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營之中,林虎帶着一千名士兵全副武裝的列隊完畢。這些都是從前軍中挑選出來的精銳,即将跟随林虎奔赴前方執行圍堵任務。
列隊完畢,高慕青親自前來檢閱。
“諸位兄弟,你們這一千人是整個計劃的關鍵,要将女真人圍殺于山坳之下,你們必須紮緊袋口,讓他們進來了便出不去。具體的情形,林虎将軍應該已經跟你們說清楚了,我便不多說了。我隻想告訴你們,此次任務重要性以及危險性。說白了,你們當中很多人極有可能回不來,希望你們明白這一點。倘若你們沒做好準備,現在退出還來得及,這并不丢臉。我不希望你們心中存有後悔和膽怯,但凡有絲毫的膽怯之心,你們便無法完成此次重任。”高慕青的聲音在夜風之中清冷而嚴肅。
衆士兵默然無聲。林虎厲聲喝道:“都啞巴了麽?大将軍問你們怕不怕死,有怕死的現在便立刻退出。爲何不回答?”
衆兵士忙齊聲叫道:“請大将軍放心,我等已然做好了一切準備,爲了完成任務願付出一切代價,絕不畏懼。”
高慕青微微點頭道:“好,都是熱血勇武的好兄弟,是落雁軍的好戰士。雖然此行極爲危險,但我還是希望諸位能夠安全完成任務,能夠凱旋歸來。來人,上酒,給兄弟們餞行。”
酒水滿上,高慕青手捧一盞米酒,高高舉起道:“來,幹了這一碗酒,祝你們旗開得勝,凱旋歸來。”
衆兵士端着酒盞齊聲道:“多謝高将軍。”
林虎捧着酒盞沉聲喝道:“幹了。”
所有人舉起酒盞咕咚咚仰脖子喝了幹淨。林虎将酒盞丢到地上,向高慕青躬身行禮道:“嬸兒,小虎去了。”
高慕青籲了口氣,上前拍了拍林虎的肩膀,輕聲道:“多動腦子,随機應變。不要給你林覺叔丢臉。你這番去,多少人看着你呢。但也不要太有壓力,不要勉強。實在不成……性命要緊。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若有三長兩短,你叔怕是要恨死我了。”
林虎沉沉點頭,他知道高慕青同意讓自己去是冒着巨大的風險的。不僅僅是因爲整個作戰計劃的風險,更是要面臨如何面對林覺的問題。倘若自己搞砸了,自己死了也就是了,林覺叔恐怕要怪高慕青害了自己了。這一次高慕青是真的冒着風險讓自己執行這次任務。
“嬸兒,你放心,我不會給您丢臉的。你信我便是。您的話我都記住了。嬸兒,我們走了。”林虎輕聲道。
高慕青點點頭,伸手從腰間将一柄王八盒子的皮囊卸下,遞給林虎道:“這火器你拿着,關鍵時候或許可以派上用場。”
林虎忙道:“不不不,這火器您留着防身殺敵。”
高慕青笑道:“你覺得我需要這火器防身麽?你叔才需要呢。你自然也不需要,但是這次不同,這東西給你有用。拿着吧,不要說了。你們該動身了。”
林虎不再多言,躬身道謝,雙手接過配在腰間。再向高慕青拱手告别,然後轉身高喝道:“出發。”
千餘名士兵齊聲應諾,跟随林虎奔出營門,片刻後消失在黑沉沉的夜色之中。
……
六十裏外葉縣以北的澧水之畔,此時此刻也是一片火把搖晃篝火熊熊的熱鬧場景。無數的人影正在澧水河上搭建橋梁,爲後續大軍的過河做準備。
雅魯不花自從十裏長崗發兵以來,這一路上沒敢做任何耽擱。雖然下雨打亂了他們的進軍計劃,但雅魯不花做了快速的調整,爲了避免大軍深陷泥濘的道路上行動緩慢,他選擇了快速現在的這條進軍路線。可以說也是被天氣所迫做出的改變。
雅魯不花從随行的呂中天手下的領軍将領的口中得知了這條官道的弊端之處,便是在于方城山隘口左近這一段的官道會很曲折,而且需要經過那道隘口。此次率一萬騎兵跟随女真大軍一起進攻伏牛山的将領是一名叫魯子興的原大周禁軍馬軍将領。
原本呂中天希望陳玢親自領軍和雅魯不花協同作戰,但陳玢何其精明,當年郭旭率禁軍攻山的慘痛經曆他是見識過的,雖然說如今林覺的大軍被困在十裏長崗上,山寨之中沒有多少兵馬,看起來像是好吃的軟柿子,但是陳玢是老江湖了,他可不會盲目的掉以輕心。他才不信女真人所說的截獲林覺的信上說山中隻有萬餘兵馬留守的鬼話。越是這種話越是不能聽。不久前呂相才被截獲的一封信給騙了,那林覺很可能故技重施,又騙一回女真人也未可知。
陳玢不願領軍,呂中天隻好讓一名馬軍将領領軍前往。于是便選擇了魯子興。這魯子興當年是禁軍馬軍的一名校尉,參加過郭旭對落雁谷的圍剿行動,也算是個熟悉情形的人。女真人也确實從魯子興口中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情報。所以,雅魯不花才決定要晝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抵達伏牛山發動進攻。他不想讓山中的落雁軍有任何充足的反應時間。不過,對于魯子興所提的那
道方城山隘口,雅魯不花倒是并不以爲然。雅魯不花認爲,既然伏牛山中防禦體系完善的很,對方理應縮在山中防守才是。拉出來在山外作戰?那不是瘋了麽?
雅魯不花豈能明白,這便是林覺設計的整個第二戰場圍殲計劃的精髓之處。誰都認爲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恰恰便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時候。
澧水上原本有官道橋梁,但是那道橋梁太過狹窄。完全不能滿足七萬大軍的快速通過。所以雅魯不花派先鋒官巴特爾提前趕到澧水搭建兩座浮橋。那可不僅是騎兵要通行,糧草辎重車輛,以及部分爲了攻山需要而攜帶的投石車和弩車也是要通行的。巴特爾從午後開始便開始搭建浮橋,其中一座已經完工,剩下的這座很快也将完工。
忙忙碌碌的一夜過去,次日清晨,後方主力騎兵浩浩蕩蕩的開拔。巳時時分抵達澧水岸邊,大軍開始渡河。三個時辰過去,到了午後未時,大軍才完全渡過了澧水。雅魯不花有些惱火,他覺得耽擱了太多的時間,于是下令大軍立刻出發,他下了死命令,要在明日清晨前抵達伏牛山東山口。
受其催促,騎兵們立刻趕路,葉縣周邊的二三十裏官道倒是還好。雖然前幾天的春雨有些影響,但是這條官道是主要的通行官道,鋪了些石頭地基,所以雖然泥濘,但大緻能行,不至于深陷其中。然而進入葉縣西南三十裏之後,連綿的小山丘便出現在眼前,官道鑽入其中開始變得崎岖蜿蜒且狹窄起來。
雅魯不花此刻才明白魯子興所說的這段官道難行的話不假,雖然從此處到方城山隘口隻有二十餘裏,但是山丘怕是有五六十座之多。也不是什麽很高的大山,隻是一些連綿的小山丘罷了。但是恰好便不能讓騎兵和車輛越過去,恰好便需要繞開它們,從它們之間的緩坡和谷地地帶穿行才行。這讓雅魯不花心裏很是煩躁。
好消息是,這種地形其實最怕的便是有敵人伏擊,但前面的兵馬一路前行,各處山頭都派人上去搜查了一番,并無任何伏兵蹤迹,這讓雅魯不花心中稍稍舒坦些。
這種地形想要連夜趕路怕是不成了,所以雅魯不花聽從了手下的建議,大軍通過這曲折的官道之後,抵達前方隘口下的山坳平地裏就地歇息一夜,明日再一股作氣沖到伏牛山東山口,直接發動進攻。
夕陽西下,綠色的荒野山巒一片新綠之色。山谷之間,長長的騎兵隊伍在官道上逶迤近十裏之長,像是緩慢蠕動的一條長蟲一般,慢慢的遊向前方山坳裏。哪裏恰好是夕陽照不到的暗影之地,仿佛預示着些什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