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青山點頭道:“也許吧,也許隻是巧合。但是,這起碼說明這個林覺對餘局面是看的很清楚的,他雖未必真知結果,但卻一定是對雙方實力的對比,對于我的大周兵馬的戰力有清醒的認識,甚至比我們自己都還了解,所以才敢做出這樣的預測。這個人一定是有真本事的,也是有遠見目光的。”
韓剛皺眉道:“這一點我倒是有同感,這個人不簡單。可惜他不願爲朝廷效力。否則,此次北征若有他在,必不至于如此下場。”
馬青山點頭道:“是啊,可惜他是不肯爲現在這個朝廷效力的。”
韓剛頓了頓,忽然問道:“青山兄弟爲何會想起這個林覺呢?你似乎對他極爲推崇呢。青山兄弟,不要怪我啰嗦,那林覺再有本事,也是朝廷的叛臣啊。”
馬青山呵呵笑道:“韓大人,到現在這個時候,你還這麽想麽?林覺隻是不肯維護眼下這個朝廷罷了,他并非是背叛了大周,隻是不肯跟篡位者和隻圖私利腐朽之輩爲伍罷了。我倒是覺得,站在目前這種狀況之下,他的選擇或許……或許……值得我們去深思。”
韓剛楞道:“你是何意?我怎麽感覺你今日說話怪怪的。”
馬青山輕聲道:“不是我說話怪異,而是……我說的話都是事實,但卻違背了我們一直所堅持的東西,所以韓大人覺得怪異罷了。但其實我們現在到底是在維護什麽?我個人已經非常的迷茫,不知韓大人可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麽。”
韓剛皺眉道:“青山老弟,越說越離譜了,我不想聽你胡言亂語。我叫你來此,隻是想詢問你對朝廷召我們進京之事的看法罷了,可沒想跟你說些其他不着邊際的話。”
馬青山靜靜道:“韓大人,這件事你還用問我的意見麽?你心裏自然明白這是怎麽回事?接到聖旨被要求回京的都是楊樞密提拔之人,像韓大人這種的,都被視爲是楊樞密的親信嫡系。這種時候,召集咱們這些人回京城,難道真的是爲了述職商讨什麽事麽?事情不是明白着,這是要對咱們這些人動手了。呂中天現在成了樞密使,他要執掌軍權,完全掌控軍隊的話,我們這些人便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除非我們願意公開表态支持朝廷誅殺楊大人的舉動,并且願意向呂中天低頭效忠,否則此去京城隻有一個結果,那便是——送死!韓大人正是因爲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才找我來此商議的吧。”
韓剛怔怔的看着馬
青山半晌,終于歎了口氣道:“馬兄弟果然是明白人啊,果然是讀過書的人。你說的沒錯,你适才之言正是我心中所想。這一次召我們這些人進京……着實蹊跷的很,怕是要拿我們開刀了。”
馬青山沉聲道:“既如此,韓大人可有什麽對策?其實韓大人隻需公開表态支持朝廷的決定,并且去對呂中天表達忠心,支持他當這個樞密使,願意無條件接受朝廷的任何任免調動,我想應該便可保住一命吧。”
韓剛皺眉瞪着馬青山,馬青山苦笑道:“不用這麽瞪着我,我說的都是現實之言,這麽做可以保住性命,或許還可以得到呂中天的器重呢。”
韓剛喝道:“公開表态支持朝廷殺了楊樞密的決定?你是不是瘋了?無論楊大人怎麽對我,他總是對我有恩之人。若無楊大人提攜,我怎有今日?那呂中天算什麽東西?如果此次楊大人之死真的是他搗鬼的,便說明他意圖大權獨攬,心懷不軌。我支持他當樞密使?瘋了不成?他有什麽資格當樞密使?況且他此舉已然破壞了朝廷祖制,滿朝上下該彈劾他才是。青山兄弟讓我去效忠呂中天當他的走狗?難道在你心目中,我韓剛便是這樣的人麽?豈有此理。”
馬青山忙道:“韓大人息怒,青山并無此意,隻不過這是青山目前能想出來的能夠應付局面的辦法而已。青山當然知道韓大人絕非這樣的人。世上誰都可能這麽幹,但唯獨你韓大人不會忘恩負義卑躬屈膝。”
韓剛擺手道:“你也不用拍我馬屁,現如今你的軍職跟我相同,目前位置,北征大軍尚未解散,你還是北征大軍的高層将領,僅次于副帥白奇之下。你也是楊元帥親手提拔的,你也不能置身事外。”
馬青山笑道:“豈止是不能置身事外,我可是死定了的。我可是得到了消息,有人說析津府之戰其實是我的責任,因爲楊元帥當日是任命我指揮攻城作戰的。而我被楊元帥提拔的也太快,他們懷疑我和楊大人之間有什麽秘密的關系,懷疑我們之間有什麽交易呢。我去京城,必要因爲析津府之戰而被指谪,我是要被楊元帥陪葬的。”
韓剛怔怔看着馬青山道:“虧你還笑的出來,你既知道朝廷肯定要殺你,卻還能如此淡定麽?你有何脫身之策?”
馬青山搖搖頭道:“我沒有什麽好辦法。”
韓剛咂嘴道:“那麽你我便隻能去送死了麽?真的沒有什麽好法子了麽?”
馬青山沉聲道:“韓大人,我是不會去送死的,我壓根沒想去京城。”
韓剛皺眉道:“你想抗旨?”
馬青
山緩緩點頭道:“我隻能如此,我不想跑去京城任人宰殺,我隻能選擇抗旨。我知道這麽做的後果,朝廷更有理由殺了我,而且合情合理,無可辯駁。但我依舊要這麽做。我不是怕死,想我馬青山投筆從戎之時,便做好了馬革裹屍的準備。死并不可怕,我其實怕的是……不明不白的死。我跟韓大人說過我爹爹的事情,我參軍的緣由一半是爲了保家衛國,另一半是爲了爲我爹爹報仇。朝廷能跟遼人議和,我馬青山是絕對不會跟遼人妥協的,就算沒有國仇,我個人也有家恨。所以,我不妨跟韓大人坦言,我個人認爲,朝廷已然不值得我效忠。如林覺所言,他們爛透了。我可不願死在他們手上。與其死在他們手上,何如戰死疆場之上。”
韓剛驚訝道:“你到底意欲何爲?莫非要叛出朝廷麽?投靠林覺他們?”
馬青山搖頭道:“并非如此,我的想法很簡單,我要去和遼人打仗,我不會承認所謂的和議的。也許沒人願意跟我一起去殺遼人,因爲這也是一種送死的行爲,但我甯願死在和遼人作戰的戰場上,也不願窩窩囊囊的死在朝廷手裏。去京城是死,抗旨是死,和遼人作戰更是九死一生,我選擇和遼人作戰而死,這便是我此刻的想法。”
韓剛神情激動,忽然揮拳在城樓廊柱上重重一擊,沉聲道:“好兄弟,好膽色,好勇氣。你說的對,與其死在朝廷手裏,跟楊大人一樣死的不明不白,還不如死的轟轟烈烈。朝廷跟遼人和議,我們卻和遼人是死敵。馬兄弟,你想要和遼人作戰,我韓剛陪你一起去。大不了我們都死在遼人手裏便是,那卻正是我們軍人的歸宿。趁着現在我們手中還有不少兵馬,而且涿州遼軍或許以爲和議達成,正處在麻痹狀态之中,你我兄弟給他們來個回馬槍,猛攻涿州,殺的他們屁滾尿流。你看如何?”
馬青山雙目放光,哈哈大笑道:“我早就知道韓大人會同意我的想法,韓大人對遼人也是恨之入骨的。果然如此。哈哈哈。可是韓大人,這麽一來,我們便沒有回頭路了,也許真的隻剩下死路一條了。”
韓剛大笑道:“那又如何?我們也是被迫無奈。起碼我們可以選擇自己怎麽個死法,不必受人擺布,更不必卑躬屈膝。此次北征,我在遼人手中吃了兩次虧,心中着實惱怒。這正是找回場子的時候。或許你我兄弟能建奇功,扭轉局面,會讓朝廷堅定和遼人作戰的信心呢。即便戰死了,那又何妨?死之前,也是要拿遼人成千上萬的人頭來告慰楊大人的在天之靈的。”
馬青山道:“好,如此,我們便分頭整頓兵馬,立刻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