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先走了,”小凳子一看情勢不妙,也不道歉了,趕緊拖着肇事毛驢火速逃離現場。
沐英很慢很慢的轉頭,瞅着自家主子僵硬的臉,有種很不好的預感,“主子,您……您還好吧,要不回去洗洗?”
鳳雲景豈止是臉僵硬了,整個人都僵硬了,手裏的扇子被緊緊的捏着,發出咯吱的響聲。
“那個,驢子口水不髒的,多洗幾次臉就好了嘛”蘇桃發誓,她真不是故意的,随後拍一下,哪注意到那驢子突然轉過臉去。
鳳雲景還是不說話,眼睛盯着面前的某處,整個人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悲憤!
沒錯,就是悲憤!
垂下的眼睛,點點的火光在蔓延。
沐英狠狠瞪了蘇桃一眼,都是她幹的好事。
蘇桃無辜的撇了下嘴角,小聲嘀咕道:“有什麽嘛,不就是口水嘛,又不是驢糞!”
“打水!洗臉!”鳳雲景突然擡頭,一雙紅通通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蘇桃,好像恨不能在她臉上瞪出個洞來!
蘇桃呆了下,才反應過來,“哦,洗臉……洗臉,你跟我來。”
好歹也是在她家門口出的麻煩,的确應該到她家洗臉。
院子裏坐着的婆娘們,瞅見蘇桃領着兩個男人進來,衣着華貴,氣度不凡,個個唏噓不已,急不可耐的向林氏打聽。
張氏是見過這兩人的,“你們可别瞎說,這兩個人,是過路的客人,在村長家借住,聽說是那位公子身體不便,留下來修養幾日,跟蘇桃可沒關系!”
林氏也道:“他倆昨兒也來了,就是四處看看,我家桃兒也不認識他們,同齡人在一塊,說幾句話,這也沒啥。”
孫氏低着頭,沒說話,在鳳雲景等人走過時,悄悄擡頭去看。
鳳雲景身上一件外衣,是她們一輩子賺不來的。
這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張菊花也見過鳳雲景,知道他在小叔家中借宿,不過這個人神秘的很,他借住的屋子,誰也不讓進去。
聽她小叔說,屋裏的擺設好像都被換過了,真看不出,那麽小的一輛馬車,居然能裝下這麽些東西,真是奇怪。
但她之前見到的鳳雲景,神情都是淡淡的,雖然不怎麽說話,但總體來講,還是挺溫和的,跟眼前這個想要殺人的,好像不是一個人。
鳳雲景誰也沒看,跟在蘇桃身後,隻有他自己知道,他每走一步,是何其的艱難。
終于進了屋,蘇桃跑去給他打了溫水,用的是她的木盆。
鳳雲景此刻也顧不上那麽多了,扔掉扇子,袖子都來不及卷,雙手捧水就往扔上潑。
一連潑了十幾下,才停住。
“換水!”冷硬的聲音,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切!有那麽髒嗎?”蘇桃不情不願的又去重新舀了些清水。
兩盆不夠,鳳雲景足足洗了五盆水,看他的樣子,似乎并不滿意,很勉強的樣子,“算了,隻能這樣,巾帕!”公子爺身子不動,朝後面伸出一隻手,看也不看蘇桃。
蘇桃要抓狂了,重重的邁着腳,扯了塊白布遞給他,“沒别的了,這是我用的,你愛用不用!”
鳳雲景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巾帕,沒有馬上接過。
沐英心裏緊張的要命,“這個不……”
後面的行字還沒說出來,鳳雲景竟然接過了巾帕,仿若無事的擦起了臉。
蘇桃是沒覺着有啥,頂多她不用了,再換一塊就是。
沐英忽然覺得心中涼涼的,他有些搞不懂自家主子的心思了。
擦過了臉,其實鳳雲景心裏還是很别扭的,将手裏的巾帕,朝蘇桃一扔,轉身便在炕邊坐下,“你之前說過的話,是否還記得?”
“啊?我說了什麽?”這人跳話題跳的也太快了吧?
鳳雲景忽然不說了,用一雙比黑夜更深的眼睛看着她。
沐英不自然的咳了一聲,他想起主子餓肚子的事了。
挺丢臉的一件事,不過他得換個說法。
“蘇姑娘,你上午答應請我家主子吃飯,中午卻沒有派人來請,難道你想反悔嗎?”
蘇桃微張着嘴巴,“不是吧,就爲了吃個飯,你倆搞這副表情?”
她早上說了嗎?就算說了,也隻是随口說說的,瞧瞧他倆現在這副模樣,搞的好像她欠了萬八千銀子似的,這也太誇張了吧?
鳳雲景的眸光更深了,“做人不能言而無信!”
“咳咳!”蘇桃快被他雷死了,“好吧好吧,不就是一頓飯嗎?今晚就吃,可以了吧?真是的,還有人上門讨要請客的,你倆真是絕了!”
沐英很想說,這跟他沒關系啊,完全是主子的意思。
鳳雲景沒有挪動的意思,穩穩的坐上了她的炕,又不知從哪變出來一本書,靜靜的倚着空窗,看起書來了。
沐英朝角落裏站了站,眼觀鼻,鼻觀心,不聲不響。
蘇桃嘴角抽了抽,轉身走了出去。
院子裏的婦人們,已将所有的材料洗好,林氏在院子裏燒起了竈,燒了一大鍋開水,準備汆湯。
去掉血水跟一些雜物,汆湯這個工序非常重要。
張氏,苗蘭,夏氏都先回去了,林氏将工錢給了她們,三人高高興興的收下,直說以後有活再找她們。
孫氏跟李家阿婆,都在磨磨蹭蹭的不想走。
她倆惦記着偷師學藝,想看看這鹵肉究竟是怎麽做的,小樣!心思都不單純,誰不想學會了手藝,自己回去賺錢。
蘇桃根本不用背着她們,她的鹵料都是事先裝好的,隻要放鍋裏放就成了。
下鹵肉的活,隻能是蘇桃跟林氏兩個人做,沒走的兩個人,都圍在鍋邊往裏面瞧。
“這鍋裏的佐料真香,加的什麽呀,”李阿婆伸的脖子都要長了。
孫氏沒說話,抱着手看了眼蘇桃,要是蘇桃不高興,她立馬就走。
林氏有些不高興了,“你說加的是啥,不就是香料,難道你聞不出來?”
李阿婆皺着枯樹皮似的臉,笑的有幾分狡黠,“我也不是長了狗鼻子,我哪能都聞出來,嗳,是不是那個小布包裏的東西,給我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