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對面山丘上一顆綠色的信号彈升起的時候,林家衆女看的清清楚楚。因爲她們都已經親自來到前方,參與汲水鋪路,因爲她們都想早一些能進入到林虎等人最後所在之處進行搜索。綠色信号彈是落雁軍中自己的兵馬抵達的信号,高慕青等人見到這信号之後立刻響應,以同樣的信号相回應。
馬斌從千裏鏡中看到了從山道側首轉出來的林家衆女,高興的連連大叫。高慕青也從千裏鏡中看到山頂上的馬斌,這才确定确實是馬斌他們到了。但即便如此,雙方要想會師卻還是很難。正如林虎之前的擔心一樣,這樣的大火燒起來,不但女真人沒法出去,外邊的援軍也沒法進來。此刻情形正驗證了他的話。
爲了盡快的能會合,馬斌也隻能用對面使用的笨辦法,他帶領手下兵馬砍伐樹木搬運土石等物作爲墊腳之物,一點點的往灼熱的山谷之中推進。但最終還是頹然放棄。即便地面的熱量能夠稍微隔絕一些可以下腳,但是越是靠近山谷内部,周圍地面和山坡上反射的灼熱一樣讓人無法靠近。走進去不到盞茶時間,便會被灼傷肌膚。即便全身打濕了也支撐不到片刻。
無可奈何的馬斌隻能放棄,退回遠處山谷下令兵馬就地宿營。這種情形人力不可爲,隻能靠自然的力量了。若是半夜裏下一場雨,則一切都好解決了。但這一夜星光璀璨,新月郎朗,完全沒有下雨的迹象。馬斌一夜輾轉,到清晨時分早早起來查看情形,卻發現山谷之中的灼熱已經到了可以忍受的地步,地面的溫度雖然還是有些,但已經可以落腳了。
原來昨夜東風滌蕩一夜,從谷中穿行的夜風将熱量吹散不少。加之距離大火熄滅已經一日一夜,熱量自然減退,已經不足以讓人無法靠近了。
馬斌喜出望外,忙帶着數十名士兵步行進入,高慕青等人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她們也一早便趕來,雙方在谷地之中終于會合。
“高大寨主,哈哈哈,見到你們安好,那可太好了。我這一路提心吊膽,生恐救援來遲。路途上遇到山道滑坡,耽擱了一天時間,可把我急壞了。果然高大寨主坐鎮隘口,女真人休想越雷池一步。”馬斌給林家衆夫人行禮已畢後,情緒熱烈的大笑說道。
高慕青微笑點頭道:“馬大人辛苦了,你們從太原一路趕來,已然極
爲不易。慕青感激不盡。”
馬斌擺手道:“怎麽說感激的話?這可見外了。林兄弟定下的妙計,完成此次圍剿行動,重任在肩,理當完成,這是份内之責。你們一定還不知道外邊的好消息吧。我們昨日傍晚趕到是山外,正好遇到女真人從山裏像灰老鼠一般的跑出來,被我們三萬騎兵兜了個正着。我們從傍晚殺到半夜,斬殺了他們四萬多人。隻有萬餘人逃回山裏躲藏了起來。哈哈哈,這一次終于不負林兄弟所望,将這幫膽敢來犯我伏牛山的狗雜種們幾乎全殲。剩下那萬餘人躲在山丘裏,也是逃不掉的。孫萬春帶着人在外邊各處山口巡視守候,隻要他們敢出來,便是個死。哈哈哈。雖然我們來的遲了些,但卻來的正正巧。”
高慕青等人聞言盡皆震驚,她們确實不知道馬斌他們居然已經在外邊遭遇了女真兵馬,并且幾乎全殲了敵人。這可真是一場大勝利,之前所有的堅持和犧牲都得到了回報。整個圍剿計劃大獲成功。
“那可太好了,真的太好了。原來馬大人已經殲滅了女真兵馬,這簡直是天大的捷報啊。”高慕青連聲說道。衆女也紛紛表示歡喜和道賀。
“還不是高大寨主的功勞麽?女真人若不是棄了馬匹步行出山,被我們抓個正着的話,我們豈能有如此輕松的大勝?我一猜便知道是你們打的女真人怕了,他們想往回跑,你們放了一把大火攔了他們的後路,他們迫不得已才選擇翻山越嶺撤兵的是不是?哎,果然是林兄弟的夫人,自然是智謀出衆,非同尋常的。高大寨主,我馬斌之前隻佩服林兄弟一人,現下連你我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了。”馬斌笑哈哈的道。
高慕青臉上的笑容慢慢的收斂,輕聲道:“馬大人,這回你可猜錯了。這件事不是我的功勞,放這把火的人不是我。是林虎将軍。”
馬斌一愣,旋即大笑道:“好小子,厲害啊,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這下可立下了大功了。他人呢?怎不見他?他馬伯伯在此,怎麽不來迎接?是不是高興的睡過頭了?”
高慕青等人一片沉默,都低頭不語。
馬斌皺眉道:“怎麽了?我說錯什麽話了麽?我怎麽覺得你們都怪怪的呢?綠舞妹子,你……你怎地哭了?到底怎麽了?”
綠舞忍不住落淚,聞聽馬斌詢問,更是淚落如雨,把個馬斌弄得手足無措一頭霧水。
高慕青竭力平複情緒,輕聲将經過跟馬斌簡略的叙述了一遍。馬斌聽罷,半晌驚愕無語。
“怎麽會這樣啊,這可毀了啊。林兄弟要是知道了,還不傷心死了啊。林兄弟對小虎可是極爲關愛的。哎,這可如何是好?”馬斌摩挲着雙手咂嘴跺腳道。
他不說則已,這麽一說,高慕青的臉色更是煞白,咬着下唇不出聲。小郡主忙道:“馬大哥,事已至此,抱怨也是無用。實不相瞞,我們都想着來尋一尋小虎。生要見人,死要見屍,也好給夫君和小虎的父母妻子一個交代。”
馬斌點頭
道:“那是那是,得找到屍骸才成,怎可讓他曝屍荒野。走,我們一起去找。小虎他們遇襲之處就在左近是麽?咱們去找到他,帶他回家。”
衆女紛紛點頭,随行的王懷上前帶路,往北側的山坡上爬去。大火焚燒之後的山坡上全是灰燼,腳踩在熱烘烘的地面上,草木灰随風飛揚,飄散而去。這情形倒像是紙錢的飛灰飛揚一般,讓人心中生出不詳的預感。山坡上方那一片茂密的林地,現在已經燒成了杆杆黑乎乎的枯木立在那裏,樹葉樹枝都被燒的幹幹淨淨,立在那裏的樹幹也成了一根根直立的焦炭,場面極爲恐怖和詭異。
衆人小心翼翼的進入這黑色的毫無生機的樹林裏,很快他們便在林木之間的灰燼中發現了很多屍體。那些屍體被大火燒的面目全非,全身上下黑如焦炭一般。有的身子扭曲着,有的張着黑洞洞的嘴巴,有的被燒掉了手腳,隻剩下一截黑乎乎的軀幹。見到如此恐怖的場面,綠舞方浣秋芊芊等幾女都捂着嘴巴不住的幹嘔,臉上滿是恐懼之色。
“幾位妹妹,要不,你們去下邊等着,不要跟着來了。”小郡主輕聲道。
綠舞搖頭倔強得道:“不,我要找到小虎,我不怕。”
其餘幾女見綠舞如此,也都不肯離去。小郡主歎了口氣,隻得作罷。其實她自己也是膽寒無比,眼前這場面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成爲她噩夢中最可怕的情景。但她是林家大婦,這種時候便是再害怕也要撐住。
馬斌親自動手,對發現的所有屍首進行辨别查看。其實查看面貌已經毫無意義,身上的衣服盔甲也燒的幹幹淨淨。唯一能辨别的便是散落在旁邊的兵刃的形狀。刀劍兵刃雖然在大火之中燒的變形,但總體的形制還在。女真人的狼牙棒和彎月刀和落雁軍的貪狼長刀完全不同,可以很容易的辨别出來敵我的身份。但是這隻針對單個倒斃的士兵。一群燒焦的屍體橫七十八的躺在一起,兵刃也都亂七八糟的落在左近,那便無法分别敵我的屍體了。更别說找到林虎的屍首了。這讓馬斌有些爲難。
綠舞提供了一個辨認的辦法,當年在杭州的時候,綠舞曾經從靈隐寺裏給小虎和林覺求了護身符要他們帶在身上。林覺不相信這些,随手便不知丢到哪裏去了。小虎倒是極爲珍視。但那是木頭雕刻的小佛像,隻有拇指頭那麽大,薄如紙張,容易損壞和掉落。于是綠舞便想了個主意,花了一小錠金子造了個蠶豆大小的小金盒子将護身符放在裏邊,用紅線給小虎挂在脖子上。那時小虎年紀尚小,便當做金鎖片一般的裝飾物挂着。後來林覺開玩笑說,别上街被人給一把扯了去,得弄的牢固些。于是綠舞便請人用細鐵絲做了鍍銀的小鐵鏈子當做挂線。這之後林虎便一直帶着這護身符,據綠舞所知,他一直沒有摘下過。
有了這個辨别的标準,那便好辦多了。鐵鏈挂着小金盒子都是不懼火的。也許會變形,但絕對還能辨認出,還在屍首身上。根據這個辨認的标準,馬斌便覺得好辦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