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無敵啊,無敵啊,這下看你們怎麽辦?”
“鐵浮屠天下無敵,大首領萬歲!”
“沖過去,将他們踏成肉泥,火器沒用了,哈哈哈,看你們還能怎麽抵擋?”
“殺啊,沖啊。”
女真大軍上下歡聲雷動,這樣的結果讓他們士氣大振。他們高聲叫嚷着,甚至不用将領們下令便重新開始從四面八方發動進攻。因爲他們都知道,對方的圓陣立刻便要破了。西邊的大軍就要沖進去敵陣中了,對手就要崩潰了。此刻正是沖鋒撿便宜撈人頭的時候,這時候不沖,更待何時?
高台上,林覺靜靜的看着瘋狂攻陣的女真兵馬,輕輕的歎了口氣。他的目光從蝼蟻一般的人群身上移開,轉向天邊的夕陽。夕陽如血,晚霞如同天際流淌的血河一般猩紅。天地之間仿佛蒙上了一片血紅之色,顯得詭異而恐怖。一切都是如此的不真實,宛如一場虛幻恐怖的夢境,但一切卻又如此的真實,因爲四周喊殺的喧嚣,空氣中的血腥已經充斥了林覺的感官。
“夫君,他們已經沖到陣前了。”白冰輕柔的聲音在林覺的耳邊響起,宛如隔了一層薄紗,缥缈而虛無。
“知道了。”林覺微微點頭,他知道這一刻終究要到來。若說火器的出現已經打破了這時代的武力的平衡,林覺自己還有所克制的使用,并沒有更進一步的研發和推廣擴散,盡量不願打開那潘多拉之盒的話。時至今日,他已經無法再将火器這隻魔鬼關在牢籠之中了。今日之勢,他隻能動用手頭的火器,完成一場當世從未有過的絕殺。他必須親手解開鎖鏈,放出這隻魔鬼了。也許自己的這個決定,從此便意味着更爲血腥的征伐和殺戮,會讓這個平行世界的曆史變得更加的血腥和暴虐,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如果我是那個必須要承擔責任的罪人,便請懲罰我吧。”林覺口中小聲的嘀咕了一句,然後緩緩舉起了手掌,向着夕陽的方向猛的一揮。
紅色的焰火彈劃破天際,在血紅的天空下爆裂成細碎的火花,湮滅于無。早已準備完畢數千名投擲手,在梁七的率領下早已經就位,他們分布在圓形拒馬陣的各個方向,每百人爲一隊。他們身上沒有任何的裝備,全部輕裝上陣。甚至爲了能讓臂膀更爲靈活不受滞礙,有的人露出了半邊臂膀。所有人都爲他們讓開位置,他們才是此刻的主角。
一隻隻的小甜瓜從木箱中被拿出來,裹着稻草網的陶制小甜瓜毫不起眼,然而投擲手們對待它
的樣子像是呵護着這世上他們最在意的人一般。他們小心翼翼的撥開頂蓋,拉出引線來,然後用火折子點燃引線,将他們投擲了出去。他們投擲的姿勢優美而娴熟,因爲他們經過無數次的訓練。這些投擲手已經練到了能将這些小甜瓜準确的投擲到臂力所及的每一個地方。
每一小隊投擲的方位都配合的甚爲默契。隊正沒有發出任何的言語,隻将手中的小旗指向某處,所有人便知道該投擲的方向和距離,因爲他們已經從旗幟的指向和角度知道了這一切的訊息。根據這些訊息,他們可以将小甜瓜全面的鋪開,造成效果最佳的爆炸結果。
冒着青煙的數千枚小甜瓜從陣中投擲而出,緊接着,圓陣外圍四處山崩地裂地動山搖。巨大的轟鳴聲響徹大地,震得所有人耳朵裏嗡嗡作響。一股股黑煙裹挾着泥土的塵埃沖上天空,很快便彌漫了戰場。天空仿佛被人一下子用手掌遮擋住了一般,變得陰暗漆黑。升騰的煙塵蔽日無光,仿佛是黑夜提前降臨。那黑色的煙塵之中是一團團爆裂的火光,然後便是強勁的灼熱的氣流,橫飛肆虐的鐵彈和鐵片。一切陷入了一片混沌和慘烈的死亡之中,一切仿佛進入了末日之中。
伴随着劇烈的轟鳴聲中,血肉模糊的肢體四處橫飛,鮮血和殘肢飛旋上天空。普通騎兵和士兵的甲胄在小甜瓜的爆炸威力之下毫無作用,他們甚至還沒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便被甜瓜中的碎片割碎盔甲和血肉,被強烈的氣流扯爛身體。一瞬間的劇烈爆炸抽空了周圍的空氣,他們張着嘴吸不進去氣,發出的嘶喊聲也像是最後的苟延殘喘。他們陷入了無處可逃的屠戮之中。
鐵浮屠騎兵已經沖到了陣前,前排重騎兵戰馬的鐵蹄已經踏上了拒馬牆的斜面。他們手中的精鐵長槍已經貫穿了拒馬牆的原木,他們隻需合力往前沖,便可沖破拒馬牆的攔阻,沖破對方的防禦陣型。但是就在此刻,無數的小甜瓜在他們的腳下炸響。一瞬間,他們就像是踏足了火山爆發的山口一般,遭受了滅頂之災。
鐵浮屠騎兵自然是落雁軍最爲照顧的攻擊對象,超過十五隻百人投擲隊分布在左近,所以,當攻擊命令下達之手,鐵浮屠重騎陣中一瞬間便被投擲了一千多枚小甜瓜。它們冒着青煙從天而降,骨碌碌的在馬蹄之間的地面上滾動着,然後轟然爆裂。
客觀來說,小甜瓜的殺傷力并不足以讓滿身重甲的鐵浮屠重騎招緻滅頂之災。因爲爆炸的氣浪和手雷中的碎片和一些鐵彈迸發的威力跟王八盒子發射出來的霰彈的威力也差不了多少。而爆炸氣流和彈片想要穿透鐵浮屠重盔是絕對不可能的。然而,倘若這些鐵浮屠重騎兵倘若隻是一群重甲步兵的話,确實是無奈他何,隻可惜,他們是重騎兵。其弱點便在他們的座騎身上。
當初建立這支鐵浮屠重騎兵的時候,最大的難點便是如此厚重的盔甲會讓座騎不堪重負。騎士和戰馬都需披上重甲,才可成爲無堅不摧的鐵浮屠,但人馬重甲加上兵刃等物的重量太大,戰馬會被壓垮的。所以爲了減輕坐騎的負重,不至于壓垮戰馬,李國仇采用的辦法是給戰馬披上半身重甲。
這種思路固然無可厚非,終歸人是第一目标,保護騎士不會受傷方可有戰鬥力。而戰馬隻是代步座騎,且隻要保護住正面和側身便足矣。所以,戰馬的半身披甲應該已經足夠了。于是,李國仇給戰馬裝配的是馬頭的鐵面罩加上從馬脖子到馬身上的披挂重甲。這種做法有效的減輕了重量,讓鐵浮屠重騎能夠奔跑起來,讓戰馬起碼能夠捱過一兩次的沖鋒陷陣。但也正是因爲這種設計,導緻鐵浮屠在之前的作戰中屢有損失,原因便是因爲戰馬甲胄不夠完整,導緻裸露的後臀和馬腿部位遇襲,導緻馬兒受傷或者被射殺,馬上騎士摔下馬來然後失去行動能力而被殺。但因爲傷亡很少,似乎沒有引起完顔阿古大和李國仇充足的重視。
但其實,李國仇也爲了爲了急于讓這種重騎兵推上戰場,急于證明自己的本事,所以他沒能将鐵浮屠進一步的完善。李國仇其實自己心裏都明白,若要減輕整體的重甲的重量,應該在精鐵冶煉的技術上做文章,讓甲胄變得更加的輕薄而不減少防護力,那才是最正确的方向,而非是犧牲了戰馬的防護力。但是,李國仇确實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慢慢的鑽研冶鐵的技術,完顔阿古大也不會給他太多的時間去鑽研這些事情。
而現在,這些缺陷在小甜瓜的威力之下全部暴露,以至于緻命。
小甜瓜落在地上爆炸,破片和鐵彈四處飛濺,馬腿和馬腹是最先攻擊到的位置,更别說還有露在外邊的馬臀等大片裸露之處。這不像是火器射擊或者是射箭,必須有準頭才能命中,小甜瓜爆裂時四分五裂,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将這些殺傷物飛濺開來,隻要有空隙薄弱之處,那是絕無幸免的。大量的甜瓜手雷幾乎同時的爆炸,産生的殺傷力之驚人,也是鐵浮屠所不能承受的。
劇烈的爆裂聲中,大批的鐵浮屠騎兵被掀翻在地。爆炸的氣浪甚至掀翻了他們龐大笨重的身軀,将他們重重的抛起摔落。而造成最大的混亂的則是因爲飛濺的破片和鐵彈穿透了馬腿,割斷了筋骨,穿進了馬腹,擊穿了内髒。沒有披甲保護的戰馬的後臀和後腿裸露在爆炸的氣浪之下,結果可想而知。很多戰馬瞬間便成了三條腿的跛腳馬,因爲它們的一條腿就那麽硬生生的被炸飛。有的甚至整個後臀被炸飛,流出滿地的内髒和污物。
這些戰馬一時間不得就死,倒在地上瘋狂的翻滾嘶鳴。馬上的騎士當然也被摔落在地面上,在四處的轟鳴爆炸的氣浪中七葷八素到處亂撞。雖然他們沒有受太大的傷,但是重甲讓他們行動不便,氣浪将他們抛來抛去,最後他們隻能無力的趴在地上,像是一群蛆蟲一般蠕動在黑色的泥土之中。他們根本站起不起,更别說能做些什麽了。
不可一世的鐵浮屠重騎,在落雁軍小甜瓜伺候之下陣型大亂。四千鐵浮屠近半數進入了投擲手的投擲範圍中,這也意味着近半數的陣型在甜瓜轟炸之下。隻短短一輪轟炸,便有八百餘騎鐵浮屠重騎落馬。失去了座騎的騎士便等于失去了靈魂,他們從高貴的重甲騎士變成爲在泥土煙塵中亂撞的無頭蒼蠅,成爲被爆炸的氣浪轟的不知東南西北的可憐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