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爽對演員們的調度又進行了一些微調之後，開始正式的錄制。
趙海本來已經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甚至帶了個漢堡包上機器。
他想着，這個一鏡到底的片段要是磨不出來，他就在這個巨大的電影搖臂上賴着不下來。
哪怕最後高爽反悔了，他也要死頂着壓力把它拍完。
結果，最後的狀況和他的預想簡直天差地别！
拍攝順利的一塌糊塗，甚至全部隻走了三條就過了。
這讓準備已久的趙海心裏突然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就像是去吃包子，第一口沒咬到餡兒，第二口特麽就咬過了……
至于餡兒是什麽味？
太快了，誰能嘗的出來？
下了大搖臂之後，趙海整個人都處于一種類似半夢半醒的恍惚狀态。
他走到高爽跟前，說道：“那啥，咱……就不多來幾條？”
高爽奇怪的道：“爲啥？”
趙海和高爽不同，很不擅長扯謊，此時有些窘迫的開動腦漿子瞎掰道：“不是，我覺得剛才有點瑕疵！”
高爽回頭望了一眼監視器，不解的道：“我看着挺好的啊？……”
趙海沒轍，硬瞎說他真來不了，隻好道：“要不補充拍攝兩條呗，萬一有點問題你沒注意到呢？”
高爽臉上一黑：“你丫是巴不得我翻車是不？”
“沒有……”趙海連連擺手，隻好實話實說道：“主要就是沒拍過瘾！”
高爽笑着在他肩膀上錘了一拳：“你别現在感覺良好，後面有伱哭的時候。”
趙海哭喪個臉：“我現在感覺就挺不良好的！”
“滾滾滾！準備下一場，咱們要開始中近景的特寫了！”
高爽不搭理他這個攝像師群體的怪癖，直接拿起話筒對現場的喊道：“所有演員老師！”
劇組的所有人都在他這一嗓子下注意了過來。
高爽拿着喇叭問道：“大家都記住自己最後喊停時候的位置了嗎？”
“記住了！”
“沒問題！”
“……”
周圍一片輕松的回應聲。
他見狀點了點頭，交代道：“行！一會咱們分段來，開始小場景的中近景和一些特寫。沒有叫到的老師先在一邊休息，大家保持狀态啊！”
“高導放心吧，之前莫老師教了我們不少！”
有演員在人群裏對高爽喊了一聲。
這話倒是引起了不少人的共鳴。
高爽順着看向場外，莫潔和盧建輝對着他揮了揮手！
他知道兩人的意思，在拍别人的戲份時，他們會幫着給其他演員提前走戲。
有這樣的高手幫襯，倒是省了高爽不少事兒。
他回頭看先陸九：“好！燈光！小景别布光！”
“收到！”
陸九麻溜的帶着幾個小弟，将燈光都搬了出來。
一鏡到底完全是環境光，用不上他們，所以這時候才是燈光組發力的時候。
從這個極限調度的一鏡到底往後，有一連串很有意思的細節。
接下來要拍的鏡頭突然一轉，開始進行豬籠寨的群像描寫。
豬籠寨，包括裏面的人物造型，雛形都是出自地球上1963年王爲一導演的電影《七十二家房客》。
星爺在《功夫》裏緻敬了很多電影，之前在拍攝高爽跟何曉玲對手戲的時候，背景中的海報也是。
這裏先是給了中間空地上的水龍頭一個特寫，高爽安排了一個人用牙缸接了杯水。
然後鏡頭跳躍到一個簡陋的洗漱間，一群人在這裏洗漱，有進有出，還挺忙碌。
再次切回中間空地的時候，用了一個越肩的機位，拍攝了水龍頭前排着長隊的人。
這裏也是剛才一鏡到底中“醬爆”丁厚最終的走位。
此刻他光着上半身，混在一群中老年婦女中做着僵硬的伸展運動。
這裏隻交代了醬爆的背影，并沒有給出正臉。
卻爲一會兒停水和包租婆發生沖突埋下了伏筆！
鏡頭再轉，飾演“苦力強”的穆泉出場。
穆泉是經常上擂台打拳的職業選手，所以在面對鏡頭的時候一點兒都不怯場。
倒是對高爽他們準備的道具麻袋提了點意見。
麻袋是大劉準備的，裏面塞的全都是稻草。
不過爲了體現重量感，稻草先裝在了塑料袋裏，然後往裏灑了不少水，才再裝進麻袋中的。
這樣做既不會讓麻袋顯得輕飄，又不至于太重，影響到演員發揮。
塑料袋還能讓水不滲透出來打濕了麻袋。
這樣一舉多得的好方法，是大劉常年搞道具工作攢下來的“獨門”絕活。
想法是好的，可穆泉在看了高爽監視器裏回放的第一遍錄制之後對高爽說道：“這個重量感還是差了點，要不裏頭多加點料吧？”
高爽對這個鏡頭說實話也不是很滿意，問題也是出在重量感上。
畢竟是道具，大劉爲了演員着想，加水的量就很有限。
一個麻袋的重量控制在五公斤左右。
穆泉最後單腳挑起來的那個麻袋，隻有三公斤。
單算是沒多少，可穆泉在演的時候要往背上抗五個，那就是接近二十五公斤的分量！
對于正常人來說，抗這個重量來演戲也差不多了。
可穆泉本身的力量就十分強，而且他以前沒演過戲！
背了二十五公斤絲毫感覺不出有什麽壓力，在鏡頭裏表現出來，就透漏着一股子随意。
有個地面機位的鏡頭，着重拍了穆泉的腿。
預想中會跳一下青筋什麽的，最不濟也能有肌肉發力的反應。
可惜最終反應在鏡頭中，那雙鐵鑄的雙腿紋絲不動……
諸多細節都表現的不盡入人意。
這個感覺很玄乎，你打眼一看沒啥，可反複觀看的時候就能慢慢察覺道這些麻袋裏的東西不真實。
原片裏也有這樣的毛病，可惜高爽一開始也沒好意思提出來。
他嘗試着問了穆泉一句：“這個，您覺得自己能承受多少重量？”
穆泉被這一問倒是有些愣住了，誰沒事兒背麻袋玩啊？
不過他想到那個用腳挑起麻袋的動作，說道：“先加到十五公斤一個麻袋，我試試？”
這是穆泉覺得自己靜态發力下，能單腳挑起的比較靠譜的重量。
高爽在心裏盤算了一下，一個麻袋十五公斤，五個那就是七十五公斤！！！
這個重量，趕的上一個強壯的成年人的分量了。
高爽還是不太放心，主要是怕安全上出問題，便說道：“一下别上這麽大，咱不行一點點加吧！”
“行！”
穆泉爽快的點點頭。
事情交代下去，很快大劉拿了個水桶和一個提稱就過來了。
他聽說穆泉主動要加重量，便也沒多想，拿過一個麻袋打開，往裏面的稻草上咕咚咕咚的開始倒水。
“十公斤！試試吧？”
看着提稱上的重量，大劉轉頭對穆泉道。
穆泉也沒廢話，将麻袋平方在地上，腳尖插了進去。
隻聽“呼！”的一聲。
衆人還沒反應過來，那個麻袋被驟然發力的穆泉一下挑起來三米多高。
他身體微微一個低伏，擺出了經典的馬步動作！
落下來的麻袋被他穩穩的抗在了肩上。
穆泉反手将麻袋丢在了地上，搖了搖頭道：“太輕！再加！”
大劉和圍觀的幾個人眼睛都看直了！
這特麽是個人？
十公斤，換成二點五升的可樂，那就是四大瓶。
普通人提着都費勁，更别說像穆泉這樣用腳尖挑起三米來高了！
大劉心裏泛着嘀咕，手上的動作卻沒停。
“咕咚咕咚……”水又加了不少！
“十五公斤！”
“太輕！”
“二十公斤！”
“還輕！”
“二十五了！真加不成了！！”
大劉手裏二十升的水桶都倒完了。
麻袋裏的稻草已經完全處于飽和狀态，想再加重量，那就隻能換真的沙子了。
不過二十五公斤一個道具沙袋，這重量簡直變态！
大劉走南闖北這麽多年，武戲的劇組也跟過不少，還沒見過哪個武行有這力量和爆發力的。
就特麽離了個大譜！
面對二十五公斤的麻袋，穆泉的神色也鄭重了不少。
這個重量比他一開始預計的要超出了整整十公斤。
五個麻袋一百二十五公斤，扛起來走應該是沒問題的，但單腳挑起來一個，說實話他心裏也沒底。
這次，他先是紮好了馬步，腳尖一點點的向麻袋地下伸去。
高爽隻見他深吸了兩口氣，突然低喝了一聲！
“嘿！”
穿着短褲裸露在外的那雙腿驟然發力，一瞬間血管青筋直接暴漲，小腿位置的肌肉繃成了拉絲狀。
重達二十五公斤的麻袋轟然從地面上彈了起來。
這次的高度明顯要低的多，但是也已經超過了兩米！
穆泉的後背穩穩的将沙袋接住了。
巨大的沖擊力，甚至讓他的身體稍稍向下一沉！
“牛逼！！！”
劇組裏圍觀的人爆發出了一陣驚歎。
穆泉将沙袋放下，對高爽比了個大拇指：“夠勁兒！就這個重量吧！”
高爽看了看穆泉，想了一夏剛剛看到的那種非人力量感帶來的視覺沖擊力，默默的對大劉點了點頭。
所有麻袋全部加到二十五公斤！
正式拍攝的時候，原本幫忙往穆泉背上放麻袋的兩個小年輕也換成了兩個粗重的中年人。
主要是那兩個小年輕的體格子，将二十五公斤的麻袋甩不起來……
正式拍攝，鏡頭下的穆泉先背了三個麻袋。
然後兩人又将一個麻袋甩在了上面。
此時重量已經加到了一百公斤，二号機位的面部特寫可以清晰的看到穆泉太陽穴上突突的跳動！
這時，第五個沙袋已經擺在了穆泉的腳邊。
頂着背上一百公斤的壓力，單腿再挑起二十五公斤，這難度比剛才實驗的時候又提升了一大截。
但是穆泉的眼中卻閃現着興奮的光芒！
越是有壓力，越興奮，這是競賽型選手的共性。
而穆泉，恰好就是最優秀的競賽型選手！
這次，他單腳踩上麻袋，身體猛的向下一頓，一隻腳将沙袋呲着翻到了腳面上。
腿上驟然發力，另一隻落地的腳，甚至将地面上的塵土踩出了一圈漣漪。
沙袋飛起！
翻滾了一圈後穩穩的落在了四個沙袋的頂端！
高爽一直到穆泉出畫以後才站起來喊了“咔”。
不用看回放高爽就知道，這個腿部特寫的鏡頭一出，是個人都能看出來“苦力強”腿功了得！
有時候，視覺的沖擊都是細微處見真章！
緊接着畫面轉入裁縫鋪。
趙海比較苦逼，由于裁縫鋪空間有限，小搖臂放不進來。
隻好在房頂上打了個膨脹釘，上了威亞吊環。
趙海則扛着攝像機，被人用威亞吊在了裁縫鋪中的頂上……
俯拍的畫面剛好穿過放衣服的竹竿拍到正在做活兒的孫大爺，竹竿上挂着幾十個粗大的銀色圓環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一閃而過的交代了“裁縫師傅”孫大爺的武器！
随後切外景，一路順着各色簡陋的門牌搖到了早點鋪子。
一開始給飾演“油炸鬼”的郝大同一個手部特寫接背影。
随後鏡頭拉高，各色的擀面杖，長的短的，沿着牆面擺滿了不大的房間。
最後一個大廣角，給到了郝大同搖動長棍擀面。
鏡頭強調的是他手裏的這個棍子。
至此，三個主要人物和他們的“兵器”都交代清楚了。
完全沒有一個廢鏡頭！
甚至在時間空間上都非常講究。
三個人的出場順序，就是他們在電影中表現的人物武功高低的順序。
最弱的是譚腿！
在打天殘地殘的時候，被一招秒殺。
裁縫師傅第二個。
油炸鬼單挑雙人，最後因爲兵器撐不住惜敗！
交代完三個隐藏高手後引出了包租公楊過。
飾演包租公的演員是從人藝找來的“老師傅”。
在人藝的時候，高爽第一眼就看上了他幹瘦的模樣和油量的三七分頭型！
貼上小胡子之後果然跟原版裏的元華一毛一樣。
群演出身的“龅牙珍”出場，和“包租公”發生了一點兒暧昧的小情節。
随後包租公就要追着龅牙珍跑遠。
這裏高爽喊了“咔”！
主要是兩人“騷浪”的追跑場景中，鏡頭跟過去要給到前景的醬爆。
到了這個時候，丁厚就要正式出場了。
莫潔一直最擔心的就是丁厚。
此刻看高爽要跟他說戲，便走了過來，想看個究竟！
在她的認知中，演員表演，是要有靈性的。
無論是高爽之前找的吳昊，還是這些從“蹲子”裏挑出來的素人，自身多少都有些表演靈性。
而像丁厚這樣的演員，别說靈性了，連句台詞都說不順溜。
任你導演能力通天，遇到這樣的榆木疙瘩也沒轍。
高爽找他來演一個挺有戲份的角色，總不能是純粹顧及他奶奶趙雪丹的面子吧？
在莫潔滿腦子問号的時候，高爽開始給丁厚說戲了……
隻是高爽這一開口，完全颠覆了莫潔對于表演的認知，差點沒一跟頭栽過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