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的近半年時間裏,由林家牽頭的商隊從大周各地高價收購而來的各種軍需物資數量不菲。爲了這些物資,花費了大量的金銀。林覺當初的想法便是,不惜一切代價采購物資。特别是去了遼國之後,見識到女真人和遼人強大的作戰力後,林覺更是覺得需要将落雁軍的武備提高一個層次。
落雁軍如今的戰鬥力已經很強悍了,高強度的訓練一直沒有間斷過。哪怕是現在的大雪天氣,近十萬落雁軍還是按照正常的訓練計劃進行各種操練。他們甚至還光着膀子在冰天雪地裏操練,以此進一步的鍛煉意志品質。不過。拘泥于山中困局和整體的局面,落雁軍的盔甲兵刃這些裝備并不是最好的。隻能說是勉強可用。當然,落雁軍有幾樣火器,這也是落雁軍的壓軸武器。但光是靠那不到兩百火器,隻能在局部作戰之中取得極大的優勢,倘若大兵團作戰,怕便不足爲道了。
此次商隊采購回來的大量物資,正是要加強林覺認爲的落雁軍的短闆上。首先便是騎兵的數量。在目睹過大兵團騎兵沖擊作戰之後,林覺知道,無論如何,騎兵依舊是這個年代的作戰兵種之王。落雁軍現有的騎兵數量不足萬餘,這很難和大周朝廷,遼國以及女真人中的任何一支騎兵抗衡。當然,利用一窩蜂火箭筒可以在有利的地形對抗騎兵大股兵馬的沖鋒,但作戰并不總是靠有利的地形。有時候會被迫同敵人在平原之地正面硬撼。如果落雁軍不具備這樣的能力,便不能稱之爲是一隻強悍的兵馬。
所以,此次商隊在外采購中,戰馬的采購和火藥鐵錠等基本原料的采購都排在首要位置。爲此,林家商隊中的一隻奔赴西北,對接上了以前行商時的關系,找到了門路。以高出市場價五成的價格從西夏和秦鳳路六處朝廷馬場之中分兩批買下了三萬匹戰馬。大周良馬市價二十五兩一匹,而林家商隊的采購價高達三十五兩之高。光是采購這三萬匹戰馬,便花費了一百多萬兩銀子。這還不算配備的馬鞍馬辔之類的配套裝備。加起來怕有一百五十萬兩之巨。
但是,這一切顯然是值得的,有了這三萬匹戰馬到位,落雁軍的騎兵數量便近五萬人。這已經是一直具有相當規模的騎兵了。
除此之外,落雁軍要想更加的強大,便要大力發展火器。制造火器的工藝之前一直無法進步,這讓落雁谷兵工廠除了打造兵器和盔甲,制造部分一窩蜂火器和現有王八盒子的彈藥之外,便再無其他新的建樹。但在兩個月前,林覺的心願終于達成。沈昙親自帶人混進京城,将林覺念念不忘的京城百勝坊的鐵匠鋪的老掌櫃一家全部‘請’來了落雁谷。這百勝坊的周老鐵匠會用一種以酸液清洗金屬,刻蝕出精巧的火器零件的手藝。林覺在京城時便是在這家鐵匠鋪的幫助下制造了大量的王八盒子的零件,組裝成了七十多柄王八盒子的。而那也是幫助林覺逃出京城時脫身的利器。
周老鐵匠一家全部被擄掠來到落雁谷中,林覺便親自去見了他,并且向他賠禮道歉。起初老鐵匠抗拒的很,林覺雖然在京城便是他的大主顧,但是那是公平買賣的關系。現在被人強行擄掠到山裏來,這着實讓他很是不滿。但林覺很有耐心,吩咐所有人對老鐵匠以禮相待,尊敬之極。對他一家老小照顧的周周全全,讓老鐵匠一家人在落雁谷中過得比京城還要好。久而久之,周老鐵匠的态度也好了許多。
林覺耍了些小心眼,他并不去催促威逼老鐵匠,他隻讓人每天陪同老鐵匠在落雁谷兵工廠的十幾處鐵匠鋪中巡視觀看。周老鐵匠一輩子做鐵匠,最看不得别人在這門手藝上的無能和浪費。終于在某一次參觀兵工廠磨造火器零件的時候,周老鐵匠實在看不下去這些山寨中的鐵匠笨拙的工藝,終于親自指導制作起來。林覺計謀得逞,大笑不已。
魯班門前弄斧子,除了讓魯班取笑之外,魯班也一定看不下去,會親自出手用實際行動教訓這幫班門弄斧之輩的。林覺要的便是這種效果,刺激的老鐵匠終于親自下場。林覺将老鐵匠任命爲兵工廠鐵匠鋪總把頭之職,讓他全權負責所有鐵匠鋪的工作,給了他極大的尊重。而老鐵匠也終于不再堅持,同意爲林覺做事。畢竟對方雖然是以強行擄掠的手段将自己一家人給弄來山裏,但是卻沒有傷害自己和家人。倘若自己真的要是不識擡舉,也有可能讓他們惱羞成怒,害了一家人的性命。
而讓老鐵匠動心的另一點卻是因爲他看到了西山鐵匠庫房裏碼成小山一樣的鐵錠。這裏邊既有普通的鑄鐵錠,也有各種精鐵鐵錠,精鋼錠等原料。對于周老鐵匠而言,一輩子從事鐵匠這個職業,但眼前的鐵錠種類和數量卻是老鐵匠一輩子沒有見到過的這麽多。打個粗俗的比方,一個頂級鐵匠看到這
些鐵錠,不亞于色鬼見到各種類型的美女,饕餮客見到各種山珍海味珍馐美食,酒鬼看到各種天下美酒一般。那種感覺是尋常人所不能理解的。這麽多原料供他随意使用,那絕對是一個鐵匠這輩子最大的圓滿。
有了周鐵匠的加入,以酸液侵蝕之法制造精确的火器零件便不再是一件太難的事情,假以時日,大量王八盒子便會被制造出來。林覺身邊的親衛火器營也将名副其實。
光有王八盒子和一窩蜂這樣的火器還不夠。此次大周和遼國之間,女真和遼國之間的幾次大戰,讓林覺也意識到,攻城武器的強大是必須的。一隻隻能在野外作戰的兵馬也不能算是一隻強悍的兵馬。真正的強悍的軍隊得有攻城拔寨的能力,不至于遇到高牆堅城便毫無辦法。所以,林覺決心重啓神威将軍炮的研制工作。
在過去的一個月裏,林覺很多時間都用在和鐵匠作坊和火藥作坊中的人商讨改進神威将軍炮的辦法。林覺下決心要将攻城大炮給弄出來,那将颠覆這個時代攻城靠硬沖城牆的戰法。讓所有的堅城高牆形同虛設。進展雖不算快,主要是無法突破可落地爆炸的炮彈的技術難關。但在射程和精度上,都有了突破。隻可惜目前隻能發射實心炮彈而已。然則,這樣的話,神威大炮的威力将大打折扣。
雖然說,林覺一直小心翼翼的控制着火器的擴張,因爲他擔心這些東西一旦成爲主流,被當代人認識到它們的強大力量之後,會産生災難性的後果。但當真到了生死攸關之時,林覺卻也顧不得許多了。
總而言之,随着各種物資的采購到位,兵工廠全力開工,制造所需的裝備物資。整個落雁軍正秣兵曆馬全力備戰。
臘月初五,伏牛山中的第二場大雪紛揚而落。讓本就安詳的山中歲月變得更加的安逸起來。大雪并不能對落雁谷中的軍民造成什麽樣的影響。他們存糧柴肉食充足,根本不用擔心。又因爲新年将近,更是在安逸的日子中也多了一些節日的氣氛。
林家衆人也過得安逸,忙的隻是林覺一人。林家衆女最近迷上了一種叫麻将的東西,本來這是夫君林覺覺得她們的日子似乎有些無聊而教她們玩會的一種遊戲。衆女本來也沒覺得這方寸之間的小磚頭們有什麽樂趣可言。但是,很快,她們便和許許多多的俗人一樣陷落了,并且沉迷于此。那方寸大笑的小東西,居然有這麽大的樂趣,讓她們愛不釋手,這也是她們自己沒想到的。
林覺其實有些後悔,他本是因爲覺得這年頭的娛樂手段不多,林家妻妾中精通詩文書畫琴棋的不少,但那些東西就像是山珍海味一般,老是吃也膩了。所以,他讓人做了一副漢白玉的麻将牌,教給衆女這種後世的國粹遊戲,隻權當她們無聊時消磨時光之用。但誰能想到,這幫女人居然立刻便沉溺其中。從教會她們玩起來之後,林家後宅便時時回蕩着麻将牌嘩啦啦的聲音以及衆女子熱烈讨論牌局的聲音。有時候反倒林覺要找人說個話兒都被冷落了。
林覺悔之不及,除了手寫一副‘小賭怡情,大賭傷身,适度娛樂、合理作息’的條幅挂在暖閣麻将室内之外,便再無其他的辦法阻止了。
今日大雪,林覺也沒有出門。早上摟着方浣秋在被窩裏多睡了一會,晌午吃了飯後打算去叫衆女去看山坡上的臘梅開了沒有,并且去賞賞雪景。但走到東暖閣外,裏邊嘩啦啦的麻将聲便傳入耳中。夾雜着莺莺燕燕們的聲音。
“可惜了,我清一色沒自摸,都怪郡主,幹什麽扣着我的幺雞不打?氣死我了。”那是高慕青的聲音。
“莫怪我,我幺雞一對兒,怎麽打給你?怪就怪浣秋妹子算出了你要幺雞,她手裏一隻就是不打,甯願不聽也不打給你。你得去怪她去。”小郡主笑嘻嘻的聲音傳來。
“是呢,浣秋妹子,我那麽疼你,你居然扣我的牌?是不是姐妹?”高慕青道。
“夫君說了,賭桌無父子,何況姐妹?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你糊清一色還打,那綠舞和郡主姐姐不得都要罵我麽?”方浣秋文文弱弱的聲音傳來。
林覺聽着這些話眼珠子翻上了天,方浣秋那櫻桃小嘴裏應該蹦出詩詞文章的,可惜了一個才女啊。這是自己的罪過。
林覺進了屋子,四方桌上小郡主方浣秋綠舞還有一個挺着身懷六甲大肚子的高慕青正在鏖戰,白冰謝莺莺芊芊三女正在一旁觀戰助威。見林覺進來,芊芊忙叫道:“夫君,咱們三缺一呢,來了正好。”
林覺頭都大了,咂嘴道:“看來還得娶個進門,湊兩桌麻将才好。”
“好呀好呀好呀。”衆女都頻頻點頭。絲毫不以爲意。林覺徹底的無語了。
“慕青,你久坐可不好,對孩兒不好。”林覺看着高慕青隆起的肚子道
。
“三萬!”高慕青打出一張牌轉頭笑道:“夫君放心,孩兒不知多安穩呢。我一打牌,孩兒便安穩了。不然在肚子裏亂動.亂蹦呢。”
林覺徹底無語。
“誰陪我去山上賞梅?”林覺問道。
七個女人十四雙眼睛盯着鏖戰的牌局異口同聲:“不去!”
林覺無奈之極。看着白冰道:“冰兒最乖,跟夫君去踏雪尋梅去。”
白冰笑道:“夫君先陪我搓四圈,我昨日輸了三百兩,今兒想翻本。”
林覺看了一眼牆上的‘小賭怡情’的條幅,再次無語。後世都說有個什麽‘足球寡婦’的說法,自己今日成了‘麻将鳏夫’了。
“罷了,便陪你們打幾圈,看來不給你們些懲罰是不行了。”林覺看看外邊漫天大雪,決定放棄那些高雅的情趣,加入衆樂樂之中。這種天氣,邀人外出确實有些勉爲其難。再說衆女也不是幹什麽壞事,不過是搓搓麻将罷了。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自己,也怪不得她們。她們其實是受害者。她們雖然沉迷其中,卻也是因爲确實沒有什麽事情給她們做,自從打麻将之後,妻妾們之間的一些微妙的不和諧似乎都消除了,麻将卻也不是對家庭生活的氛圍毫無促進作用的。自己的女人開心就好,還要求那麽多作甚。
林覺的賭運不佳,或許是情場上太多得意之故。芊芊白冰和謝莺莺輪流胡牌,且都是大牌,輸的林覺灰頭土臉,身上的百餘兩銀子輸了個精光。還是綠舞看不過去,讓丫鬟送來五百兩銀子給林覺救急。
夫妻八人鏖戰正酣之時。突然間,外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有人高聲在外邊叫道:“妹子,妹夫,不好了,我父王不好了。”
……
燭火之下,安靜的屋子裏有輕輕的墜泣之聲,郭采薇正扶着王妃站在床榻之旁,母女兩人都在流淚小聲的哭泣。
一名郎中彎腰在給床上直挺挺躺着的郭冰把脈,不久後他直起身來,轉過頭來後面色鄭重之極。
“怎樣?”郭昆忙上前問道。
“小王爺,咱們外邊去說。”那郎中恭敬道。
衆人來到外間,面對所有人殷切的目光,那郎中歎了口氣道:“王妃,小王爺,郡主,郡馬爺。小人直話直說了。”
“說,快說。”郭昆道。
“小王爺……這個……趕緊準備後事吧。”郎中輕聲道。
“啊?”郭昆和林覺都吸了口涼氣,驚愕不已。王妃和小郡主卻已經淚流滿面了。
“小王爺,郡馬爺。王爺這病是中風之症,而且是頭腦之中的血脈堵塞淤積。簡單來說,便是腦中血管破了。淤血流入腦子裏去了。現在王爺已經不能見物,不能言語。随着血流入越來越多,怕是回天無力。在下醫道淺薄,無能爲力。不過就算華佗在世,怕也是很難挽救。哎,在下開一副藥吧,那是疏血化淤之方,不過怕也是難有效果。若是在之前早早發現征兆,倒是可以救治。最多不過是身子癱瘓而已。”
那郎中提筆刷刷刷寫了藥方之後,躬身告辭離去。
郭昆呆呆看着林覺道:“妹夫,怎麽辦?我父王他真的要死了麽?”
林覺輕聲道:“兄長莫要悲傷,生死之事乃每個人必經之事。還是去見見王爺,看看他有沒有什麽話要交代。我這裏去替嶽父準備後事,你不用操心。”
郭昆白着臉點頭,輕聲道:“辛苦妹夫了。”
林覺點點頭,目送郭昆腳步沉重的離去。林覺其實聽那郎中一說就明白了,郭冰這是腦中風之症,俗稱腦血管破裂。這種病在後世地球上都很難救治,更何況是在這個年代。郭冰這麽多年養尊處優,身子越來越肥胖,飲食也是喜食葷腥,飲酒無度。這些都摧毀了他的身體。加之在進入伏牛山之後,郭冰基本上已經被排除在重要事務之外,心情恐怕有些不佳。每日裏唉聲歎氣面色陰郁。小郡主便跟林覺說過多次,說她父王動辄發怒,怪天怪地,在家中打罵下人,摔瓶砸碗,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林覺當然知道這是郭冰因爲被林覺和郭昆排除在山寨事務之外導緻他心情不好,所以動辄得咎胡亂發火的結果。長久的心情陰郁,也定是誘發他如此病症的原因之一。但對此,林覺隻能說一聲抱歉了。
來帶伏牛山之後,林覺當然不能任由郭冰去主導。郭冰是成不了事的,林覺必須自己去主導所有的大事。就算郭昆,在很多事上也是必須要聽林覺的。林覺對郭昆做過解釋,但卻沒有機會和郭冰做解釋。郭冰心理失衡,無法排解,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不過無論怎樣,郭冰總是自己的老丈人,雖然他沒少坑自己,但卻也給了自己不少的幫助。此刻郭冰将死,林覺心中也是身爲悲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