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師,放心便是。這麽多年了,我等兄弟還不知道軍師的本事麽?除了你,誰能跟官兵打這一仗?我等隻待軍師之命,絕無半點含糊。便是刀山火海,也不皺眉頭。誰他娘的要叽叽歪歪的磨叽,我梁七第一個不答應。”梁七大聲叫道。
“正是,軍師的話便是軍令,誰敢違抗軍令,必不輕饒。誰敢貪生怕死,第一個死的便是他。咱們落雁谷有今日,全是軍師和大寨主的計謀,誰能質疑?”衆人紛紛道。
郭昆坐在一旁,心中感歎不已。林覺在落雁軍中的威信之高令人難以想象。試想,誰會告訴自己的手下說,我會讓你們去死,你們必須去死。若是在其他軍中,豈非被罵成了狗血淋頭。但在這裏,這幫人居然還叫好,這是怎樣的一種完全的信任。
郭昆當然不理解這一切,因爲他完全沒有經曆過落雁谷的艱苦歲月,沒有經曆過那些沒日沒夜的厮殺,今日見日落不知明日能否見到日升的血與火的日子。正是一起經曆了生死之後,落雁軍中的這些人才會願意将自己的脊背交給對方,才會願意給予林覺完全的信任。這是經過生死考驗的戰鬥情誼,幾乎超過世上一切的關系。
這次會議之後,落雁谷上下立刻忙碌了起來。大批的百姓被動員起來,集中對山口各處工事進行加固。原本落雁谷的防禦工事便已經很堅固了,環繞東山和左近小山坡道兩側的箭塔和工事密密麻麻,但爲了保險起見,還是進行了新一輪的加固和修建。
正如林覺所料,落雁谷中爆發出了不少流言蜚語。十六萬官兵本已經是龐大的數字,但在這些人口中翻了幾倍,成了六十萬兵馬。不知是誰口中流傳出來的,說是朝廷下了旨意,凡是落雁谷中的軍民,隻要出去投誠,必不追究從匪之責。倘若戰事開啓之前尚未投誠,一概做反賊叛逆之罪論處。
落雁谷雖然隻是山中的一個小世界,但是人還是一樣的人,道理都是一樣的。山裏山外在這些事上的心理是沒什麽區别的。山民百姓雖然得益于落雁軍的保護可以安居樂業,但危險來臨之時,很多人還是會動搖的。伴随着這些流言的發酵,有百姓連夜拖家帶口逃出山中,山口關卡一晚上截獲了數十家數百百姓。可見這些流言對百姓們的心理造成的沖擊之大。
林覺對此早有預料,山寨軍民良莠不齊,即便是一個十幾人的小團體也有可能各有心思,更何況是十多萬人的一個大社會,各種人都有,各種心思也都有。人爲自己,趨吉避禍,這是無可厚非的。林覺要手下将領跟這些人解釋了一番,願意回頭便回頭,不願意回頭便由他去。隻不過,跟他們說的很清楚,倘若離開,從此之後便上了落雁軍的黑名單,不能共擔危難之人,以後也休想得到落雁軍的蔭庇。
對百姓以寬容爲主,但是對于散布流言的人,林覺和馬斌便毫不手軟了。私下裏林覺便跟馬斌說過,這一次其實不是壞事,是肅清山寨之中的細作的最好的機會。前段時間山寨招兵買馬來了不少人,雖然經過層層的勘察,但一定還有漏網之魚。山寨這幾年也接受了不少逃往山裏的人,這些人當真也必然有官府安插進來的細作。對此馬斌也再清楚不過。馬斌在皇城司之中時,便知道很多内幕。要查什麽人,查什麽事,策反和安插眼線是必不可少的。這幾年伏牛山落雁軍鬧騰的這麽厲害,朝廷屢次剿滅未果,自然是要想些非常手段的。
林覺告訴馬斌,這次正好是肅清他們的機會。大軍壓境,這些人豈會閑着,必是要蠱惑人心刺探情報了。玄衣司必須要在這段時間大展身手,不說全部鏟除,起碼也要抓個七七八八。
經過一天的發酵之後,在流言正盛時,馬斌出手了。玄衣司大舉出動,将那些隐藏在暗處的人一一抓獲。與此同時,由孫大勇率領的林覺的親衛營在各處重要防禦據點山口,抓獲了十幾名刺探軍情,偷畫地形圖和防禦工事布置地點的細作。一次性便抓獲了一百三十多人。
這其中有大半是細作,有二十多人是不堅定者,但對待這種事,林覺豈會有婦人之仁。當下帶着這一百多人巡遊山寨上下村鎮各地,在雞鳴山口進行集體砍頭。
隻一夜之間,似乎所有的流言都消失的無影無蹤了,一切都恢複了平靜。高慕青和秦春草帶着女衛們各村鎮及時跟進,揭穿這些細作的嘴臉,安撫民心。
十月初五,探報送來消息,朝廷兵馬已經抵達了方城山口。過了方城山便将接近伏牛山反而範圍了。大戰已經迫在眉睫。
光線黯淡的已經更名爲落雁縣衙大堂的聚義廳裏,長桌之側,林覺正皺着眉頭看着桌上新制作的沙盤地圖。旁邊是郭昆馬斌沈昙孫大勇梁七等六七名骨幹。衆人都看着沙盤,思索迎敵之策,每個人都在思考如何應對這鋪天蓋地而來的十六萬大軍。
林覺手中的青竹竿在沙盤上移動,腦子裏急速的轉動着。衆人也不打攪他,他們都知道,林覺這是陷入了積極的思考之中,不能打擾他的思維。
良久之後,林覺沉聲開口道:“各位兄弟,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們。”
衆人忙道:“什麽問題。”
林覺道:“我東山山口之外,峽谷兩端山坡上大大小小工事箭塔足有百座。滾木礌石無數。以前數次官兵圍剿,在峽谷之中都吃了大虧,你們認爲這一次他們還會直接進入峽谷找苦頭吃麽?”
梁七想了想道:“軍師,以往他們都是從東山峽谷妄圖直接攻我山寨。我落雁谷其實距離山口距離并不遠,這是他們最爲直接的進攻方式。隻要突破峽谷,便可抵達我大寨主峰之下了。以往官兵吃了虧,但這一次他們十六萬大軍,應該不會懼怕。屬下認爲,他們定會采用直接進攻的方式。”
沈昙沉聲道:“我倒是不這麽看。這峽谷的地勢我是看了的。峽谷雖然寬闊,但十六萬大軍進入峽谷,那是何等的混亂擁擠。倘若是我,我是絕對不會直接進攻的。明知吃虧卻要從此處進攻,那不是瘋了麽?”
馬斌也點頭道:“确實,這裏防禦工事如此密集,傻子才會這麽幹。郭旭不會這點常識沒有吧。不過郭旭這個人,沒什麽本事,倒也說不準會犯傻。”
林覺笑道:“将勝利寄托在敵人的愚蠢上是不可取的,郭旭也不是瘋子傻子,他精明的很呢。”
孫大勇在旁皺眉不語,林覺笑道:“孫兄弟怎麽看?”
孫大勇醒悟過來,沉聲道:“大人,我認爲咱們還是留一手。往南這裏幾處山口雖然沒有大道可進山,但我認爲,如果權衡利弊的話,我是郭旭的話,我會在東山口佯攻,同時派出兵馬從這些山口之中進入。雖然艱難些,但是一旦進入山中,便可繞行雞鳴山左近,進入我落雁谷腹地,對南側山峰形成威脅。這麽做的好處是,可逼着我們兩面受敵,分兵以對。正面便可用極大優勢兵力進行猛攻。”
孫大勇的手指在沙盤上移動,指點着南側雞鳴山石人山幾處山口的地形。
梁七卻道:“那裏可進不了山,峽谷縱橫幽深,到處是樹木荊棘,如何進山?”
孫大勇笑道:“梁大哥怕是不知道官兵的手段。朝廷兵馬是有搭橋修路之能的。區區林木荊棘,山澗懸崖豈能擋得住?他們想進來,總是有辦法的。而且莫忘了,石人山那裏有天然進口,石人山分寨的兵馬可不多,未必能扼守的住。對方的兵馬足夠同時進攻幾處山口了。若我手握這麽多兵馬,卻隻把寶壓在一處山口上,那才是愚蠢呢。”
梁七瞪着沙盤半晌,不得不點頭道:“你說的有道理。”
沈昙馬斌等人也微微點頭,孫大勇的話不是瞎說,那确實是很有道理的。
林覺滿意的點頭,朝孫大勇伸出大指贊道:“孫兄弟果然将才,英雄所見略同。我适才思索良久的便是這個問題。孫兄弟也這麽想,可見我也不是杞人憂天。事實上我心中已經有了一個計劃。既然已然開戰,首戰我們要必勝。如何必勝?倘若我們的猜測不錯的話,我們已然料敵機先了。我們既然認爲他們會分兵往南側山口進攻,何不将計就計,在他們正式進攻之前先幹他一票。打他們個暈頭轉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