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全場議論聲漸消時,郭沖開口說道。衆臣也都紛紛點頭。事實上大雪一下,朝中很多官員第一時間想到的便是京東西路的問題。那裏經曆了青教之亂,據說情形很是糟糕。大雪下來,更是雪上加霜,如果處置不當,會凍死餓死人,會引發大規模流民之亂,甚至會被青教餘孽所乘,誘發新一輪的亂局。郭沖的話正是說到了他們心裏去了。
“是啊,這件事得要妥善處置啊,不能掉以輕心。”
“這場大雪下來,實在是有些不合時宜。京東西路的百姓可遭殃了。”
衆人又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林覺何在?”郭沖高聲叫道。
林覺早已做好了出列應對的準備,當提及京東西路之事,林覺便知道自己要準備出列了。
“臣在!”林覺快步走出,上前行禮。
郭沖點頭看着下方的林覺,面帶微笑道:“林覺,你是京東西路安撫使,關于京東西路安撫赈濟之事,你最有發言權。很多人都和朕一樣擔憂大雪之後京東西路的赈濟之事,擔心會不會出亂子。你需得給朕和群臣解釋一番。”
林覺沉聲道:“臣遵旨。皇上,諸位大人。此次大雪來的突然,雪大天寒,确實有些讓人措手不及。不過,這場大雪也在意料之中。它雖來的兇猛,但卻沒有我們的動作快。昨日我得安撫副使楊秀的飛鴿傳書禀報。在大雪落下之前,第一批赈濟的糧食物資已然安然抵達應天府中。大雪沒能阻止我糧食物資車隊抵達。這意味着,應天府百萬百姓的安穩将會得到保障。”
“好哇,朕還擔心赈濟物資被困在半路上呢,沒想到趕在了雪落之前。很好,很好。不過,糧食物資隻到了應天府,大雪落下無法分散各州府,這怕也是個難題吧。雖說應天府人口百萬,應天府能穩定可保證京東西路基本穩定,但地方上卻也不能不管吧。”郭沖道。
林覺躬身道:“皇上所言甚是,臣跟楊秀商量了,針對大雪天氣,臣決定實行集中赈濟之策。”
“哦?何爲集中赈濟之策?”郭沖問道。
“臣是想以應天府、興仁府、還有濟州府爲三個集中赈濟之點,以此三城輻射周邊州縣,可覆蓋京東西路九成百姓。具體做法是,開放三城作爲庇護之所,允許周邊百姓進入城中臨時安置,集中接受糧食物資的分派赈濟。這樣,即刻便于糧食物資的分派發放,無需太過分散,集中大量人力。更可以在當下的局面下解決糧食物資難以調配發放的問題。也就是說,臣隻需将赈濟物資運往這三城便可。打通這三城之間聯系的官道便可讓赈濟物資送到百姓手中。”林覺沉聲應道。
“嗯,這個主意不錯啊。赈濟物資分發州縣村鎮乃是最難的部分,這樣一來,确實可省去了這個最難的環節了。很好,朕覺得不錯。諸位愛卿,你們覺得林覺這個辦法如何?”郭沖連連點頭說道。
“真是有想法啊,林大人還真是下了功夫了,這辦法絕對有效。選的這三城也是分布東南西三個方向,可覆蓋大部分京東西路之地。”
“是啊,如此可避免大雪封路帶來的不便,糧食物資要運抵各處州縣那可難了。而且更重要的是可避免有人乘機克扣卡拿。要知道這個時候,糧食物資便是性命,很多人會冒天下之大不韪打這些物資糧草的主意的。”
“嗯,……确實有創意。這林覺确實有些本事。”
衆官員紛紛點頭,嗡嗡議論。
“皇上,臣有一疑惑。想問問林大人。”突然,有人高聲說道。
衆人目光轉向那人,卻是副相吳春來。
“吳愛卿,你有什麽疑惑,說出來便是。”郭沖點頭問道。
“多謝皇上。”吳春來轉向林覺,拱手道:“本官想問問林大人,林大人的意圖是集中赈濟,這确實會減少很多的麻煩,也可達到赈濟的目的,這是個聰明的作法。不過林大人想過沒有,三城集中赈濟,這三城豈非人滿爲患?這些湧入的百姓如何管理?城中是否有供他們居住的地方。這種嚴寒天氣,倘若安頓不好的話,集中起來的百姓便是禍亂之源。一旦亂起來,那可正好給了他們嘯聚在一起的機會了。 這種亂局比之地方上小縣小鎮的亂局可兇猛百倍。林大人考慮過這其中巨大的隐患沒有?”
衆人吸了口涼氣。吳春來所說的情形确實讓人心憂。集中赈濟便也給了百姓集中到一起的理由。如果安頓赈濟不周,誘發民變,那可真是引狼入室,整個城池都要遭殃。誰都明白百姓嘯聚的危險,這麽做确實有極大的風險。
郭沖也皺着眉頭陷入了沉思。吳春來這麽一說,他也覺得這是個巨大隐患。
林覺面色不變,微笑道:“吳副相所言不無道理。不過這隻是一種擔憂罷了。隻要處置得當,便不會有上述風險。據我所知,應天府興仁府和濟州三城皆爲大城,容納空間很大。三城都要容納衆多百姓的空間,隻需做好規劃,讓進城百姓集中安置便可。”
“你這話說的不讓人信服,何爲處置得當?嘴上空談可沒用。林大人現在可是朝廷安撫使,肩負着重大責任,可不能誇誇其談。”吳春來冷聲道。
林覺笑道:“我可不是誇誇其談,具體措施我是有的,隻是我覺得在朝堂上占用大量的時間有些不妥,畢竟說起來破費一番功夫,我擔心皇上和諸位大人聽的不耐煩。”
“這叫什麽話?這是朝堂議事,議的便是該怎麽做,具體的措施如何。什麽叫不耐煩?本着對江山社稷負責的态度,沒有人會不耐煩的。你莫要拿這些話來搪塞,說出具體措施來,也讓皇上放心,讓衆臣放心。”吳春來皺眉喝道。
林覺笑道:“當真要說麽?那我便占用各位的寶貴時間了。本來這赈濟之事是我這個安撫使的事情,我隻向皇上禀報的。但既然吳副相如此感興趣,那我便展開來說說。”
郭沖笑道:“林覺,你便說說,也讓衆卿聽聽,提提建議。”
林覺點頭,沉聲道:“吳副相無非關心的是百姓嘯聚有可能爲亂的問題。我隻能說,吳副相不了解目前京東西路的情形。自青教之亂後,我有一個多月奔波于京東西路各地,一方面安撫百姓,一方面肅清教匪餘孽,清除教匪餘毒。我敢說,對于京東西路情形的了解,比之吳副相要清晰的多。”
吳春來皺眉道:“你說這些作甚?你是安撫使,你倘若知道的不比我多,那算什麽?呂相楊樞密甚至皇上可也都沒你對京東西路了解的多,那又如何?又不是要你說這些。”
林覺笑道:“沒有了解便沒有發言權,我要說的是這個意思。既然吳副相并不知道京東西路目前的情形,并不了解目前京東西路百姓們的普遍心理,便不能随意下結論。我能告訴諸位的是,京東西路的百姓飽受青教荼毒之苦,他們對青教也是深惡痛絕。青教餘孽确實依舊有,邪教餘毒尚在,但他們以及如喪家之犬,隻敢在地下活動,不敢公開表露。因爲隻要他們一露面,便會被我們無情鎮壓。百姓們心中現在想的隻是過安穩日子。本人在各州縣巡視宣講之時他們也都表達了此意。所以,隻要朝廷的赈濟和安撫之事做到位,絕不會發生什麽作亂之事。這是我給吳大人和諸位大人解釋的第一條,便是對京東西路目前百姓心裏所想之事的正确認識。切不可将京東西路百姓都當場異類,覺得他們都是随時會起來造反的教匪餘孽。那樣是不公平的,也是不利于解決問題的想法。”
吳春來冷笑道:“可笑!你既說不排除有亂局生成的可能,給出的卻是臆斷不會發生的說法,這如何讓人信服?亂局若起,社稷動蕩,你可負不起這個責任。”
林覺呵呵笑道:“吳副相也忒性急了,我隻說了個前提罷了,讓皇上和諸位大人有個大緻的了解。具體的措施卻還沒有說呢,吳副相何必給我扣個大帽子。我可擔當不起。”
“林覺,你還有什麽具體的保障作法,說出來便是。朕也希望聽聽。”郭沖沉聲道。
林覺拱手道:“遵旨。臣自然有保障的措施。首先,百姓進城接受赈濟也是有組織的,絕非無序湧入,亂成一團。臣會讓地方官員集中組織帶隊,各州縣鎮村自成一隊,各自分管負責。說白了,各自管好各自的人,入城之後分片安置,相互不涉。而非簡單的聚集一處,造成混亂。發揮地方各級官員的作用,管理起來便簡單的多了。其次,爲避免擾亂城中百姓産生不滿和混亂,進城百姓會單獨安置,不會擾亂城中秩序。”