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離看了眼卓沁兒,沒吱聲,于她而言,就是一個陌生人而已。
卓沁兒心中還是難以接受,眼中的嫌棄之色,藏都藏不住。
想來也可理解,她出身皇家,什麽都是最好的,最精緻的,現在從鳳凰落魄到成普通人,妻,這個落差,大的可不止一點點。
“阿姐,我撈到螃蟹了,”蘇天寶趴在橋面,提着漁網,對他們大叫。
還真是螃蟹,大約有四五隻,手掌大小。
蘇天寶獻寶的抓起一隻螃蟹,跑過去拿給蘇桃她們看。
“喲,個兒還挺大,先别弄死,待會放在爐子上活烤,”蘇離淡笑着道。
蘇離淡淡的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在收回之時,無意的掃過司徒逸。
隻是無意的一瞥,卻将她吓了一跳。
這家夥身上的白衣,已髒的不成樣子,臉上手臂上,甚至連頭發上都沾了魚鱗,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他跳進水裏,跟魚搏鬥了呢!
蘇桃塞了塊巾帕在蘇離手中,那意思不言而喻。
蘇離臉一紅,猶豫了片刻,還是站起來,拿着巾帕朝司徒逸走去。
卓沁兒心中有些不屑,在她看來,像司徒逸那般風雅如玉的男子,肯定是喜歡善解人意,又溫柔知性的女子,又怎會看上蘇離呢?
而這個司徒逸也太奇怪了,竟然放下矜貴,蹲在那兒收拾魚,她真是看不下去了。
卓沁兒心中悶悶不樂,可她也知道自己沒有立場去質疑别人的決定,她隻是一個落難公主,無權無勢,無人會記得她公主的身份,在這裏,她隻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女子而已。
蘇桃将她的表情盡收眼底,心中冷笑,公主就是公主,即便落難了,可骨子裏的傲氣還是有的,“你聽過這麽一句話嗎?”
卓沁兒一愣,擡頭看她。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蘇桃目光深沉的看着她,忽然覺得坐久了,腰有些酸。
剛要活動一下,一雙溫熱的大手便已覆在她的腰上,輕緩的揉着。
蘇桃回頭瞪他,公孫靖坐的離她很近,見她回過頭來,避開了她的目光,微低着頭,一副可憐委屈的模樣。
蘇桃有一半是因爲心中好笑,另一半大概是因爲他揉的很舒服,心中對他的怒意,消散了大半,紅着臉推開他的手,嗔怒着道:“好多人在呢,别動手動腳。”
公孫靖瞬間被震驚的喜悅掩蓋,這是原諒他了?
不動就不動,現在不動,晚上可以動了吧?
胡子義被煙熏成了黑臉怪,瞧着主上夫婦相親相愛的模樣,他瞧了眼卓沁兒,心兒酸酸的,“娘子……”
卓沁兒聽見他的聲音,回頭看去,差點被他黑炭似的模樣吓壞,“你,你怎麽了?”
“嘿嘿,沒事,就是渴的厲害,你幫我端杯水來呗?”胡子義傻呵呵的笑。
卓沁兒遲疑了下,才慢吞吞的端了一盞茶,有些不情願的走到他跟前。
煙沒了,火苗往上竄,可以烤肉了,這會倒是不嗆人,可是火苗很熱。
“你快拿着呀,”卓沁兒用袖子捂着臉,腳步不願意往前挪,催着胡子義自己走過來。
胡子義也不在意,笑呵呵的便走了過去,用黑乎乎的手端起茶杯,“還是娘子知道疼人。”
他一仰頭,跟蠻牛飲水似的,一口便喝完了。
将杯子還給她的時候,順手在卓沁兒的臉上抹了一把。
實在是他手癢,自家小娘子的皮膚真是好,他一時沒忍住。
“哎呀,你手那麽髒,怎能往我臉上抹,”卓沁兒嫌棄的用袖子擦了擦,卻發現袖子也髒了,頓時氣的不行。
“回去洗洗便是,不用在意,快過來,待會爲夫給你烤羊肉串。”
卓沁兒心中不悅,也沒多說什麽,沉着臉走回桌邊。
瞧瞧公孫靖,再瞧瞧胡子義,真叫人感歎,人與人之間的差距咋就這麽大。
同樣是幹粗活,公孫靖卷着袖子,露出緊實有力的手臂。
衣服也稍有淩亂,可是不管怎麽看,都不會讓人覺得邋遢,反而有種淩亂的狂野。
大約是她盯着在公孫靖的時間太久,引起公孫靖與蘇桃的注意。
公孫靖隻涼涼的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目光,繼續跟娘子耳鬓厮磨。
倒是蘇桃玩味的笑,“卓姑娘是有什麽想說的嗎?”
“沒……沒有……”卓沁兒紅了臉,急忙低下頭。
蘇桃眼中寫滿了諷刺,這女人過了幾天安生日子,就開始要作妖了嗎?
另一邊,蘇離将巾帕塞進司徒逸手中。
司徒逸受寵若驚啊,可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說什麽,“謝了。”
“不用謝我,是阿姐讓我送來的,”蘇離側過頭,不看他,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哦,”司徒逸黯然了,不過很快又提起精神,“魚已經收拾好了,待會就能烤,你先去坐着吧!”
褪去光華的司徒公子,此刻更像個不經人事的腼腆少男。
他這個模樣,蘇離看着很不習慣,“你不用勉強自己,不會就是不會,我不做,其他人也可以做,瞧瞧這身上髒的, 你真的可以忍着?”
司徒逸淡淡的笑了,“其實也沒那麽難,試過之後才知道,也有幾分樂趣。”
“行了,别再幹了,快去洗手。”
“好,那你的傷如何了?”
蘇離心中一暖,大概這個人是真的關心她,對于一個真心在意自己的人,她做不到冷漠以對,“沒事,一點皮外傷,修養幾天就好了。”
在衆人圍着桌子,等着吃燒烤時,蘇天寶偷偷将府門外發生的事,跟蘇離說了,不過有一點點誇大。
司徒逸就在不遠處,舉着扇子,不停的搖着扇風,這回不是耍帥,他是在烤螃蟹。
拿那樣一個畫着青竹的扇子,站在鐵爐前,怎麽看都有點違和。
衣上的魚鱗倒是沒有了,但是已經黑的不成樣子,蘇離看着看着,忽然覺着好笑,沒忍住笑出了聲。
司徒逸一轉頭,捕捉到她的笑意,那張沾着油煙黑灰的臉,頓時如千樹萬樹梨花開一般。
隻是一個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淡淡的,不經意的一瞥,卻在彼此的心裏,留在很深的感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