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鎮定的人是管家,他跌跌撞撞的撲進來,不敢靠近,站在五步之外,痛心的大聲說:“老爺,您……您怎麽能殺了九姨娘……”
老仆泣不成聲,噗通跪在地上。
馮保生顫抖着看向床上的人,曾經美豔的女子,被斬斷了手腳,肚子破了個大洞,腸子流到了床榻上,脖子被劃斷,隻有一張臉沒有傷,她正用一雙黑洞洞的眼睛看着馮保生。
“啊!啊!”哐當一聲,馮保生扔了劍,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
“老爺……”管家剛要去扶他,馮保生一把将他推開,搖晃着沖了出去。
另一邊,馮琰也在聽到了動靜,當他提着褲子趕來時,九姨娘的屍體還在屋裏,愣是沒人敢動她。
死的那麽慘,腸子肚子都出來了,一雙眼睛睜的老大,分明就是死不瞑目,而她房裏根本沒有姘頭,隻有她一個人。
馮琰站在門口,沒敢邁進去,“嘔!”聞到屋子裏的血腥味,看着女人的慘狀,讓他想起當初九姨娘在自己身下,是何等的妖媚。
兩廂對比之下,馮琰更是吐的一塌糊塗。
“少爺,您别在這兒了,奴才扶您回去,老爺剛剛在前院昏倒了,這府裏的事,還得您拿主意,”赫二攙着他,将他拉起來。
“讓人把屍體擡走,找個荒山埋了,這院子封起來,誰也不準進,告訴下人們,今天的事誰要是敢說出去,我割了他的舌頭,”馮琰雙眼陰狠。
“是,奴才這就去辦,您先回去歇着吧,”赫二眼珠子轉了轉,臉上依舊恭敬。
即使馮琰再蠢,也察覺到了現如今的行勢,對他們父子倆,是非常不利,根本就是有人想要針對他們。
他派去剿匪的人,慘敗而歸,死傷慘重。
這個事,他還沒來得及跟父親說,是他不敢說,現在的馮家,正在風口浪尖上,再折騰幾回,就徹底完蛋了。
赫二内心很不恥馮琰此人,他爹的小妾,隻要有姿色的,他一個都不放過。
這個九姨娘,分明就是他們父子二人的玩物。
九姨娘出身風塵,也是個有心計的人,周旋在父子倆中間,愣是沒讓馮保生發現端倪。
就在前幾日,九姨娘突然找到赫二,說她懷了馮琰的孩子,讓馮琰想辦法,讓她把孩子生下來。
馮琰正爲這事犯愁呢,他爹那個年紀,肯定生不出孩子的,九姨娘懷孕的事,一旦被馮保生知道,後果不敢想像。
這事隻有馮琰跟赫二知道,誰知還沒等馮琰想出辦法,九姨娘就死了。
馮琰躺在自己的床榻上,望着帳頂,半響之後,他呵呵笑了,“真是天助我也,看來我馮琰的好運就要來了!”
死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女人,對他來講,不過是換一道菜吃。
赫二垂着頭,站在床榻前伺候着,聽見笑聲,垂着的眼,閃過狡猾的光。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況且還是擁有上百下人的城主府,馮保生錯手殺死小妾的消息,不胫而走,短短的一個時辰,便被傳的紛紛揚揚。
傳到最後,變成馮保生瘋魔了,錯手殺死自己最寵愛的小妾,因受不了打擊,馮保生病情加重,連床都下不了。
百姓們齊聲高呼,恨不得買挂鞭炮去放。
遠在柳樹村的鳳雲景聽到消息,放下手中的書本,搖頭輕笑,“本王小看了那個男人,原以爲他隻是一個莽夫,沒想到,耍起計謀來,也是一個頂十。”
沐英跪在炕邊,捧着精緻茶壺,替主子倒茶。
鳳雲景昨夜留宿在張玉海家中,但他用的東西,都是自己随身帶着的,包括這一套茶具,無一不是價值千金的好東西。
“爺,公孫靖再厲害,也沒法與公子相比,公子又何必長他人志氣,滅自己的威風,”沐英這話不是純粹的誇,他是真覺得自家主子,是天上的神,無人可比肩。
鳳雲景還是搖頭,“你不必奉承我,我與他,各有所長,也各有所短,比如他現在有了短處,有了弱點,唉,本王還挺替他惋惜的。”
“王爺的意思是……那位蘇姑娘,已成了公孫靖的弱點?”沐英震驚。
鳳雲景笑的雲淡風清,“難道不是嗎?一個小村姑,住在這樣的地方,很容易被人抓去,成爲威脅公孫靖的把柄,就算不被人抓去,與一個無權無勢的女子在一起,于他來說,隻有壞處,沒有好處!”
沐英腦子裏回想起蘇桃倔強的小臉,不由自主的想替她說話,“其實蘇姑娘挺堅強的,也很有主見,屬下看的出,她是個很努力的姑娘,說實話,這樣的女娃,現在很少見到了,公子所見過的女子,無一不是官家的小姐,出入有婢女軟轎,穿的是绫羅綢緞,吃的是美味佳肴,沒事了,琴彈吟詩,撲蝶繡花,王爺可曾見過她們爲了生計而努力?”
“不是屬下誇張,若是将她們放在蘇姑娘的生活環境裏,隻怕她們一天都活不下去,就像那水塘邊的蒲草,腳踩着淤泥,卻可以出淤泥不染,直挺挺的立在水中,風吹不倒,雨打不低頭,冬去春來,隻要有根,她們就能存活,王爺細想一下,這樣的女子,真的不好嗎?”
鳳雲景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疑惑的看他,“你什麽時候也學會咬文嚼字了?”
沐英是不吐不快,“王爺,屬下是爲了您好,也知道您的性子,不如……”
他欲言又止,不敢說下去了,小心觀察着鳳雲景臉上的神色。
鳳雲景留在這裏,無非是爲了打探公孫靖真正的心思。
既然查出他是真的看上這個小村姑,他們何不順水推舟,讓公孫靖陪了夫人又折兵。
鳳雲景眼前也浮現蘇桃倔強的小臉,有忙碌的,有騎在馬上灑脫的,還有替人出頭時,英姿飒爽的……
她長的并不強壯,如果不說話,你完全看不出她是個怎樣的姑娘。
沐英見他不說話,陷入沉思,覺得有戲,“王爺,您不是最讨厭官家小姐嗎?嫌她們做作虛榮,同他們沒有共同語言,那麽這位蘇姑娘,以您的眼光看,她跟您投機嗎?”
“跟她投機?沐英,你在開玩笑吧,本王與她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道不同,不相爲謀,”想到她滿手泥巴,鳳雲景隻覺得身上很癢,寒毛都要豎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