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爽皺了皺眉,從攝像機監視器後面探出頭來,看着毫無所覺的朱闖勁喊了聲:“咔!”
直到身邊的人提醒了之後,朱闖勁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他雖然一直在從事教學,卻也從未脫離過影視行當。
在回想起自己剛才說了啥的時候,他的心裏就是一咯噔。
不過随後便望向高爽,對他點了點頭。
意思大概是你随便來, 别有壓力什麽的。
隻是不知道高爽有沒有接收到他的示意!
之前不是沒NG過,說錯詞兒的次數也不少。
畢竟是剛剛拿到劇本。
這次朱闖勁是真的嘴飄了,可是像這樣直接把自己的身份順嘴說出來,怎麽看都像是有意而爲,故意在鏡頭前抖機靈,玩随意。
這就很要命!
拍電影是一件挺嚴肅的事兒, 不論你演的是什麽, 哪怕是惡搞到家的大爛片。
也容不得演員在正式拍攝的時候故意開玩笑!
這算是行内的規矩, 也是一個演員必須遵守的職業操守。
無論你是什麽身份,站在鏡頭前的那一刻,你就是一個合格的演員,必須要服從導演的安排。
全場都看向了高爽這個劇組核心。
注意到衆人投向自己的目光,高爽知道關鍵的時候來了!
一個導演有一個導演的執導風格。
甚至個别能來事的,對待每一部戲都有不同的處理方式。
這很大程度影響到後期整個電影拍攝階段的劇組氛圍。
定下這個風格基調的時候,一般被稱之爲“擺龍頭”!
劇組的“擺龍頭”和“新官上任三把火”如出一轍。
如果在劇組的初期龍頭沒有擺好,那後面劇組就會各種别扭。
團隊磨合更是無從談起。
上一部戲是小成本,組織架構松散,人員就那麽十幾二十個,主演還有夏大爺在背後打過招呼。
所以劇組也用不上搞這個。
但是現在功夫就不一樣了,劇組已經有近百号人,
雖然很多演員都是以前合作過的, 甚至劇務組的大半都是上一部電影裏的原班人馬。
但新加入的人更多!
很多還是沒有演過戲的“普通人”。
而且今天第一場戲雖然用到的演員不多,可到現場來看的人着實不少。
凡是劇組在魔都的幾乎都來了!
大多都是參加完開機儀式後沒走,留下來看個熱鬧。
人員齊備,才好定調!
這也是爲啥領導那麽愛開會的原因……
朱闖勁這無意間說錯的一句台詞,有意無意的爲高爽創造了一個擺龍頭的契機。
而朱闖勁也做好了被高爽怼的打算,無論是立威還是怎麽滴,開拍的頭幾天裏,這都是一定要走的過場。
自己撞上了,隻能說運氣不好。
現在算是舍命陪君子,師傅抻頭給徒弟掙臉。
就算被高爽真噴一臉唾沫星子,傳出去也不丢人。
導演是劇組的核心權威!
現在這個情況,如果高爽借題發揮,那劇組後面大概率會向嚴肅認真的方向靠攏。
如果高爽輕描淡寫的放下,後面又會産生人員不服管束,導演權威難立的矛盾。
衆人也在等待他的态度。
高爽在朱闖勁身邊站定,神情也越發嚴肅起來。
朱闖勁面皮跳了跳。
其實這個情況他完全可以解釋一句嘴飄了,不是故意的,高爽絕對不會說個二話。
可爲了給這小子鋪路,他已經做好了把自己這張老臉搭上去的準備了!
可謂是用心良苦。
沒由來的朱闖勁就想起不久前聽過的一篇詩歌結尾: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隻是,随後發生的狀況卻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高爽嚴肅的闆着臉,明顯一副要點火的模樣,卻突然悠悠的飄出來一句:“朱叔……咱這兒演電影呢,你不能把實話給說出來啊!”
言行間的強烈反差,制造出了不一樣的喜劇效果。
這話一出, 周圍屏住呼吸等着看風向的工作人員們頓時一片出氣聲。
現場原本還稍顯緊張的氛圍爲之一散,随之而來的便是響成一片的哄笑聲。
高爽自然不能把這個殺威棒真的打在朱闖勁的身上。
且不說老朱是自己的系主任,平時生活中關系也非常好。
就算是其他演員站在這裏,高爽也不準備将這個龍頭擺到不近人情的地步。
星爺的劇組就曾經以氛圍壓抑爲很多演員所诟病。
甚至有演員揚言,以後就算星爺求他他都不會再合作。
如果沒有達叔在其中周旋,星爺好幾部電影其實都差點面臨散夥的危機。
但也不可否認,這樣的嚴肅片場确實爲星爺打磨出了無數經典。
當然,那個放話的演員,最後依然在星爺的片子裏說真香。
高爽現在的狀态跟星爺的“草創階段”完全不同,他不需要爲過多的細節去打磨什麽。
反而需要這些個“臨時演員”能夠盡量放松自己,表現出真實的自我就行。
太緊張壓抑的劇組氛圍不利于這些沒受過訓練的人發揮自己的特點。
可走到這一步,卻又不能真的什麽都不做!
老朱沒做解釋,明顯是把臉送到他手上讓他抽。
雖然是好意,卻也等于把高爽架起來了。
從攝像機到老朱身邊滿打滿算也就七八步。
這七八步走的高爽心裏百轉千回,很有點七步成詩的意思。
一臉嚴肅的表情也不算是完全的裝模做樣。
最後高爽選擇用插科打诨,活躍氣氛的方式,點出了老朱的問題,同時緩和了現場的氣氛。
讓劇組的氛圍向輕松卻不散亂,幽默又不失規矩的方向邁出了一步。
既說了事兒,又定了調。
這龍頭算是擺下了!
以後劇組大概率會向着嚴肅活潑的方向發展……
好吧,這詞兒就挺矛盾的,但無疑是個好狀态。
最後又走了兩遍才過了這一段兒。
不過已經明顯能夠感覺出,在拍攝最後兩遍的時候,演員們的狀态已經完全放松了下來。
這樣輕快的氛圍,那些沒演過大戲的新人們,原本忐忑的心情獲得了調解。
高爽的目的算是已經達到了。
……
晚上收工回到酒店之後,高爽敲響了何曉玲的房門。
兩人住隔壁間。
這酒店吧,檔次就挺尴尬的。
你說他好,他也沒高檔到哪去。
你說他不好吧,隔音效果還特麽非常攢勁!
趴牆上都聽不到對面房間有啥動靜。
這讓高爽感覺人生之中突然失去了很大一塊兒樂趣。
他在門口連敲了好幾聲,才開口問道:“何姨,睡了沒?”
“……”
裏面何曉玲在高爽問完話之後,隔了一小會才開口道:“還沒呢……”
高爽怕驚動其他人,在門口壓低了點聲音說道:“何姨,你開開門!”
“幹啥?”
這麽晚了來敲門,何曉玲的聲音明顯帶着點不信任的疑惑。
高爽解釋道:“何姨,明天咱們兩個的對手戲,我跟你對下戲呗。”
何曉玲聽到高爽這麽說,才應了聲:“那你等會,姨收拾一下。”
高爽沒臉沒皮的道:“收拾啥啊,啥樣我沒見過。”
“你!死東西,快别擱外邊胡說八道,姨……姨一會撕你嘴了啊!”
何曉玲在房間裏的聲音帶着一股子羞惱的味道。
高爽樂颠颠的靠在門上,回道:“那您快點啊!”
這幾天,高爽在幾個場地來回奔波,跟道具組的溝通場景。
時不時還要補畫一點兒對比原畫,協調開拍前的諸多事務。
每天幾乎都加班到淩晨才睡。
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撩撥何曉玲。
但是電影開拍之後就不一樣了。
前期該準備的都準備完了,他又不需要做功課……
所有東西都是現成的,根據通告内容拍就行。
收工之後,全劇組可能就數他這個導演最閑的慌,這樣做導演的估計也沒誰了。
半晌之後,何曉玲拉開房門,見到高爽站在門口,還做賊似的向走廊兩側看了看。
然後拽着高爽的胳膊就往屋裏走:“快進來,再讓人給瞧見了!”
高爽看到何曉玲小兔子睡衣的打扮,估摸着何姨之前應該是已經躺下休息了。
這會被他叫起來倒不是高爽任性。
而是明天白天的統籌安排,就是自己跟何曉玲的第一場對手戲。
演員一共有三個,阿星——高爽,肥仔聰——吳昊,和阿芳——何曉玲。
胖子吳昊來魔都之後,高爽對他進行過專門的集訓。
這個碰瓷撿來的吳昊,無論從面相還是從性格上都有符合肥仔聰人設的一面。
隻需要将他性格中的那一抹不着調的狡黠掩藏好,就能完美的呈現出高爽需要的效果。
但是何曉玲這邊,卻沒有那麽簡單。
高爽很順溜的就進了何曉玲的門,見何姨小心的模樣有些好笑的道:“不是,我這跟你說戲呢!就算不說戲,導演和制片人探讨一點工作上的事情也很正常吧。”
何曉玲白了高爽一眼,嗔怪道:“就你能,你管的住别人的嘴怎麽說?”
高爽立刻就明白了何曉玲的意思。
看來這幾天何姨雖然嘴上沒說,其實心裏确實擱着事兒。
“之前孔靈萱的話……您都聽見了啊。”
“聽見了……”
高爽有些不爽的道:“您别搭理她。那女人就愛吊着張臉,平時一副誰欠她錢的模樣,說話還賊難聽!”
“沒你說那麽誇張!人家也是爲你着想,我覺得她說的挺對的。”
何曉玲倒是沒像高爽一樣對孔靈萱有太多的抵觸,而是對高爽勸解道:“你現在正在事業的上升期……”
高爽聽到何曉玲一臉認真的說這話的時候,沒由來的臉上表情就是一僵。
神色古怪的盯着何曉玲。
何曉玲看出了他走了神,有些氣惱的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把:“死東西,姨跟你說正經的呢,你别搞怪!”
“沒!就突然想到點事兒,何姨你接着說。”
高爽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你現在正在事業的上升期,姨不想因爲跟你的關系拖累你,萬一真被别人報出去,你以後……”
說到這裏,何曉玲突然停了下來。
似乎還在猶豫要怎麽說下面的話。
高爽卻毫無征兆的直接開口道:“咱們官宣吧!”
“啥?”
這下實在是有些突然,何曉玲一時半會兒沒轉過彎來。
“我說……咱們官宣吧!”
高爽臉上已經沒有了之前開玩笑的表情,神色鄭重的再次開口道:“官宣之後,我們在劇組裏正常的工作接觸,不讓人拿到什麽把柄。等回去了,咱們就搬出去過日子!順便把證兒也扯了。”
何曉玲愣愣的看着高爽。
她能感覺到高爽此時說話語氣中的認真。
趕忙焦急的勸阻道:“你别亂來!想一出是一出的,現在官宣肯定來不及了,反倒會惹不小的麻煩。”
高爽知道何曉玲說的是事實。
有些事情不是做了就一定能達成目的的。
時機往往也是決定性的因素。
要是電影開拍前,高爽能完成自己公衆人物的身份轉變,直接在衆星的官微上跟何曉玲這個“電影制片人”官宣。
那現在他們兩個在劇組裏整天膩乎在一起也沒關系。
甚至還能成就一段,神仙眷侶,攜手共進的佳話。
可惜,現在電影已經過了籌備階段。
這時候就算是官宣了兩人的關系,可何曉玲這個“制片人”已經被内定爲電影的女一号。
想要掰正輿論對背後存在PY交易的第一印象,幾乎是癡人說夢。
明白歸明白,可就是心裏有股子氣,覺得憋屈。
被身份限制住生活,無論如何都不是件讓人開心的事兒。
想要跳出這個牢籠也不是一點兒辦法沒有。
夏大爺不是要給“汪星人”整個國家隊的免死金牌嗎?
要是真能混進國家隊,等自己《蒙面》揭了面具之後,這點小問題便不再是問題。
可能會稍微有些非議,但咱上頭有人,媒體的報道也不敢太過分。
隻可惜,夏大爺拿了自己兩部交響樂,好幾百萬大洋砸出去了,結果這麽長時間連點響兒都沒聽到。
高爽看着何曉玲生怕自己犯渾的着急模樣,歉意的道:“何姨……讓你跟着受委屈了……”
“委屈啥?姨就是不想你因爲姨的事兒出什麽岔子。”
何曉玲在高爽身邊坐下,輕輕的往他身上靠了靠,語氣柔和的說道:“等等吧,左右不差這兩三個月,你要是想避着點人,咱們可以……”
說着說着,聲音便細弱的幾不可聞。
高爽聽到這個可以,敏感的支棱了起來:“可以啥?”
何曉玲側着臉否認道:“沒啥……”
“别啊!哪有你這樣說話說一半的?”
高爽想把何曉玲的身體掰向自己這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