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舞道:“我也去。”
小郡主道:“綠舞妹子不害怕麽?”
綠舞笑道:“我可不怕,我見的多了。”
小郡主一愣,旋即想起綠舞跟随林覺在伏牛山落雁谷中經曆的事情來,頓時明白。當初落雁谷中的戰鬥比這裏可慘烈多了,綠舞經曆過那些之後,自然不會害怕這種小場面。
“我也去。”
“我也去。”
芊芊和鄭暖玉也叫道。
小郡主點頭道:“那便一起去。都動起來,将傷者擡到避風處清洗上藥包紮。得虧我帶了不少藥物,原本是防備摔傷扭傷被荊棘割傷的,卻派上了用場了。”
倘若林覺在此,必是會對小郡主大大的贊揚一番。之前林覺還說東西帶的太多,搞得像是常住一般。現在看來,小郡主的細心安排居然起到了大作用。不但帶了藥物,還帶了足夠的食物。原本隻是一餐的野外春遊,現在變得遙遙無期。剩下的食物還可支撐兩餐,起碼不會餓肚子了。這怕便是‘晴天帶雨傘,飽腹帶幹糧’這些老話的道理所在了。有備無患,總是好的。
護院們将死傷者擡到山梁草地之上,九名死者一字排開躺在那裏的時候,林家衆人才真正意識到了眼前局面的殘酷,形勢的嚴酷。有人哭出了聲。這些護院在林家已經有多日,很多人跟林家主仆都認識。平日當值之時也說過話打過招呼,此刻卻已經成了沒有生命的屍體,怎不讓人傷心落淚。
郭采薇命人将帶來的氈毯幕布取出來,将這些死者都蓋了起來。
當一群傷者被擡到衆人眼前的時候,哭聲更大了。那些重傷的護院有的被砍去了胳膊或者是一隻手,有的是頭上砍了一道大口子,有的是胸腹之處被開腸破肚。這種傷勢之下,能活下來的可能怕是渺茫。他們一個個渾身都是血,但卻沒有一人痛苦呻吟,有的還咧着嘴巴笑。
“都莫要哭了。哭有什麽用?即刻清洗包紮傷口,用對待你們親人的心思去照顧他們。他們都是爲了保護我們而變成這樣的。”小郡主沉聲說道。
衆人紛紛抹了淚點頭,當下打水的打水,清洗包紮上藥,全部忙碌了起來。
孫大勇和五十多名護院在山梁北側的工事後低聲的商議對策。賊人雖撤退,但對方人數依舊是己方兩倍之多。他們并沒有撤退太遠。不久前從山梁扔下去的幾隻火把照出了他們的方位。他們聚集在下方六七十步的地方,似乎正在休整準備再一次進攻。衆護院拿連弩往哪裏猛射了一輪,也不知道射中沒有。
現在的問題不僅僅是人數依舊劣勢的問題,而是山梁工事左近的幾堆篝火即将燃盡。再無可燃之物。火光熄滅之後黑暗中的亂戰對守方是極爲不利的。賊人可以很輕易的摸上來,而無
需遭受弩箭打擊。而且一個照顧不周,被他們摸到山梁上來,便是虎入羊群,林家衆夫人和婢女以及跟随來的其他人等都要遭難。
但這個問題卻無法解決,即便将山梁上衆人攜帶的衣物馬紮都丢到火裏燒起來,也支撐不了多久。眼下,這個辦法其實已經不起多大作用了。
“不如我們主動去下方跟他們拼了。就在山坡下,免得他們沖上來,我們纏着他們讓他們無法進攻。咱們有連弩,怕他們怎地?這般被動等待,終究不是辦法。”一名護院提議道。
孫大勇皺着眉頭思索,這個辦法之前他是一口否決的,但現在看來似乎對目前的局面有利有弊。下去主動找對方拼命固然是一種辦法。可以逼着他們跟自己交手,避免他們一股腦沖上來對山梁上的衆人構成威脅。但這麽一來便放棄了地利的優勢,又以少于對方一倍的人手去主動進攻,怕是有些找死的感覺。若是在平時,這種提議自然是被孫大勇當頭斥責一番,大罵提出者愚蠢。但此刻,這卻不失爲一個能拖延時間,并且值得一試的辦法。
“倘若要是這麽做的話,我們都要做好戰死的準備。沖下去面對面作戰作戰,便是喪失了我們的優勢,全憑本事了。另外,要防止對方突襲山梁,山梁工事裏必須留守十幾名兄弟,以防萬一。這樣一來,我們便隻能有四十人能下去與敵交戰。這麽做風險太大了。除非我們能一舉擊潰對方,否則便是一大敗筆。我們有這個本事以四十人擊潰百餘人麽?”孫大勇皺眉道。
衆人陷入了沉思之中。确實,這辦法太冒險。一旦主動出擊失敗,局面便會崩潰。倘若如此,丢的不僅是自己的命,保護的林家衆人都會遭殃。
“這樣吧,我帶十名兄弟摸下去偷襲他們。剩下的兄弟依舊在這裏堅守。我們的目的不是和他們正面交戰,而是一字排開散布在山坡各個點,監視對方的動靜。作爲指引你們射殺他們的耳目。一旦我們發出信号,便說明有敵進攻,你們便朝我們發出警報的地方發射弩箭。這樣可大大拖延時間。白姑娘去接應林大人了,他們一旦趕回來,以林大人的智謀,必有退敵之計。咱們拖延到林大人趕到即可。”孫大勇做出了決定。
衆人呆呆的看着他,心道:這不是把自己搭進去了麽?黑暗中的弩箭可不長眼。示警射擊不是連自己也有中箭的危險?
孫大勇顯然知道他們的想法,沉聲道:“放心,山坡上山石多的很,一旦示警之後,便躲在岩石之下,弩箭便無法傷及自己人。我可不想死在自家兄弟的手上。這麽做完全是爲了防範對方輕易的摸上來。眼前篝火一滅,我們便成了睜眼瞎了。拖延對方的進攻是最好的辦法。我們能做的便是以連弩壓制,射殺。如果運氣好能再殺他幾十人,咱們人數相當,便不懼他們了。”
衆人看着眼前已經黯淡的
幾堆篝火,知道孫大勇說的沒錯。對方越是靠的越近,危險便越大。隻能慢慢的消耗他們的人手,拖延他們的時間。
“事不宜遲,立刻行動。阿貴兄弟帶着第一小隊的兄弟跟我來。咱們以十步爲距,分散開來,往下摸四十步遠。都機靈點,沒準迎面就能撞上他們。沒準他們已經開始往上攻了。”
第一小隊十名護院都還完好,于是紛紛低聲應諾,貓着腰分散開來,順着山坡往下摸了下去。十餘人以十步爲距,覆蓋了山坡下百步的橫截面。基本上封鎖了對方上攻的區域。
山坡下方七十步左右的距離,賊兵頭目已然再一次準備進攻。總結上一次的失敗教訓之後,賊兵頭目想出了辦法。他将剩餘的一百四十多人分爲三隊,中間是六十多人的佯攻人手,兩側各有四十人的隊伍則是在吸引了對方注意力之後徑自往山梁上摸。他們也看出來了,要想正面突破山梁怕是很有難度。隻有吸引對手,兩側的兩支人手側翼沖出,打亂陣型,方有成功的可能。
很明顯,之前賊人是輕敵了的,他們以爲憑借人數優勢可以直接攻上山梁。但事實證明,他們沒有做到。所以領頭的蒙面賊首開始動腦子想辦法了。開始擺下陣型,聲東擊西的佯攻了。這蒙面賊首倒也似乎是有些領軍的才能。
中間的六十多人的隊伍舉着藤條樹枝編織的簡易盾牌開始大張旗鼓的往上沖。他們的目的就是吸引山梁上的對手的注意力,所以故意不加掩飾。兩側的兩支才是真正的主攻隊伍。他們則蹑手蹑腳的在山石之間幽靈般的往上爬,不發出任何聲響。
然而,這如意算盤卻不知怎麽就落了空。左側山坡上一聲竹笛凄厲的鳴叫聲響起之後,一大蓬弩箭澆了下來,頓時将左側進攻的四十人射殺了六人,其餘人趕忙趴在岩石後不敢動彈了。右側的噩耗也緊接着傳來,又是一聲笛音響,箭雨随之而至,又死傷了七人。倒是中間大張旗鼓磨磨蹭蹭的佯攻隊伍安然無恙。
“他娘的,怎麽回事?他們長了天眼不成?這也看得見?”一群賊人紛紛罵道。
“會不會是他們誤打誤撞?試探射箭?”一名賊人智商堪憂,在旁問道。
“放屁!沒聽到那笛音麽?那是山坡上有人示警。”賊首怒罵道,笛音一起,他便明白是怎麽回事了。對方這一手居然誤打誤撞破了自己的偷襲佯攻之法,真是氣的要命。這讓這位自诩爲領軍将才的蒙面賊首的自尊心遭受了巨大的打擊。
“不能再等了,看他們有多少箭?傳我之命,三隊齊進,給我攻。這一次必須拿下,這一次再要拿不下,你們便都死在這裏。從午後耽擱到現在,六七個時辰了,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賊首厲聲喝道。他也意識到對方派出耳目指引弓箭射擊正是爲了拖延時間,他必須做最後的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