落蘇對寒墨夜可謂是忠心耿耿,這話問出來落蘇必定心慌意亂。
她連忙擡首朝寒墨夜望去,湛黑的眸中盡是哀求之色。
“主子,奴婢沒有……”
男人的臉上已顯不耐之色,淡聲打斷了她的話茬,“那就退下。明日護送各位大人一同啓程。”
寒墨夜是什麽性子。
或許那十位大臣不清楚,但落蘇和千世跟在寒墨夜身邊多年,知他向來說一不二,決定的事情極難改轉,落蘇掉着眼淚,卻依舊要挺直背脊,恭敬的朝寒墨夜端端正正的行了拱手禮。
她的目光倔強而明亮,“奴婢遵命。”
千世面無表情,唇角抿得極緊,也朝寒墨夜行了個拱手禮,“屬下遵命。”
寒墨夜揉了揉眉心,揮了揮手示意所有人都退下。
那些大臣早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爽脆的朝男人行了禮便紛紛退了出去。
落蘇和千世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也都退下去了。
郁唯楚還候在他的身旁。
曲漓卻是與她道,“你也先出去罷,王爺須得好生調養生息。”
她望了寒墨夜一眼。
男人已經閉上了眼睛,他沒有開口否認曲漓的話,說明是默認了。
郁唯楚點了點腦袋,沒有任何言語出了房門。
曲漓最後一個走,他的薄唇動了動,“提醒寒墨夜道,藥效已經發生作用了,你現在運功将藥力逼到筋脈中,在筋脈中運轉二重天,這樣蠱毒會暫時失去活性,月圓之夜也不會太過活動,你的毒應該能暫時被抑制。”
他知道在寒墨夜靜靜的聽着,也沒想過他會應承。
默了默,他将屋内架子上擺放着的花瓶拿起,放到寒墨夜的身旁,又低低的補充了句。
“可能會有兩三天的緩沖時間,畢竟你現在剛好是要病發狀态,這幾****都會很虛弱,最好是在這裏歇着哪裏也不去。現在,我就在門口守着,有什麽不對勁,你就直接打碎這個花瓶,我馬上進來。”
說完,他看了寒墨夜一眼,而後轉身出門離去。
一切進行的很順利。
晚膳寒墨夜也用了,身子都是正常的,沒有一絲一毫的不适。
誰知道臨睡前,千世向寒墨夜彙報事情的時候,他卻忽然吐了血,臉色一度難看到了極緻。
千世面色一慌,“主子……”
……
寒墨夜的屋子聚集了許多人,不論是真心還是假意,千世全都将那些大臣都打發了回去。
屋外頓時隻剩落蘇郁唯楚和千世。
曲漓尚在屋内替寒墨夜治病。
落蘇小臉上神色明顯憂慮,眼眶至今紅紅的,千世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抓住了千世的手,死死的抿着唇一聲不吭。
倒是郁唯楚面色淡淡的,甚至還十分悠哉悠哉的摩挲着自己的手指甲。
她垂着眸,視線卻不知是落在了哪裏,烏黑的眼靜靜的,眸底宛若死水一般毫無波動。
千世的眸光投落在她的身上,盯着郁唯楚看了許久之後,郁唯楚才有所覺察。
她微微擡了擡眼皮,目光迎了上去,隻是眼中人的臉色甚是冰冷,隐隐約約間還流動着殺意。
郁唯楚細長濃密的眼睫一顫,忽然就笑了下。
“千世啊,落蘇現在還在這裏呢,你那十萬伏特的大眼就不能收一收?”
“知道的人以爲你看我,是因爲暗戀我,不知道的……”她的唇角笑意擴大,“還以爲你想喝了我的血吃了我的肉呢……”
千世的手指微微收緊,面色倒是沒有多少異樣,隻是口吻冰冷。
“主子如今危在旦夕,而你看起來,似乎一點也不擔心?”
甚至,還有心情玩自己的指甲?
郁唯楚聳聳肩,“王爺這不是還活的好好的嘛,我要擔心什麽?”
她看向他,言笑晏晏的道,“還是說,千世你舉薦給王爺,叫我來幫忙瞧瞧?”
見千世并不領情,她哎了一聲,“我的醫術雖然比不得曲神醫,但好歹也治死過一些人,常人道,死馬當活馬醫,我相信治死人這一方面,我的本事怎麽說都是要強過曲漓的……你不用質疑我,我很放心我的醫術。”
千世沒心情和她瞎掰。
當即冷着臉垂了眸。
許是郁唯楚也覺得無趣,便奄奄的掩下了眼簾,不再說話。
她的目光重新落在了地面上,修長的雙手略顯局促和僵硬,郁唯楚頓了頓動作,複而又擡起雙手,手指落在指尖處,仔細的摩挲起來。
曲漓進去的時間不長,在外邊等着的人卻是心都快碎了。
等房門打開的時候,郁唯楚的眼睛第一個擡起。
隻是還倚靠在牆壁上,沒有動,等緩了一下之後,落蘇已經迎了上去。
“怎麽樣了,”她抓着曲漓的袖口問,“主子的情況樂觀麽?”
曲漓的神色深沉,“不是很好。”他挑起目光看向慢慢走過來的郁唯楚,低沉的嗓音中帶着明顯的疲倦感,“先進去罷。”
落蘇和千世先行進屋,郁唯楚和曲漓跟在後邊。
俊美的男人靠在床榻上,那雙漆黑深邃的眼眸輕輕的阖着,他的唇色極爲難看,近乎是慘白的沒有顔色,臉上也是。
千世緊緊的攥緊了拳頭,臉上已經沒有了情緒,比任何時候還要冷淡。
落蘇呼吸一滞,死死的咬着唇,直至将柔軟的唇瓣咬破,她才深深的呼吸口氣,唇角微微扯了扯,若無其事的問道,“主子……可想吃些什麽,奴婢給您做。”
寒墨夜沒有睜眼,嗓音淡淡的,“明日還要趕路,你和千世都先下去歇着罷。”
嗓音雖淡,語調雖然随意,卻又那麽的溫暖人心。
落蘇的心尖一抽,鼻子蓦然一酸,眼角差點滾下淚來,“奴婢想留下來……求主子讓奴婢留下來好不好?”
寒墨夜沒有多話。
他微微睜開了眼眸,視線不鹹不淡的朝默不作聲的郁唯楚睇去,“郁唯楚。”
郁唯楚不知在想些什麽,蓦然聽見寒墨夜喚她,她這才啊了一聲,擡眸朝男人看去,“王爺?”
男人的唇角微抿,“過來。”
郁唯楚連連哦了兩聲,走到寒墨夜的跟前,她微微彎着腰,見男人的視線淡淡的倪着她,她又十分乖巧懂事識時務的坐在了床沿邊。
嬉皮笑臉的看着他。
曲漓見狀,不由皺起了眉頭。
他看向了紅着眼眶的落蘇,又看了看完全無視了她和千世的寒墨夜,默了默,到底還是開了口。
“不如我們先出去罷,王爺和殊影有話要說。”
落蘇眸色黯淡無光,千世朝寒墨夜拱了拱手,然後扣着落蘇的胳膊,将她往外帶。
曲漓深深的凝了寒墨夜一眼,卻是對郁唯楚道,“王爺需要歇息,你别說太久的話。”
郁唯楚點了點腦袋。
曲漓将木門關好後,郁唯楚的視線便慢吞吞的挪回了男人的臉上。
寒墨夜的臉色慘白,視線一瞬不瞬的看着她,“沒看到本王難受?”
郁唯楚似乎是怔了下,随即她扯了扯唇角,讪讪的笑了聲,“王爺現在重病當中,自然難受。小的就算沒長眼睛也清楚這一點。”
她沉吟了一聲,眸色認真的詢問寒墨夜,“不知王爺,想小的如何,您别瞧小的生的如花似玉的啊,其實小的幹啥啥不會,也就比旁人能吃了點,還真不會做什麽好吃的給您,醫術也是半吊子,但如果王爺實在放心的話,小的還是願意爲王爺奉獻一二的……”
男人的眸色略微沉了沉,唇角抿了會。
他看了她良久,郁唯楚以爲他不會再說話,誰知道他卻猛地拽住了她的手腕,反手握住,然後重重的打了她的掌心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