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在散朝聲中離開大殿,有的心中擔憂眉頭緊鎖,有的則喜笑顔開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
散朝後林覺沒有回公房,而是命孫大勇通知落雁軍馬步軍高級将領去自己府中進行閉門會議。今日朝廷上林覺并沒有确定出兵的日期和數量,也沒有明确此戰的目的。一方面自然是爲了防止洩密,軍事行動當然不能在朝堂上當衆讨論,出兵的日期兵馬的數量作戰的目的等等都是極爲機密的情報,林覺可不想讓女真人提前知道這些。另一方面原因則是林覺自己也沒有想好,此戰要打到何種程度爲止。所以,他需要跟落雁軍衆人商議出兵的細節以及相關的問題。
林覺出宮回府暫且不提,郭昆退朝之後心情愉快,健步如飛直奔後宮。進了延福宮後,直奔西北方向的翠微殿而去去。那翠微殿原來是呂中天的女兒梅妃的住處,當今太後一進宮便相中了翠微殿。那裏地勢最高,又瀕臨西北湖,殿前殿後的景色又是最美的。此刻初夏時節,整個宮殿便仿佛坐落在花海亭閣之中一般。更何況,那是曾經備受榮寵的皇貴妃呂梅的寝殿,住進她曾經的寝殿之中,其意義非比尋常。那是一種最終笑到最後的驕傲和炫耀。
翠微殿後殿春閣之中,太後沈阿葵正在宮女的侍奉下喝蓮子燕窩羹,郭昆也不通禀,直接便闖了進去,吓得幾名宮女連忙跪地行禮。
“出去出去,都出去。”郭昆擺着手呵斥道。
“奴婢遵命。”幾名宮女如驚弓之鳥一般的逃了出去。
沈阿葵從軟榻上站起身來,皺眉道:“昆兒,要有個皇帝的樣子,不要這麽粗魯急躁。來之前要先通禀,要宮女們出去也大可不必這麽粗魯,你現在不是梁王府的小王爺,是大周天子呢,言行舉止都要得體才是。”
郭昆忙賠笑行禮,上前扶着沈阿葵的胳膊道:“娘教訓的是,兒子确實失禮了,但是……我是高興啊。我急着要将好消息跟娘說,下了朝我誰也沒搭理,便來跟娘禀報好消息了。”
沈太後皺眉道:“什麽事這麽高興?今兒朝上議了什麽事?”
郭昆張口欲言,卻又閉嘴轉身來
到春閣門口,探頭看了看外邊遠遠站在廊下的内侍和宮女們。然後伸手将卷起來的竹簾放下來。這才回到沈阿葵身邊。
看着沈阿葵怪異的眼神,郭昆咂嘴道:“得小心些,這宮裏的人誰知道是誰的人?說話得小心謹慎,焉知他沒有在朕身邊和母親身邊安插人手。”
沈阿葵歎息道:“哎,真是作孽。這大周天下是你的,這皇宮大内也是你的,普天之下都是你的,你才是至高無上的大周之主。可惜現在連我們娘兒倆個說話都要小心翼翼,真是作孽。”
郭昆臉上發燒,冷聲道:“娘也不用這麽說兒子,兒子知道林覺是什麽人,一點點的疏忽都不成。兒子必須要小心謹慎,否則便萬劫不複。”
沈阿葵點頭道:“昆兒是對的,原該如此,娘隻是感慨幾句罷了。今日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讓你這麽高興?”
郭昆恢複了笑臉,壓低聲音道:“娘,你最希望看到的事發生了。林覺今日提出要出兵讨伐女真人了,嘿嘿,他要率軍離開京城了。娘之前不是說了麽?他率軍離開汴梁去打女真人的時候,便是我們的最好的機會。現在他要離開了,娘。還有什麽比這件事更讓人高興呢?”
沈阿葵聞聽此言,神色大喜道:“當真?議定了?”
郭昆得意的道:“定了,具體出兵日期未定,但這件事是定下了。有些大臣還唱反調,說東說西的,朕直接給他來個一錘定音。朕支持林覺出征,他們便都沒話說了。他要出兵,朕當然讓他去。朕巴不得他早些離開京城呢。”
沈阿葵細細的詢問了一番朝堂上議事的情形,郭昆将他那番話複述了一遍給太後聽,沈阿葵連連點頭,笑道:“昆兒做的好,這番話滴水不漏。這下好了,他帶着兵馬一走,汴梁城便是我們說了算了。昆兒,你記着,他沒走之前,切忌得意忘形,被他看出來。你這個妹夫可是人精。對了,你要做出全力支持的姿态,這樣,不是銀兩糧草物資不足麽?哀家這裏還有銀子首飾,一會你拿去當衆送到林覺手裏,就說是太後聽說要出兵光複大周河山,所以拿出了自己的嫁妝給大軍置辦兵器盔甲糧草戰馬。”
郭昆忙道:“那怎麽可以?怎要您掏銀子?而且還拿嫁妝首飾去抵銀子。”
沈阿葵斥道:“你懂什麽?這叫做趕鴨子上架,既讓天下人知道哀家賢明,也讓林覺不能反悔。當今太後都拿出嫁妝首飾來置辦軍資,他這場仗不打也得打,他必須
得盡快出征了。明白麽?”
郭昆恍然大悟,笑道:“還是娘手段高明,兒子怎麽就沒發現娘你竟然如此厲害呢?比父王都厲害。”
沈太後歎了口氣道:“那也是不得已,嫁給你父王之後,天天提心吊膽,生恐哪天大禍臨頭,怎能不多思多想?算計也罷,謀劃也罷,都是爲了能活着,而且還要争一争。以前爲了你父王,現在爲了你。天下做娘的都是一樣的,爲了自己而兒子可以做一切事情。娘爲了你自然要多費心思,多想辦法。否則我們母子豈非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麽?”
郭昆聞言躬身道:“兒子慚愧之極,讓娘操心了。”
沈阿葵搖頭道:“這種局面也是沒有辦法。當初若不反出朝廷,咱們都要沒命。隻能跟着林覺進山裏。這一步其實是走對了的,果然借他之力得了皇位。但現在的情形便是反噬了。這其實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總之,兵來将擋,水來土屯,一樁樁一件件的解決了便是。”
郭昆肅然道:“娘說的是。”
沈阿葵看了郭昆一眼道:“你不要得意忘形,不要惹他懷疑。這件事你不要太主動,今日你殿上所言其實已經有些主動了。現在開始,出征之事他不來告訴你,你不要主動詢問。隻要他帶着兵馬離開京城,一些便都好辦了。哀家已經和幾位大人聯絡了,一切都已經安排就緒。他一走,京城便将爲我們所控制。屆時他不得不低頭。就算他有大軍在手,照樣不得不低頭。”
郭昆連連點頭道:“母後放心,兒子謹記教誨。”
沈阿葵點點頭,忽然想起一事,沉聲道:“你妹子的病好了麽?怎地也不派人來告訴我們一聲,隻說生病了,也不打發人來告訴我們。”
郭昆皺眉道:“娘,八成是裝病。我這個妹子現在是死心塌地的對林覺。從她口中套不出半點話風來。娘來京城也十多天了,她稱病就是不來見娘。娘,我看你也别操心她了。她胳膊肘可是往外拐了。心裏全是她的夫君了,那裏有我這個兄長和娘呢。”
沈阿葵輕聲一歎,緩緩道:“薇兒其實最可憐,我們和林覺之間争鬥起來,她夾在中間最難受。我很擔心她。你說的輕巧,她也是娘身上掉下來的肉,娘能不操心她麽?但現在這情形,怕也是别無選擇了。哎!想起來這事兒,我便難受。”
郭昆連忙安慰太後,母子二人嘀嘀咕咕又說了許久的話,直到中午時分,郭昆才告退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