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大勇豈容他們沖的太近,在發現他們的蹤迹後不久,林家護院便開始居高臨下射箭。林家護院們的裝備可稱精良,除了不能照耀穿在身上的全套盔甲之外,他們還有連弩和銳利的刀劍兵刃。此次保護安全的責任重大,孫大勇自然不敢怠慢,所以所有的護院都在罩衣之下帶了兵刃和連弩,故而戰鬥力極爲強悍。
一陣弩箭射下,山坡下的敵人被射殺十幾個,其餘人頓時吓得伏在岩石和樹木之後不敢亂動。他們顯然沒意識到對方的戰力是如此的強悍,出來遊春居然還帶着連弩這樣的東西。在短暫的停頓之後,對方似乎不死心,又開始往上進攻。弩箭如雨而下,雖然大部分都沒能命中敵人的身體,但弩箭在岩石樹木上飛濺縱橫的威勢還是極爲吓人。又有二十餘名敵人或死或傷倒在這一輪的弩箭之下。
距離攻上山梁還有短短不足五十步遠。但這五十步的距離可是往上仰攻,面對對方的連弩弩箭的射擊,怕是要死傷一半人的代價才能攻上去。對方明顯是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們忽然安靜了下來,縮在岩石後面不動彈了。戰鬥忽然戛然而止。
等了半天沒動靜,一名護院忍不住問孫大勇道:“頭兒,這幫孫子是幹什麽?退也不退,攻也不攻,搞什麽名堂?”
孫大勇眉頭緊皺,擡眼看看西沉的夕陽,沉聲道:“他們狡猾之極,定是在等天黑。天一黑,我們便失去了目标,他們便可以從我們的眼皮底下摸上來。我們弩箭便失去了作用了。狗日的們倒也不是膿包。”
衆人恍然大悟,同時也憂心起來。天一黑,對方是有極大的可能沖上來的,屆時可隻能混戰了。對方人數衆多,身手也不弱,那可不是什麽好事。
“莫若我們沖下去找他們決戰。”一名護院道。
孫大勇皺眉搖頭道:“蠢辦法,放着地利不用,沖下去跟他們混戰?那不是傻子麽?告訴兄弟們,山梁上方收集石塊搭建工事,同時收集枯枝樹木準備做火把。天黑了,我們便往下投擲火把照亮。雖然未必管用,但總好過當瞎子。”
衆人緊皺眉頭,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一部分人嚴密監視下方的敵人,另一部分人開始收集樹木岩石,搭建工事,制作火把,爲夜戰做準備。
孫大勇回到山梁上将情形如實禀報給衆人,衆人皆沉默不語,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小郡主對孫大勇行禮道:“孫護院,一切便拜托你和護院的兄弟們了。我們也幫不上忙。請你轉告衆人,便說我郭采薇對他們信任的很,有他們在,我相信你們一定能擊退敵人。”
孫大勇沉聲道:“郡主放心,有我孫大
勇在,定教這幫賊子有來無回。便是戰到最後一人,也定要保護郡主和諸位的周全。”
小郡主斂裾行禮,衆人也紛紛行禮道謝。孫大勇躬身還禮,轉身大步而去。
小郡主看着孫大勇離去的背影,轉過頭來對衆妻妾道:“各位,雖然我相信孫護院的決心,但我們也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倘若賊子攻上來了,我們的人沒能擋住他們,我們該怎麽辦?”
衆人默然無語。
綠舞輕聲道:“甯願死,也不能受辱。”
小郡主微笑道:“綠舞妹子說的對。我隻能爲自己做出決定,倘若賊子攻上來了,我會抱着戰兒從這裏跳下去,一了百了。”
小郡主朝着側面陡峭的山坡一指。衆人吸了口冷氣,她們都探頭看過這山坡,陡峭峻拔,遍布山石。跳下去必死無疑。
“我也會跳下去。”綠舞道。
謝莺莺芊芊等人臉色發白,但也終于咬牙道:“我們都會跳下去,甯死也不受辱。”
小郡主點頭微笑道:“好。這隻是最壞的打算,現在事情還沒糟糕到這一步呢。大夥兒也不用太擔心。”
白冰皺眉道:“要是夫君在這裏就好了,他一定能有辦法擊退敵人。”
綠舞忙道:“是了,适才我偷偷去瞧了一眼情形,正要跟你們說。那邊山坡上似乎也有敵人在追趕公子。公子隻有一個人呢,這可怎麽辦才好?”
白冰點頭道:“我也瞧見了,正要跟你們商議,我想去接應夫君去,他一個人太危險了。方姐姐又……又是個……總之夫君實際上比我們現在還危險。”
白冰本想說方浣秋是個累贅,但覺得這話不妥,于是含混了過去。
小郡主聞言緊張的道:“冰兒去接應自然是好,可是你怎麽出去呢?”
白冰道:“我可以從斜坡上山去,然後繞過去接應。莫擔心我,我反而擔心我走了,這裏不妥。本來倘若他們攻上來,我可以保護你們的。我這一走,可怎麽辦才好。”
“夫君要緊,管我們作甚?你去便是。”小郡主沉聲道。
衆女也紛紛道:“對,去救夫君,事不宜遲。夫君出師了,我們活着作甚?快去快去。”
白冰咬咬牙道:“好,那我便去了。最多一個時辰便要天黑了,我必要趕在天黑之前找到夫君。”
衆女連連點頭,白冰不再遲疑,轉身躍起,已經上了山梁上方的斜坡。但見她的身形如飛,迅捷無比,很快便消失在上方的樹叢之中。衆女收回目光,相互對視,皆默默無言。
小郡主坐下道:“都坐下吧,咱們什麽也幹不了,等着便是。”
……
北側山坡上,數十追兵朝林覺逃走的方向疾追。這些人都身有武技,體魄健壯。和他們相比,林覺在體魄上不占上風。不過林覺正當青年,身體的底子好,平日又刻意的鍛煉,自然也不是那種
弱不禁風的讀書人的模樣。雙方一逃一追,很快便追出數裏之遙。
林覺逃得很有技巧,他并不直接往山頂上逃走,而是沿着山腰小道,借助樹木和岩石的遮掩逃跑。這樣一來,他自己既節省體力,也讓對方的追趕增加了難度。山腰小道其實很狹窄,一人獨行尚且艱難,更何況數十人一起趕路,他們便不得不在小道上下方的坡地上行走。時而有人摔倒,時而又山石踩落。若非這些人武功高強,怕是早有人受傷的。
然而即便如此,雙方的距離還是在慢慢的額拉近。追趕了一炷香之後,追在最前方的五名敵人已經距離林覺五六十步。再近一些,林覺便無可遁形了。
但突然間,前方五人一下子失去了林覺的蹤迹。原本林覺便是再隐藏身形,還是會暴露行迹,爲追趕指引方向。那其實也是林覺故意爲之。倘若不引開這些人,又怎能讓方浣秋順利的脫身而去。所以,越是将這群人吸引的遠些,方浣秋便越是安全。但到了對方迫近到數十步的距離之後,林覺不得不采取措施了。
“他娘的,人去哪兒了?怎地便不見了?錢老六,你瞧見那厮去哪兒了麽?”一名高個子漢子停步叫道。
“我也沒瞧見,适才還在前面,怎麽一下子沒影子了?我估摸着必是躲起來了。這裏也沒什麽地方好躲的,定是在那岩石之側。這小子怕是跑不動了。”錢老六指着前面不遠處的大石頭道。
“對,肯定躲在那裏。老六,老吳,老馬老鄭。咱們并肩上,悄悄的過去,然而一擁而上亂刀給他分了屍。”那高個子大漢低聲說道。
“好,就這麽辦。”幾人聞言點頭,舉着兵刃向前,緩緩的并肩朝那塊石頭走去。不久後,五人已經來到石頭前方,老鄭眼睛尖,朝着其餘四人猛打手勢,朝着岩石一側指指點點。其餘人等循着他的指點看去,隻見那岩石一側露出一片衣角來,在風中微微的飄動着,明顯是有人躲在石頭後面。
五人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來,帶頭的高個子漢子打了個手勢,舉起鋼刀快步沖上,其餘四人也大吼着沖過去。到了岩石背後不管不顧,五柄鋼刀朝着一個人影便砍。
就聽着‘當當當當當’的響聲暴起,卻非鋼刀入肉之聲,鋼刀砍中的是石頭,刀刃上火星四濺,鋪在石頭上的一件長衫被砍出了幾道裂縫。反震之力讓衆人手臂酸麻。
“人呢?”幾人定睛一看,這才發現鋼刀隔着那件薄薄的長衫砍中的是下邊的石頭。下一刻,五人均覺得事情有些不妙,尚未有所反應時,便聽有人在岩石旁的一從灌木後發話了。
“幾位,剁石頭玩兒呢?石頭又沒招惹你們,幹什麽這麽發狠?”
随着這句話,一個年輕人微笑從灌木叢後站起身來,身上穿着月白夾衣,像是剛起床一般。
“殺了他。”五人齊聲呐喊,撲向林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