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能吸取教訓,臣等也不多言了。這麽點損失,倒也不算什麽。再說,這一次皇上禦駕親征,想必反賊林覺和郭冰父子也膽顫心寒。他們也必明白朝廷是不會容他們的,一時之間怕也不敢有太大的動作了。這也是見好事。”呂中天沉聲道。
郭旭點頭道:“朕也是這麽想的。罷了,這件事暫且放下,快告訴朕,到底是怎樣的情況?耶律宗元居然派了他的兒子爲使者,跑來向我們求援?哈哈哈,這真是天大的笑話了。”
呂中天微笑道:“皇上見了信之後必是很想知道緣由。是這樣的,遼國東北的女真人作亂已經三年了。女真首領完顔阿古征服女真諸部後已然日益做大大。據我們所知曉,早在數年前,他們便已經不再接受遼人管轄,不再進貢物品。三年前他們更是攻占了黃龍府和通州,兵馬迅速擴充到五萬多人,已經威脅到了遼國東京遼陽府的安全。所以,耶律宗元才不得不率軍前去平息女真之亂,那可是他遼國的腹背地帶。原本連我們都認爲女真人的叛亂将會很快平息,然而,在幾十萬遼國大軍的進攻之下,女真人非但沒有被剿滅,反而連連得勝。要說這女真人還真是厲害,老臣聽說,他們成長于白山黑水之間,縱橫于苦寒不毛之地,男女老少都練就了一身的本領。穿行山林谷地如入無人之境,馬上騎射如家常便飯一般。遼國兵馬本已強悍,但居然不是他們的對手。這一點楊樞密怕是比我還清楚。”
楊俊點頭道:“是啊,臣特意鑽研過此事,女真人的騎射功夫确實可稱獨步天下。他們生長于馬背之上,吃飯睡覺都能在馬背上解決。女真人所處之處乃長白山下,以漁獵采集爲生,故而特别善于縱橫山林荒灘之中。人雖矮小,但彪悍強健,靈活如猿猴。我們派出去的探報說,遼人和女真在白河一戰中,女真人竟然騎馬泅渡冰冷刺骨的白河,要知道那白河水流湍急,乃冰山融雪之水彙聚,冰冷刺骨。遼人于南岸駐紮,根本沒意識到對方可以騎馬泅渡。半夜裏便中了女真人的道兒。五千女真人夜半渡河,沖擊遼營,遼軍大帥蕭達乾竟在亂軍中被殺,十萬遼軍一敗塗地。由此戰可知女真人之彪悍。”
郭旭微微點頭,心道:我不久前才跟林覺交手,他們不也隻有那麽點人麽?我不也被他打的暈頭轉向。趙元康也死了。這事還真是有些奇怪,遼國出了個女真人叛亂,我大周出了個落雁軍叛亂,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不過相比較起來,大周的處境要好些,起碼落雁軍隻敢龜縮在山中,并不敢大肆攻占州府。而遼國似乎已經極爲危急了。
“耶律宗元請我們幫忙,那是女真人他已經完全應付不了了麽?”郭旭道。
“半個月前,完顔阿古親率五萬女真大軍攻克了遼國東京遼陽府,遼國七萬守軍盡數被殲。耶律宗元率二十萬精銳兵馬反攻遼陽府,攻了五天五夜,結果還是沒攻下來。完顔阿古居然在攻城間隙還發動了幾次出城的沖鋒,簡直将遼軍視若無物。耶律宗元大敗而走,損失了超過八萬兵馬。現在退守錦州顯州一帶,防止女真人南下攻擊中京大定府。已然極爲狼狽了。耶律宗元即位本就不服人心,他這一敗,以前臣服的各部蠢蠢欲動。若不能在短時間内擊敗女真人,他的皇位都未必能保得住。所以他才會舍下臉皮來跟我們求援。”楊俊道。
郭旭大笑道:“原來如此,耶律宗元也有今天,哈哈哈,他對我大周無禮傲慢的時候可曾想過有今日?哈哈哈哈。”
呂中天也笑道:“是啊,耶律宗元恐怕做夢也沒想到,他會被白山黑水偏遠之地的女真人給逼到這等地步。此刻他的驕橫之心怕是再也沒有了。”
郭旭笑着起身道:“那遼人使者在何處?着他來見。”
“此次來的是耶律宗元之子耶律石,他已經在京城等了皇上五天了,也正急着見皇上呢。不過皇上在見他之前可否跟我們說一說心中的想法。見到耶律石,他必會提出請我們發兵相助的請求,屆時皇上打算怎麽回應呢?”呂中天道。
郭旭笑道:“兩位可有定論?朕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呂中天躬身道:“啓奏皇上,老臣和楊樞密确實商議了一番,我們達成了一緻的意見。”
郭旭道:“怎樣?”
“臣等認爲,隻要條件合适,未嘗不可幫那耶律宗元一把,助他渡過眼前難關。”呂中天道。
郭旭驚愕叫道:“什麽?你們居然是這種想法?難道你們忘了那耶律宗元是怎麽羞辱我大周的麽?此人傲慢無禮,拿燕雲之盟說事,逼迫我朝增加歲币。最後還撕毀了燕雲之盟。邊鎮上,我大周和遼人龌蹉不斷,戰事頻發。而且你們莫忘了,去年教匪之亂就是他們背後策劃支持的。耶律宗元早已是我大周之敵,如此狼子野心之人,你們居然要朕答應他的請求,去助他一臂之力?這不是養虎爲患,将來反噬自己麽?”
呂中天忙道:“皇上容老臣解釋。老臣認爲,耶律宗元之前的種種作爲确實讓人不齒。但看事情要看大局。遼國和我大周之間最近雖然關系惡化,但燕雲之盟簽訂之後,百年間兩國交好的事實早已深入人心。遼國和我大周之間早已關系密切,不可分割。雖然最近關系惡化,耶律宗元跋扈無信,但兩國之間多年交好的底蘊尚在,這是不可抹殺的。老臣和楊樞密都認爲,和遼國交好才是上上之策,特别是現在這個時候,我大周更需要安穩的外部環境。遼國和我大周最近關系緊張,我們不得不将大量人力物力投在邊鎮防禦上,這大大的加劇了朝廷财政的緊張,不利于休養生息恢複元氣。倘若能和遼國恢複友好的關系,那絕對對我大周有利。”
郭旭冷笑道:“然則他們對我大周所做的一切便一筆勾銷麽?”
楊俊道:“皇上,當然不能一筆勾銷。這一回耶律宗元主動求上門來,我們可以讓他向我大周道歉,同時……我們可以講講條件。比如說,讓他們給我們交歲币,或者是割讓燕雲邊境數城給我大周,這都是實實在在的實惠。乘機敲他一筆。隻要條件合适,何樂而不爲?耶律宗元送上門來給我們敲一筆,咱們豈能放過這個機會。從軍事角度上來看,咱們隻需獲取數州,便可将邊鎮防線推到桑幹河南岸,讓其西京大同府南京祈津府暴露在外,如果今後再有戰事,我們可一舉奪其兩京,他們還敢再輕舉妄動麽?”
郭旭呵呵笑道:“楊樞密這話怕是一廂情願吧。耶律宗元肯割地?朕雖年輕,卻也明白,他隻要敢這麽做,那遼國各部必然反他,他平了女真之亂又當如何?楊樞密莫非欺我不明麽?”
楊俊沉聲道:“皇上何處此言,此刻火燒眉毛,爲了救急,他什麽事不肯爲之?老臣可不敢欺皇上,皇上這麽說,老臣閉嘴便是。”
呂中天忙道:“皇上,楊樞密所言是最好的狀況,但有一點是沒錯的,他們是送上門來給我們敲竹杠。正所謂漫天要價坐地還錢,就算他們不肯割地,也必然要有豐厚的條件給我們,主動權掌握在咱們手裏,咱們可不急。”
郭旭皺眉沉吟,他的心中其實對什麽樣的條件都不感興趣,他其實隻對楊俊所言的對方割地的條件感興趣。要知道,一個君王最大的功績,最值得被後世稱頌,并且能立竿見影被百姓們稱頌被臣子們尊敬的事情便是開疆拓土。曆來開疆拓土之皇必受尊崇,那是實實在在的功績,看得見摸得着的功績。文治武功中,開疆拓土便是武功,也是比文治更加快捷的方式。
郭旭明白,自己要從弑父殺兄的泥潭之中走出來,他必須要做一些事情才能抵消。就像李世民那樣,人們現在記住的是他的文治武功,而非他殺兄殺弟,逼父退位的惡行。要轉移人們的焦點,必須做出些什麽來。所以,雖然口頭上駁斥楊俊的話,但郭旭明白,倘若這次能利用這個機會開疆拓土,則是他皇位穩固的關鍵,也是他最終能否擺脫他人鉗制的關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